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要先在火盆里烧过纸钱,主人家递过温毛巾擦手擦脸才能进去。这意味着擦掉身上的脏东西,干干净净的才能来见亲人最后一面。亏得钱永恒财大气粗,不然光买毛巾的钱都得一大笔。当然,这个习俗在当地一般是访客自带毛巾。不过鉴于钱永恒认识的人太多,很多都不是本地人,所以采购毛巾的事儿由他自己代劳了。访客在灵棚内烧完香,擦完脸之后,毛巾自己拿着。进去上香磕头出来之后,还得再用一次。当然接待客人这事儿,我们两个外人插不上手,肯定也是委托给了赵波去做。我和胖子现在正在为一件事情头疼。“怎么会有这种风俗的”胖子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我也很纳闷,这村子不算大,刚来的时候就了解过了,风土人情还算不错,只是不知道为啥会有这种陋习啥子陋习呢就是办丧的当天,得请柱子来。柱子就相当于一班唱戏的人,让丧礼更加热闹。如果光这样,当然无可厚非,但他们和唱戏天差地别。一般情况下是要在家门前清出一块空地,找两班柱子,分别在空地两端搭个台子,然后这两班人分别在台子上对着哭丧。这个就叫做对柱。光这样说,肯定想象不出对柱是个啥样。但以我和胖子对对柱的了解,没这么简单。因为当地人说过,对柱,其实就是双方对着叫嚣,谁吸引的看客多,谁就倍有面子。赢了这场对柱,可以得到主人家的一开始就准备好的礼金。他们没说太仔细,但我和胖子已经猜到了这对柱是个啥情况。不出意外,晚上外头会有一场非常低俗的表演。委婉和钱永恒提过这事儿,钱永恒倒不以为意:“大家都这样搞,我们不这样不太好吧。”我和胖子也没辙。虽说行宾应该以当地习俗为主,但对柱要是以唱戏来打擂台之类的还好,不过“要不然咱们晚上把门给关了”胖子建议。关门倒是个好办法,关上门之后,也就是俗称的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不仅能用在人身上,也能用在逝者身上。见不到外头的那些个低俗表演,对逝者就不会有影响了。不过在办丧的时候关门也不是个办法,老太太回来进不了屋咋办“算了,晚上多担待一点。”我说。胖子点头,这下我们算是知道大爷爷为何要我们来这儿帮忙办丧了几乎行宾在丧礼上会碰到的麻烦,咱们这趟碰了个全。当天晚上,外面还飘着雪,钱永恒已经把对柱的两个班子请来了。我和胖子远远一看,就知道这两帮人不是啥子好货,个个满脸横肉,两队人都是三四个壮汉带着一两个女人。女人们都浓妆艳抹的,看上去非常难受。胖子说:“对柱喊两个女人来干啥”我摇摇头,先不去管那边,我们还有一屁股的事儿没忙完。等他们吃过晚饭,我和胖子忙前忙后准备追悼词、布置案桌香火、请村里老人家帮忙写挽联、找人哭丧等等,等等。亏得我们年轻力壮,不然得累死。随后给钱永恒他们说了等下要注意的东西,才正式开始吊丧。吊丧上的追悼词念起来很有讲究,胖子嗓门比我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口才也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念追悼词的事儿就交给他了。我在边上给亲眷们安排站位,递上香火、白布。事儿说起来简单,但钱永恒家来的人太多了。焦头烂额的总算在吊丧之前把这些事儿弄完,然后等胖子念完追悼词,就有人上去哭丧了。接下来大家依次上香,一个小时之后,我脚都冻麻了,才算完。吩咐完人收拾东西,我和胖子端了凳子,累瘫了一屁股坐在灵棚里烤火,眼睛望着外面的那两个台子。打心眼里不想钱永恒他们弄这个。“恶俗。”胖子说。这是常有的事,行宾虽说被人称作总管、茶客,但真正能拿主意的还是主人家。我们脚边放了一大袋子黄纸,随时准备抛两叠买路。直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那行人才似模似样分别上了对立的台子。上台前,先敲了三声锣鼓。两边领头的汉子似乎商量过,很默契的齐声念了句:“仙家已驾鹤而去,小子不才来献个礼”最后那个礼拖的老长,听的人心里头瘆的慌。随后对柱开始。过了一会之后。