想念你终此一生。”崔砚从乔然手里抽出朱生豪情书放到一边,他挑起乔然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乔然眼里似有泪光隐隐,可他唇角依然带笑。崔砚的手滑了下去,滑过乔然的喉结,滑过他的锁骨,解开了他的寝衣。崔砚的手指仿佛带电,乔然在他手里战栗。衣裳如雪件件落下,青丝相缠,切肤相拥。乔然仿佛沉入了一片碧海蓝天。海浪一阵一阵冲上着海岸,而他,就像化为了海滩上一棵棕榈树,枝叶颤抖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里,黑色的根系在水下起起伏伏,飘飘荡荡。他张嘴又被咸咸的海浪堵住,留下一身白沫又像被抛上一望无际的星辰,上上下下,深深浅浅,轻轻重重,就像流星划过宇宙,红巨星燃烧到了极限,星云旋转,黑洞吞噬那一刻全在脑子里爆发,是岁月飞速还是时光逆流,是痛到极限还是脱骨升仙,是爱,是欲,是融为一体,无尽光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朱生豪情书中有一句话,朱生豪对宋清如说,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乔然醒来,床外一侧已经无人共枕。良辰美景,千种风情,亦无人可说。作者有话要说:浣溪沙八月十八夜东堂作作者毛滂。全文:晚色寒清入四檐。梧桐冷碧到疏帘。小花未了烛花偏。瑶瓮孛堆春这里,锦屏屈曲梦谁边。熏笼香暖索衣添。、长风亭篇烟峦云树,倦鸟沙鸥。长风亭客栈,偶尔进来几个人,偶尔又有几个人出去。常年来,这儿旅人都不少。店主在自家的祖地上盖起了这间三层楼的石屋,竟然成了长风亭这块地方唯一能歇脚的客栈。长风亭方圆百里,没有城镇,也嫌少有村民。这里位于河北与河南之间,东西连接山东与山西,半年吹着东南风,半年吹着西北风,黄沙漫天,种不了庄稼,走不了马车,朝廷也懒得管理。于是这里成了买凶杀人走镖黑市的好地方。江湖浪人,赏金杀手,鸡鸣狗盗,见不得光的交易双方都喜欢聚集在此。照理说快年末了,正是各种歪门邪道大发几笔横财,然后回家过年的热闹时候。可自从长风亭客栈住进了那个像鬼似的年轻人,常在武林里走动的人纷纷避而远之。七尺七长、四十四斤的风流刀,俨然成了最可怕的兵器。泰山一役,天下习武之人还有谁不曾听闻陆燎这个名字。刚入住长风亭的时候,有些狂妄之徒,觉得陆燎看上去年轻,不像雄霸武林的样子,企图挑战。结果脚还没迈出一步,陆燎衣袖一掀,掀起的筷子像长了眼睛似的戳穿了他们脚背,客栈里全是他们哇哇大叫的跳梁丑态。陆燎说,我不轻易杀人,你们也不配被我所杀。青鸦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他视若罔闻,拿着店家给的门牌号就直径上楼去了。房间简陋,石墙石地石桌石床。长风亭风沙大,一般土房子都经不住吹刮。青鸦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连带着血肉翻出。等陆燎付完钱,提着一壶桂花酒上来,青鸦已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伤口愈合了。“喝酒吗”陆燎取出一只粗泥碗,拍开泥封,倒出桂花酒,“店家说这酒是今年新酿的,酒虽不烈,胜在花香浓郁。你尝尝。”青鸦打翻酒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陆燎觉得可笑,他冷漠地说道,“我想怎样对你就怎样对你。”青鸦久久地看着陆燎,然后指了指上面,“你听凌空一直在跟着我。”“你觉得崔砚会有空来救你”陆燎踩碎了酒碗,“别做梦了。那只鹰飞不过雪灵山。”青鸦拿起刚才抽出的匕首,匕首上还滴着血。他用指腹接住,血珠滚落,凉如冬雨。陆燎冷冷地俯视低头坐着的青鸦,“你又要闹毛孩子脾气。”青鸦一点点割开自己左手的手腕,顿时血流如注。“小师叔,我们来猜一下,是伤口自己愈合得快,还是血流的速度快。”青鸦看着自己的伤口,无动于衷地把手垂了下去,血流得更快,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房间里回荡着血液滴在石头上,又渗进石缝的声音。