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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了一个主意。聂风一瞟,把他眉上那点子丹炬酿雪的计较瞧了分明,拽他:“我说了,你不许插手,你要知道,这是我”聂风正襟看他:“因为这是我的决定。”步惊云哑然。他从前一袖的脾气,一身的胆气,做多言少,横剑问天的,什么都能弃。命途世道于前,步惊云糊它们一脸泥,可对着聂风,他死抠抠不出一个不字,没法奈他何了,只默了默,拧了眉。易风往箱子拿尾巴卷了一朵儿用符箓折成的花,猫耳上一挂:“你好几天就弄了这个它能对付煞你是准备把花儿插在鬓角,活生生把断浪给艳杀么”聂风叫他嫌弃,颇颓丧:“这个对剑廿十三都有效的。”麒麟咧嘴一笑:“风,你不懂。骨头是鬼,怕这个。煞是什么煞超脱六道之外,是天地怨气所成,同鬼最是两样。你拿的什么朱砂金纸,也阴,虽能克他,但效用不大。不过我瞧你折的样子,似乎很有些门道。”聂风叹了叹,匣子内掏了一册文卷,绢丝的,朽得很。他翻了两页,指点了字句:“我祖上干的捉鬼营生,现下行情不好,终究还有些家底。这本书是我爷爷同了雪饮一并授与我的,属得上我们聂家的传世宝贝。我这几天读遍了,里边只得一段,提到了煞。还说优昙婆罗是祥瑞之属,拿符纸折成花状,能骇他一骇,减了他的道行。”剑廿十三听了竖罢叶子:“我晓得这个,那花生得极小,状似寺里钟磬,昼伏夜开,香得很,大概这般。”话毕垂了瓣儿,嘎吱嘎吱一绞,扭作了优昙模样。易风一瞧,“唔”了半声:“麻烦,还不如叫我上去替你挠他几爪。”聂风一愣,要言语。易风把眼一眯,瞟聂风。聂风敛了声,推与猫儿续了:“不过,你要我们不插手,不插手都行。我们一旁看着,到时候赶赶场子,拨个急救号也是成的。”聂风咳了几声,底下又卷了一沓子朱符,向桌上放了:“我还有大半袋子没叠完。”一屋子的妖啊鬼啊不哭死神,便往厅了围了坐罢,捻了纸片儿给他做劳工。这个颇费事,易风聪慧得紧,弄得也巧,步惊云拎了两张试试深浅,叠得坏了。聂风最是无奈,与他演了一遭。仍不会。聂风一叹:“你平时掌勺子掌得指上生花,剑法舞得更是妙绝,这又有何难了。”便手把手握了步惊云,一折一折的教。步惊云叫他一拽,相亲相近的,盈一袖的暖,简直乐不可言,把先前一水子沉落的愁啊忧的,都往炉上点了雪,化了水来。步惊云心下一动,搭了聂风瞧了又瞧。聂风耳边几络子发,烟云一鬓的,偏偏不栖南枝,不入岩岫的,只向他肩上落定,衬了一副笑眉善唇,映得素的愈白,受看虽也受看,却终归稍来清减了些。步惊云替他捋了捋,以为是前时喂岔了的过错,尽寻思午饭的吃食,没捞着符纸好瞧。末了还不成事。聂风扶额:“算了算了,我弄。”步惊云正偷了闲,乐得从旁望他。麒麟不知向哪里去,半天吧嗒吧嗒踏了过来,抱了一只小瓶子,几寸长,向他掌中奄奄趴了,翻了肚子,有气出,没气进的,喘了喘。聂风一惊,急得很,不晓得他转眼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狼狈了。神兽把瓶子推与他:“风,我替你弄了些血。我的血。我天生祥瑞,你把这个涂在剑上,断浪沾了,他受不住。我本想替你放两大缸,你一瓢一瓢倒在他身上,他便焚得飞了灰了,可惜我遭了雷劫,变小了,已没有这么多可以给你了。”聂风一愣,没言语。麒麟滚了两滚,勉力半跪了,拿蹄子勾了他的手指,“哇”得一声哭了:“风,你别死,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等了,我下泉乡去找你”易风那边还同优昙较了劲,听了这个,扯得朱符破了一道。步惊云于后抱他,怀里紧了又紧:“不怕,到时候我就在你不远地方。不会叫你死的,我一定不会叫你死的。”聂风垂了眉,仍无话。他上一世就是劝人劝得坏了,捱到如今,这个承诺,他早说不起了。聂风心下万字,一句没动,只捻了那个小血瓶儿,暗里怎生难过了。可他肚里横了牙,噶嘣噶嘣把血啊痛的,多寒少暖,都嚼碎了咽罢,外边应付裕如,让人瞧也瞧不出一屑屑来。