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玉璧没说话,喝完小米粥接过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胎养得比较好的缘故,孩子看着个头不大。可皮肤看起来十分光洁,比起萧桓那个小毛桃子,这个看起来怎么都要更干净一些:“祥瑞不祥瑞的不管它。守好门户莫去管他们,东宫不是传了消息说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吗,回头会有更大的祥瑞的。”这种祥瑞。想造出来还不容易,玉璧到底是现代人,造个把祥瑞还真不难。天象她控制不了,但地里长出些什么,她还真有主意。只要对儿子有伤害的,她都会扼杀在摇篮里。她这一提,萧庆之也回过神来了,一笑道:“你就是主意多,行了,这事交给我,你好好养身子。”宫里头,淳庆帝接来呈报,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看了看用朱笔题了个字“枢”。题完字后,淳庆帝看着这个朱砂作墨写成的“枢”字,好半晌才叹一声说:“祥瑞不祥瑞的,朕从来不看重,但你若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就自己来争取。争来是命,争不来还是命。”枢者,天枢,北斗第一星。这一回,淳庆帝没有召萧庆之来宫中觐见,而是让人把这个字送到萧庆之手里,萧庆之接到这个字,又是一声苦笑。果然,淳庆帝还是被祥瑞给影响了,桓还好,毕竟只是梁柱,但枢字不同。“陛下,枢不仅可以指天枢,前朝时也曾作国家与天子之位的代称。”萧庆之叹了口气,他决定大胆地作一回主,把这个字忽略过去。淳庆帝用蜡封的小竹筒装来的绢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也是要他来选择用不用这个字,他当然不能用这个字给儿子作名字。总算觉得自己能做一回主的萧庆之立马研墨琢磨,最后用浓墨写下一个风骨嶙峋的“桢”字:“萧桢,桢者,良材也,可为梁柱。”最后选好了名字,再往宫里一送,萧庆之只当自己没见过那个御笔题朱的“枢”字。名字确实是个好名字,可淳庆帝所赋予的涵义萧庆之怕自己的儿子担不起,他也不希望儿子去担。淳庆帝和顾弘承看到最终选定的名字,心里各自有计较,淳庆帝多少有点失望,但这也说明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无心大位,而且对他所处的位置看得很清楚。顾弘承则有些羡慕又有些不是滋味:“北斗第一星还有不愿,只取良材,子云,你在表达你的不屑为之啊现在外边都传,我福缘太克,难成机枢,父皇把这个字写给你,未尝不是在提醒我,要把持住,否则将一败涂地。”现在顾弘承只能盼着周氏生个健健康康的皇长孙出来,否则外边的谣言只怕要止不住了。顾弘承知道淳庆帝向来不怎么信这些,但天下的百姓相信,朝中的臣子相信,众人成虎,如果这个谣言屡禁不止,他的东宫太子之位就要保不住了。萧桢也好,萧桓也好,都是梁柱之材,萧庆之在用两个儿子的名字称臣。萧庆之希望顾弘承和淳庆帝能赶紧掠过他去,毕竟他是真的很名不正言不顺:“难道你们真要逼得我挑明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私生子啊陛下,殿下,就算是天子的私生子,那也是私生子,如此不光彩的身份,你们难道非要我担着么。可别忘了,儒林中人最重道统,如果我有了这么个身份,还怎么能做儒林领范。”“如果非逼我捅破了,我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名声弄得再难听一点,难听到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了,你们大概也就不会寄望了。”萧庆之对别人不客气,对自己也挺狠,再说他也从没在乎过所谓的“好名声”。这好名声,只是一层保障,如果保障变成了阻碍,他一点不介意干脆撕破来。萧桢虽然生在初夏,但比起生在初冬性子热情似火的萧桓,这位可酷了,成天不是睡就是睁着眼睛不怎么理会人,架子大着呢。就是萧庆之和玉璧去逗他,他也一副爱搭不理,众生皆为蝼蚁般的态度。因为没做满月,直接做了百日宴,结果他小人家愣是冲谁都没笑一个,连眼神都不带斜瞟一个的。对自家那不着调又热情似火的哥哥视若无睹,任由旁边的人怎么逗,怎么撩拨,他小人家不哭也不笑,任抱任逗表情都不带变一个的。