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对柱对的还算正常,起码看不到啥古怪的东西,两边的主持人看上去还算是懂礼仪的人。紧接着几个人在台子上冻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还分别出来拿着话筒吹牛皮。一人吹完另一人上,轮番对决,分不出胜负。我和胖子看到这里来了精神:“嘿,这挺有意思的。”当然,这伙人也不是瞎吹,全是吹的老太太生前事迹,我和胖子在边上跟听神话故事样的觉得有趣。到了最后,老太太几乎就被他们吹得开天辟地、天上地下唯她独尊我和胖子都觉得脸红。不过钱永恒买账啊,倍有面子。我们看到这里,心里也舒了口气,看来这对柱也不算什么低俗的东西。就目前来看,几个人轮番上去吹牛皮也算靠谱,起码不会引起什么事儿。见到没事,我们干脆也在边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两边轮番吹完牛皮,发现这话再吹不上去了,于是开始换人唱歌。那大音响,估计震的十里八乡都睡不好。这边唱一首母亲的赞歌。那边立马回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你来我往,好不热乎。这时候我和胖子才知道了他们带过来的女人是干啥用的了,就是伴舞。不过从这里开始就有点儿变味了。坑介丸亡。胖子看我一眼:“是不是穿的太暴露了”我让他按耐住。这两个女人的确穿的有点暴露,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看台下的乡亲们也在叫好,钱永恒一挥手,就赏了点钱给跳舞比较好的那边一位。直到这时候,整个对柱的低俗一面才完全展示在我们面前。钱永恒打赏完之后,另一边的不服。伴舞的舞女眼瞅着钱落在了对面手中,一急,把身上披着的衣裳霍地扯下露出了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在台上跳的那叫一个卖力。胖子和我齐齐骂了声草,慌张跑去给钱永恒提了个醒,不过人家不以为意,只说让我们接着看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俗这边乡下没有随份子钱的习惯,在对柱的时候,乡里乡亲们会往台子上丢钱,这也算是对办丧人家随的礼了。那舞女衣服一脱,台下就疯了,一块两块的钱开始往上扔。一块两块说起来不多,但架不住人多啊,几分钟下来,就是好几百。这钱挣的比卖白面儿都快。胖子说:“我日,这丧要被他们毁了。”我们也只能无奈苦笑。记得当地的老人家说过,在古时候。这边办丧是请人过来唱戏的,算是对先生最后的告别。但是之后,可能因为历史遗留原因,一台戏也就变成了两台戏。村里头架两个台子打对垒、对柱,也算是能热闹一下的事儿。可是后来,因为唱戏人的越来越少,这玩意也就变成了类似东北二人转的东西。直到如今,才演变成了现在这种靠低俗手段吸引掌声的模样。寒冬腊月,眼瞅着台上那舞女越脱越少,几乎就剩下抹胸和裤衩子。我和胖子心里发寒。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尊重当地习俗应该没啥问题台下气氛越来越热烈,打对柱的两班人精神也越来越亢奋。直到其中一人一把把舞女的抹胸给扯了下来,底下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坑尤圣划。“草他大爷的啊”我和胖子不忍直视,齐刷刷回头看灵堂内,害怕老太太出事。这低俗玩意我们是真看不下去了,但为了安全起见,最后还是得盯着上头。我们是真心想把这个丧事办好。那两个舞女嘴唇冻的发,也不在乎被人盯着看。大家疯了样往上头扔钱,她们就镇定自若坦荡荡晃着胸脯,捡了钱才回去穿上衣服到炉子边烤火。舞女下去之后,台上就没那么热闹了。两边对垒表演了几个节目,台下都反应平平。似乎是察觉到观众的不满,右边那台子上的主持喊上来了一个男人。这男人我们之间就关注过,其他人都是很热烈的在谈论事情,只有这个男人总是躲在角落中不发一言。他被喊上台之后,脱了衣服在台子上躺着。地下有人起哄:“大男人脱了衣服给谁看”主持人让底下的人不要慌,随后抬上来一块大石,压在那男人身上。