聂风揣了瓶子,还念及了步惊云。、旧瓶子聂风捧了步惊云熬的粥,盘腿往沙发上坐了,拿勺子搅了又搅。步惊云贴了他,默默折了花。聂风捻了一只兔儿包向嘴里塞,把他上上下下看了遍。他也晓得步惊云一双手是要来挽三尺剑,斩三千尘念的,可如今却明里暗里的,推着将就了别的,正同一张纸掰扯不清。聂风以为这才最得意趣。恰逢人间好光景。步惊云瞧他一眼:“真的么”聂风愣了。步惊云问了:“青菜太咸,红烧肉太腻。我们今天吃鱼可好”易风窝里“吧嗒”举了爪子:“附议。”聂风瞥了那团白的,一笑:“成,我来烧。”易风叼了小毯子,拿尾巴对了他,摆明车马的,堂皇着嫌弃。聂风大乐:“还是算了。”午时上的,果然是鱼。聂风饭毕,向壁上撕了一截日历,九月十五,离归期不远矣。步惊云于后望他,聂风平了平袖子:“我同断浪约过,九月十八,诸事已备得差不多了。”步惊云没了话。他隐约觉得何处有亏,可只向心上剔亮一下,闪念过了,恍惚拽得半截子尾巴。易风瞧着聂风仍系了愁,不能祛,想劝他吧,还无从下口,便笑了:“你别担心,真拼不动了,我替你咬他。”完了四蹄一动,蹿在聂风肩头,往他怀中偎了:“待你了结此事,我们再回一趟易天赌坊,你喜不喜欢那里”聂风垂了眉,默了半天,没就着什么,“嗯”了一句。易风拿爪子挠他:“你瞧着不怎么高兴嘛,易天赌坊美得很,修蛇虽然生得凶,但性情温和。你食了血菩提,已掩了大半人味儿,断不会叫旁的妖发现的。”便絮絮同他论起千种万般好来。聂风与他摸了肚子消食,一边由他深深浅浅,暮雨过桥东的,将这个那个山水河川话得遍了。步惊云替他把麒麟血向绝世刃上抹了几遭,优昙婆罗一扎一扎的,往白玫瑰束里掩罢。两相映了,雪里红绡的,素的越素,烈的愈烈,伤人得很。聂风抱了易风,也不行旁事,只来拿眼瞧步惊云。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替猫儿捋了毛。易风盹了盹,聂风见了,妥帖将他向窝里放了。转头叫步惊云搂罢:“你还有事。”步惊云探得深,聂风岔乎一下,笑了。他心上惦着的,当是有的,从来搁不下,也没好说。他一叹,引了步惊云向储藏室去,往犄角旮旯里扯了个匣子,一掀,里边几截子碎玻璃片儿。聂风指了指:“你仍记得这个么”步惊云一怔:“记得。”他自也记得,从不敢忘。月白成霜的时候,新雪如刀的时候,只得他一人的时候,他行了多久,向岩底下负剑坐了。沧海桑田换了几度,可瓶子里的丈把关河,驹隙流光,统统没得改的。他看山,山不说话,他看水,水不说话,石头也没话,它们的样子已往诗词曲赋里写罢了,横竖念着都是那一行,再找不出下半阙来。妄论他怎地意坚如铁,对了这个,也要眼困心倦。幸得那日托了谁的错手,拽他一下子,便挑窗照影,天青雨霁的,醒来了。他冒了头,历遍了枯荣生死,喜怨离合,还有聂风。他曾立了誓,说这一分那一分,耿耿终不放的,欠了要还。他同聂风念了一截,有一字,他识不得,却早说的尽了。缘。聂风这一句,哐当一记,把两人的命途都描摹定了。当时不太显,此后才晓得他们俩分外有缘,也有份。缘份不浅。这个往三千年前就已结下了,注定了的,就是待到无天地,无日月,无庭霜晚景,无车马人间,也不能消减的。步惊云看了聂风,他正捂嘴乐,仍与初见没两差的,眉欢目妥,宜颦宜喜的,笑杀凡草闲花。步惊云瞧他,心迟笔拙,道不出的欢喜,只问他:“风,你笑什么我看见你笑了。”聂风没话。半天捻了一段瓶身:“我笑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往瓶子里藏好几千年。”步惊云一叹:“这瓶子不是寻常的物什,是笑老头自己做的,专门用来装鬼。”聂风“哦”了一声:“可惜破了,不然能拿去对付断浪么”步惊云默了默:“黏黏或许也行。但瓶子有了裂口,威力便已大不如前,未必能制得住他。若我再被困上一次,不需费多少时候,就能挣出来。”聂风听了又笑:“你到底怎么进去的”步惊云抿唇想了想:“当时笑老头拽了这个,叫我的名字,我应过一声,就被它给摄进去了。