“这孩子也太难侍候了,怎么逗都没反应,诶,该不会是听不见吧”有人这么随口说了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璧和萧庆之对视一眼,都有些急了,众人开始拿着有声有响的东西在萧桢耳边弄出动静来,但是萧桢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还用类似“一群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看着众人,让人愈发地说不出话来:“不会是真的听不见吧,庆之,怎么办”萧庆之凑在玉璧耳边说:“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么传扬着倒也不错,听不见也不急,有的是法子。明儿找医官瞧一瞧,许没什么,不过这么传着是好事。”然后夫妻俩就齐齐看着萧桢作伤心难过状,连萧桓都安静了下来,睁着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看着又小又招人的弟弟。一时间宾客们也都没了兴致,众人听说了祥瑞,但没想到祥瑞来得太过,这孩子居然是个耳不能听的。有人小声说:“十聋九哑,这孩子将来只怕难了。”“难什么难,生得不错,出身又好,还怕养活不起个富贵闲人。只要有萧桓这么个招人的长子在,萧家就有人扛着。”很快宾客们散去,萧桢听不到声音的传闻也渐渐被传开来,有人说这孩子出生时承受了不能承受的福泽,所以才会听不见。第二天宫里派了许多位医官前来,天生耳聋本来就很难诊断,只能不停换着花样试。结果就算拿大鼓在萧桢耳边敲,他也不为所动,偶尔动动胳膊腿淡然自若地让人更加确信:“萧大人,萧小公子许是真听不见,一般的孩子对声音都会有反应,何况是这么大的声响动静。”“是啊,三个多月也该能辩清父母的叫喊声,萧大人和陈尚令唤萧小公子,萧小公子也没动静。”最终,医官们的结论是,有八成可能耳聋,剩下的两成,不过是让萧庆之和玉璧这做父母的不要太伤心。医官们到淳庆帝御前报的结果是,确实耳聋了,而且十聋九哑,这孩子恐怕很难开口说话。淳庆帝叹了口气,顾弘承既有些为萧庆之难过,也有那么点长舒一口气的感觉。而萧庆之和玉璧则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萧桢,萧桢躺在他的小床里,眨巴着眼睛似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爹妈。玉璧戳了戳他的小脸儿,很郁闷地说:“儿子,你能不能给点反应,告诉娘,你是不是真的听不见啊”“玉璧,这孩子太反常了,你看他才多大点儿,这表情像不像是在嫌弃我们”萧庆之也郁闷,怎么自己的儿子还嫌弃自己,他哪里差得都可以让儿子嫌弃了。第一九六章 所谓天才与凡人都说七坐八爬,萧桢小朋友都提前了一个月,等到冬天的时候,他已经能满地爬着和萧桓玩了。萧桓很喜欢这个弟弟,当人形玩具一样天天研究着怎么玩才好玩,一点也不吝啬地捧出他所有的好玩好吃的来贡献给弟弟。可是这个弟弟啊,千万分不领情,那些能让萧桓高兴上一整个月的东西,萧桢不屑一顾,一点儿也不看在眼里。没讨着弟弟欢心,萧桓这个做哥哥的伤心了那么一小会儿后,更卯足了劲讨弟弟喜欢:“弟弟,弟弟,你看这是娘特意让木匠给我做的积木,可以搭很多很多东西哟,我们一起玩吧”萧桢看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在地毯上爬着自己的。至于自家娘满脸讨好地奉上牛奶蒸米粉糊糊,萧桢小朋友尝了几勺后就不肯再吃了,最后全进了萧桓的肚子里:“娘亲,弟弟不喜欢吗”对萧桓来说,这东西多好吃啊,香香甜甜软软滑滑的,美味极了,还带着水果的香气。玉璧喂萧桓吃了,给他擦了嘴才说:“可能桢儿觉得不合口味,明天我们试试苹果味儿的好了。”煮熟的水果挤出汁来调在米粉糊里,萧桓到现在都还喜欢吃,但萧桢却极不卖面子。玉璧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儿子,觉得这孩子不好养活,她挖空心思做好吃的,可这孩子就是不赏脸。你说听不见难道也吃不出味道来,小孩子有几个不爱小零嘴的,偏偏这孩子什么都不爱。“桢儿,你到底是不是我和你爹的儿子啊,我和你爹这么爱吃爱喝,你哥哥看见好吃的连道都不会走了,到你这怎么就变化了。”玉璧苦恼不已。“积木,也不爱。”萧桓提醒道。“是啊,好玩的也不爱。