陆燎皱了皱眉,暗如无尽深潭的眼眸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地疼惜。他一脚把青鸦踢到床上,点了他止血的穴位,取开青鸦的头巾,包扎到他的手腕。血很快染红了头巾,但速度在减慢。伤口已经在自己愈合。青鸦能够感受得到。他漠然地闭上眼睛。青鸦:“真烦。”陆燎:“你说什么”青鸦:“真烦我这辈子最讨厌受制于人”陆燎:“随你怎么说。”青鸦侧身对着里面,留个消瘦的背部对着陆燎,“如果我不去清性池会怎样”“不出数日,一睡不醒。”“去了又怎样”“会像我这样。”“你怎样你不就是个活死人吗”青鸦一想到几十年后,山川良是昔人非,还不如就此在睡梦中死去。在长风亭停留几天后,买了粮食与水,马匹与衣物,待风沙减弱,陆燎背着风流刀,准备上路。青鸦还没有下楼。陆燎看见青鸦还站在三楼的窗前。青鸦也看着陆燎。凌空还在纵横啸吟。一楼进来四个黑衣人,牛高马大,面目不善,他们人手一把獠刀,不要吃饭也不要住店,推开小二就往楼梯冲去,突然最前面的一人停下,他说,“等等有马队奔腾呼号之声”凄然以厉,庭柯振动。桌子上的黑木筷在箸筒里摇晃。他身后其中一人贴着墙壁听了听外面动静,“来得好快。”又有一人说,“朱雀,青鸦还杀不杀”站在最后的人说道,“跟了这么多天,难得碰到他们有分开的时候。”为首的朱雀思虑道,“已经晚了。”“此时不杀,更待何时”“来不及了,快走”朱雀一声令下,四人趁从后门还没有锁上,鱼贯而出。大地震动,万马嘶鸣,气吞万里如虎。长风亭客栈已经门窗紧闭,无人进出。青鸦眯着眼睛地眺望由远及近的崔氏暗羽。最好的弓,最好的箭。他们停在客栈外面,马蹄哒哒,立刻将陆燎包围在一个圈内。陆燎临危不惧,只是回首看着青鸦。青鸦缓缓举起的手,手腕上还缠着陆燎替他包扎的纱布。陵空停止盘旋,落在枯藤老树上。青鸦的手往下一扬他终于还是下了命令。放天降箭雨,无休无止,一轮接着一轮。风流刀横空划过,扬起一道劲风,周围一圈,马腿断裂,战马烈嘶,一片血海。马上的人纷纷跌落。后面的暗羽又替补上来。武功再高,也有力气用尽的时候。但是漫天的箭雨已经下了足足一个时辰。包围圈里的陆燎虽然身中数箭,却丝毫没有疲惫之态。暗羽已经无箭可射。长风亭客栈外全是马匹的尸体和断裂的箭矢。陆燎又回头看向青鸦。青鸦已经跃出窗外,他长身而立于凸出一截的石台上。金月剑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他往前挪了一小步,身影一晃,如风沙卷起沙粒,风一停又被无情抛下。陆燎丢下了风流刀,瞬息千里冲了过去。他伸出手臂,接住了坠楼的人。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身后袭来的连环飞镖击中他的背部。陆燎双膝跪地,张口喷出的血液,喷到了青鸦惨白的脸上,如烈焰红茶绽放于银雪白霜,对比鲜明,心惊动魄。“小师叔。”青鸦若无其事地展开一个微笑,他推开陆燎,爬了起来,“你也会死,我也会死,对不对”陆燎手骨具断,他勉强地站了起来,失去力量的手臂像乱风中的柳枝晃动。青鸦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小师叔,伤口会愈合,不代表死不成。我拿匕首自残,刺哪里你都不管,除了刺心脏。说明这种毒的死穴就在心脏,心肝俱裂,必死无疑。对不对”“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接住你。”青鸦慢慢地抽出金月,剑身摩擦剑鞘,咯咯地声响,就像在剔骨似的,令人毛骨悚然。他的目光随着金月,语气轻快,“谁在乎你会不会跑过来接住我,小师叔,我也会轻功,你忘了吗”暗羽们围在原地,不进不退,等待着青鸦处理后事。“今天,我就用师父的金月送你最后一程。”青鸦说着,剑锋已经入了陆燎的左胸口的皮肉,再深几分,从此天下再无陆燎此人。“怎么停下了沈青鸦。”陆燎缓缓地笑了,他竟然笑了,冰凉地血液流下他的嘴角,像一朵曼珠沙华,“你不是要杀我吗”青鸦第一次看见陆燎笑。千年花开,千年花落,千年时光,生生相错。陆燎的眼神,如万劫不复的魔鬼亮出尖爪利牙,牢牢地抓住了青鸦的眼睛。青鸦看见陆燎马上就要往前一步,他倒抽一口冷气甩开金月。金月磕碰在石壁上发生一串铮铮之声。“我不杀你。”青鸦收回剑,“记住了,你的命是我留下的,以后你的性命归我所有,我们两清了。”