你别瞧瓶子尺寸好小,但内里乾坤,万丈千倾的,摸不到边,宽敞得很。”聂风觉着稀奇,执意要修。步惊云劝不下,便依了他。两人寻了几支胶水,涂涂抹抹的,缝补来去弄了半天,究竟捣鼓得成了形。聂风捻了盖子一扣:“成了。”步惊云瞥它摇摇欲散的,一番不省人事的样子,扶额:“你拿的时候还得轻点,我怕它受不住。”聂风诺了。刚操持完这事,他父母到了电话,线那头又怨又嗔,恼他数月不通半分音信,生了个儿子,现在大了,跑得不见踪迹。短短几条消息,都是自步局长处吹来的,做爹娘做到这个份上,忒心酸了。末了搁了话,要他晚上凑着吃顿饭。聂风不敢不应,扯了步惊云并行。步惊云愣了:“我也去”聂风笑了:“去,我爸烧菜可好吃。”两人到时,天已暮了,灯刚折上。他妈往院子前坐了,一截一截的,半掩半开瞟了巷口。聂风揽罢步惊云,阶下唤了一声:“妈。”颜盈倒了眉,瞪他,还有话,可拎了步惊云一望,顷刻没了言语。半天呵呵捂嘴一笑:“风儿啊,你怎么才来。这位是”聂风坦荡:“这是步惊云,现在与我同住了。”究竟他妈还从亲朋邻里那边听着了几句凉语闲言,骇虽骇了,慌倒没怎地慌的。她晓得她儿子,不知在哪里又寻了个云师兄,生得呀,霜眉冷目,同真的不带一分差的。她今日唤聂风来,本想赶趟劝他一劝。现下却好,聂风显见往心底下了秤砣了,叫她没处插半个词儿。便就休歇了一番念头。纵然她不太安于这个,怕日后聂风承不住委屈。但颜盈也分明得很。远得不论,若从青梅竹马同拜一门说起,牵扯实多,就提一年前的旧事。自聂风的师兄去后,她眼瞧着她儿子把魂掉了一半,话里都带几撇灰,沾得衣衫憔悴。旁人看不太出,可聂风是她的孩子,颜盈怎会叫他囫囵混将过去。她整天愁了聂风的愁,痛了聂风的痛。聂风彼时不太着家,难得歇了,她同他坐着,替聂风掠了鬓,劝了又劝:“风儿,你要是难过,你和妈说。”聂风看她:“不难过,妈,你别担心了。”颜盈听了一噎,抱他哭,停都停不住。如今好了,她儿子挽了别人,与她一笑来了。颜盈想见此节,拿袖子扪了眼,将两人引在厅里。聂人王刚弄好了饭菜,乍逢了步惊云,也愣。完了聂风一笑:“爸。”聂人王“哦”了一声,恍然:“好好好,坐,坐吧。”三人彼此礼了礼。一餐吃得止水无澜,聂风颇忐忑,翻来覆去往椅子上叠饼。聂家父母同步惊云布菜添茶,步惊云一一谢罢。他冷虽冷了,却很知礼数,倒也瞧不出大错。末了颜盈捉着聂风,一问:“风儿,工作如何”聂风含混推搪过了。颜盈左右寒暄寒暄,缺盐少油的嗑些寡淡话,又叙了近日闲务,把些东家西家,小姨姑婆的长短都论尽了,语中朦朦胧胧,宿雨含了烟,终究墨里藏针的,归到一桩紧要事上来:“风儿,你二姨的姑娘上旬同她丈夫蜜月去了,你呢,要什么时候办你说,好让我和你爸有个准备。”聂风惊得一抖,步惊云从旁替他扶了茶盏,一摸凉了,给他换了杯新的。聂风抿一口,把心下一根弦儿拨了又定,半天没言语。颜盈一叹:“你自小就与你师兄,咳,你也不必瞒我。妈不是迂腐的人,我从前确实与你师父说过,怕你共你师兄走得太近,坏了乡风。可妈早想通了。你和,和这位,这位步先生,我瞧着就好得很,就此定下,如何”聂人王还有话,却叫颜盈拿几寸高的鞋跟儿往桌底下一跺,顷刻只顾着忍了痛去。聂风比他爸还憋屈。一桌三口俱是神思别怀,剩着步惊云淡定得很,向一旁坐了,别的没太显,只把平素里那一分半分的寒,并了眉上的料峭,生来提剑敢违天的那种,都扪得散了。叫人瞧着,以为他这么样一人,与寻常论情论爱的,已离得不太远了。步惊云叠巴叠巴袖子,仍与聂风夹菜,言语也不多,就两字:“你吃。”完了又续一句:“我看你吃。”颜盈甚欣慰。聂风拽步惊云,要摁他,奈何扯了几下扯不动,一瞪。他妈就举了勺啊盘的,往他盆里塞了几瓢子鸡肉。聂风早撑着了,拦了拦,顾此失了彼的,屯一碗新的。聂风垂眼一看,要不是他早把鱼肉呛到了喉咙口,还真以为自己没动筷子。步惊云瞟他,卖一个乖,覆水何其难收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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