你看哥哥存的那几箱子玩具,他天天都要搬出来玩一遍才安心,你怎么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玉璧心说人如果有上辈子,她家小儿子八成前世是得道高僧,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看在眼里。跟萧庆之一说。萧庆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难道你打算等桢儿长大了,送他出家去,还无欲无求得道高僧呢别瞎想了,我倒觉得桢儿可能真是天纵之资,比起桓儿这个就能哄哄人。爱吃爱玩的主儿,咱们桢儿是生而有智。”玉璧华丽丽地想起了“穿越”俩字,她回想了自己小时候。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天天就跟着一群小屁孩儿该干什么干什么,乐此不彼地重复了一遍童年时光。趁萧庆之不注意的时候,玉璧戳着小儿子的脸蛋满脸阴森地说:“老实交待,你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萧桢难得地看了自家亲妈一眼,那眼神就一个意思“你在说什么”。“难道真有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玉璧琢磨半天没有结果。最后决定算了吧。就算真听不见,她也认了,这是她的儿子。听不见她也会想办法让他能开口说话的。这段时间萧庆之也很着急,四下里派人打听了有没有人能教耳聋孩子说话的,结果几个月过去都没影儿。钟山书院上下知道了。都安慰萧庆之,大家虽然对萧桢的事抱有极大的同情,但是这种同情也很有限度,毕竟萧庆之出身摆在那儿,那孩子就算不能说不能听也能衣食无忧福贵荣华。冬至到了,冬至和年节一样要备礼,玉璧让萧庆之把萧桓带到书院去,她最近要去宫里头看着御茶房备礼。舒公公告老了,御茶房里新上来的何公公还不怎么上手。本来是想留萧桓在府里让徐妈看着就算了,但一想不如放到书院,感受下那种氛围也是好的。“桢儿,第一次进宫哟,待会儿能见到很多生人,桢儿不要怕。”玉璧说完又笑,这孩子千层高塔倒在眼前只怕都不会多眨下眼,他还能怕什么。一进宫,先去了御茶房指挥着御茶房众人办差,淳庆帝那边曲公公亲自过来了,说是淳庆帝想看看萧桢。在宫里也不怕丢孩子,玉璧就把萧桢抱给了曲公公,曲公公抱着萧桢到暖阁交给苏德盛,淳庆帝看了几眼低声问道:“真的听不见么”拿了小铃在萧桢耳边晃了晃,萧桢一点也不为所动,还是在那儿看着淳庆帝,苏德盛叹道:“陛下,看来是真的。”“果真承受不住那样大的祥瑞吗”淳庆帝低声一叹,再没有说什么。比起萧桓来,萧桢似乎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不如萧桓漂亮的眼睛,不比萧桓聪慧,更不像萧桓那样看起来结实健壮。而且萧桢看人的眼神一点也不热切,哪像萧桓那样,被玉璧调教成了卖乖卖萌专业户。挥退了苏德盛,淳庆帝在内殿沉思着什么没有人清楚,苏德盛抱着萧桢从暖阁出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萧桢:“小萧公子,咱家却觉得是个有福份的,瞧这五官不显山露水,仔细瞧着,却极为开阔,气象也非凡俗可比。哪怕真是听不见,将来也会有一番大作为,小萧公子,别气馁,旁人不信你,也没啥干系是也不是。”萧桢继续修炼着他的“我自不动如山”大法,什么都视若浮云。抱回玉璧怀里是,还是那么一号千年万年都不会改的表情,有时候看着是真让人觉得可乐:“桢儿啊,陛下跟你说什么了,瞧你这小脸儿,陛下看了八成也得认为你是个耳朵听不着声响的。”“可是你再天纵奇才,我也是你妈,儿子,别唬弄人了,我知道你能听得到。至于你是真正的妖孽还是跟妈一副德性,那就不说了,总之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乖乖给我继续装下去,就算前知五千年后知五万年,也给我端着。”玉璧在萧桢耳边继续叨叨道。其实,从萧桢生下来起,玉璧就一直这么说着。她对那祥瑞十分不安心,所以一直耳提面命。这祥瑞不是造出来的,现在玉璧继续都能相信封建迷信了,为什么不信这祥瑞之中生下来的儿子有不凡之处,所以她坚信自家儿子能听懂。只不过,自家儿子用一脸不屑与你很愚蠢的表情看向所有人时,玉璧觉得自己有点矫枉过正了:“但是,儿子,你能不能改改眼神和表情,我怎么觉得你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