青鸦提剑欲走,擦肩而过之间,陆燎低沉地叫住了他。“青鸦。”“小师叔还有何指教”“非走不可”“非走不可。”青鸦说完这句,大步流星走向崔氏暗羽。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了。长风亭客栈的正门被打开了一扇,几个流露着居心不良神色的江湖浪人探头探脑。青鸦皱起眉头,深邃地眼睛里透出杀意。“陆燎雄霸武林,天下第一,谁杀了他,必定扬名立万。”青鸦身边的暗羽问道,“青鸦公子的意思是”青鸦沉声道,“你们留下一批人。”“公子”“我既不杀他,也不会让别人杀了他。”“是”青鸦最后看了一眼陆燎。陆燎靠着石壁,脸上无悲无喜,一如既往,面如冰封。这一刻,陆燎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圣无名也是这般毫不在意的离去。雪山无雪,池中无水,心中无人。时光荏苒,相似的一幕再度上演。几十年前,他因此而疯,几十年后,一片松涛沸枕楞。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斜阳。得又何欢,失又何愁岁月蹉跎,只有日月、山川、星河依旧。作者有话要说:、三十四清河坐落在河流冲击的平原上,开阔平坦,黄河古道,浅平洼地。西北地势略高,是部队驻守之地。清河城是崔氏的大本营,这里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是崔氏自己家的,就连皇帝都无法插足。自古以来山东临海,就是富饶之地,清河更是一块聚宝盆。崔氏几百年来,长盛不衰,经常被人虎视眈眈,明枪暗箭难挡难防。这一次,崔氏面对的势力依旧是皇室。每朝每代,就没有中央权力与地方权力相互平衡的时候。地方要对抗中央,最有力的办法就是抱团结盟。崔氏与卢氏的结合,不仅是权力与金钱的挂钩,更是河北与山东的联盟。眼看着,除夕近在眼前。清河府张灯结彩,红布绸缎,百花齐绽。但府里头的人,心情却没有那么喜庆。山雨欲来风满楼。明白的人心里都明白。乔然又明白又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崔砚总有忙不完的事,乔然白天很难见到他。只有晚上,自己快睡着时,崔砚才会来尘梦楼,天还没亮,他又走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腊八。大阳王朝的假期从腊八开始,一直放假到元宵。乔然心想,要是在现代,那大家不都乐疯了。腊八当天。宫里的钦差大臣到了清河。崔千雪说,该来的果然来了。众人开道,恭迎圣旨。这是杨景璃亲自送来的圣旨。孔雀氅衣,黑金袍,紫金冠,富贵泼天的衣着强撑不住少年老成的气度,前呼后拥的架势也无法掩盖他孑然一身的寂寞。霜霜已经死了。杨景璃环视正堂里的人,津津有味地观察崔氏族人的表情,尤其是崔砚。“崔氏喜事将近,本王过来讨杯喜酒,可否”崔砚淡淡地笑说道,“屈尊王爷了。”杨景璃扬了扬手,身后卑躬屈膝的太监就高高举起金边红釉的盘子三步一跑地上前。托盘里摆着一道黄橙橙的圣旨。杨景璃拿过圣旨,一下一下地敲打自己手心。“崔砚,崔二公子,听说你们崔氏从来不会接任任何官职。”“崔氏无心政治。”“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话了。”杨景璃笑了几声,又咳嗽了几声,虽然与杨景琉有着相同的容貌,却没有相似的体格,杨景璃是个病秧子,从他瘦弱的外形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崔墨在这,倒想看看他作何反应。”杨景璃拿圣旨指着崔砚,“你大哥近来与苏日部落走得很近,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崔砚顺势接过圣旨,一没跪拜二没叩首,他的语气彬彬有礼,神色却掩不住地傲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崔砚展开圣旨,眼睛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一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