我和胖子都猜测,这不出意外的话,是表演胸口碎大石。后面的内容,我们果然猜中了。主持人找来大锤,猛一下砸在石板上但石板没碎底下那男人一口血喷出来,痛苦的喊叫声几乎能穿透整个村子“草”我和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寒冬腊月脱衣服不说,还往身上放冰凉如铁的石头顺便说一句,这些都是真事儿,你们还真别不信,别问我在哪,免得被说地域黑。主持人砸下去之后,把锤子往下一扔:“一百块一锤,大家过来乐呵乐呵,见见红,也算是冲喜了。”我和胖子在地下直骂他脑残。这样下去绝壁要死人的。却被钱永恒他们拉住:“没事,这是这边的习俗。那人是专门负责挨打的,我们看他挨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不会真下重手的,上去也就是个意思。”我和胖子哪能让这事儿发生,还是死活要上去救人。赵波也上来劝:“知道两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不过这是我们当地习俗,大家都办过无数次了,都没出事。”后来我才知道,这挨打算是对垒的保留节目,挨打那人也被叫做桩子。大家花钱上去意思意思,打两下,算是祛除了参加丧礼的晦气。我在心里头暗暗的骂,这狗屎习俗。最后没办法,被赵波拉回去坐了下来。不过看了一阵,钱永恒倒没说错,地下许多人跃跃欲试想上去。不过真上去之后,也就是拿着个锤子意思意思,没人真下重手,顶多就拿锤子往石板上靠一靠。毕竟没人想当杀人犯。下手虽不重,但挨不住上去的人多。外面大雪纷飞,这人光着膀子胸口有贴着石头,估摸着事后得病一场。赵波却笑着说:“没事的,他皮厚,专门负责挨打,挣的也是对柱人里最多的。”这边玩完胸口碎大石,那边按耐不住了。一个颇胖的汉子从台下上来,立马光了膀子。主持在台上敲锣打鼓的叫:“大伙过来看看啊”那边胸口碎大石的估摸着也禁不住了,被人扶着下去休息。光膀汉子上台之后,翻身坐上个椅子,趴在靠背上,漏出背上肥肉。主持人兴奋喊:“古有岳母刺字,今有孝子扎针”说着从边上摸出一根针,一下扎在这汉子背上,“一针一百,便宜,但买不来的是亲人对儿女的孝顺大伙上来讨个吉利”话音刚落,几人自告奋勇上去,拿了两根针往那汉子背后扎那胖汉子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但咬着牙没说话。我和胖子看的冷汗直冒,乡民这会儿明显比刚才热情多了。刚才怕出人命,所以下手都很轻,就图个吉利。这会儿没人命危险,一个个喜笑颜开往上窜已经不记得我和胖子今晚骂了多少声卧槽,这陋习已经震的我们无话可说。主持人也不傻,规定了哪些地方能扎,哪些地方不能扎。挨针那人也是皮糙肉厚的,扎下去虽疼,但也不算什么伤。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两点,又有了几个低俗节目,才意兴阑珊的散了场。不过好在的是,没啥事发生。钱永恒财大气粗,也不搞区别对待,上台给两班人一人一大笔钱,笑了笑就回来了。因为这边习俗的关系,老太太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亲人是不能守夜的,怕老太太回来之后,看到他们舍不得走。所以钱永恒和赵波回来之后,直接回房和人打牌去了。打对柱的两班人就自己收拾摊子。虽然闹剧结束,但我和胖子的工作还没完。他们在外面这样弄,可能会引来一些孤魂野鬼或者什么脏东西,冲撞了灵堂就不好了。我和胖子拿着纸钱,踩着雪,发着抖,一点一点的往外撒纸钱。“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大家拿点小钱就散了吧。”边撒钱边说。对柱的人看到我们这样做,还跑过来笑着说:“两位大兄弟,你们是总管事吧”来搭讪的中年汉子递给我们两根烟,说他叫欧鹏,也就是刚才胸口碎大石那班子的主持人。我和胖子摆了摆手:“行有行规,办丧的时候不抽烟。”其实是心里恶心,不太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