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年后,若是你我走出梦境,为何你什么也没同我说水神又去哪了若是你我未走出梦境,你又怎知我是凌锦寒”凌锦寒一头雾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这手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梦境。妃谧按住他的手,撇撇嘴,“是歌,我同你讲讲我梦里的故事。”凌锦寒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妃谧,事先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好。”“以后不要再叫我是歌”凌锦寒闭眼抚额,酝酿良久,“我去梦里寻你,发现你和一个医师名叫柳是歌的男子关系很好,水神说那是你千年前不忘的回忆。这或许是你眉上白玉兰之渊源。”妃谧坐正了身子,抱膝背靠竹墙,一手搭在凌锦寒手上,一手玩弄着一个玉杯,细细回想,那个梦似乎悠远苦涩。她说,她入了梦后发现自己在屋檐下躲雨,雨下得不大,不过断断续续且绵绵无期,可她却不愿湿了衣袜,唯有抱膝坐在别人家屋檐下,托着腮,思忖了很多事。她只感觉有人靠近,抬眼后,惊愕别无喜悦,已然渡了千年,陈事新翻,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的味道和心绪。“姑娘,天气湿潮,雨虽不大,却也容易患伤寒,还是不要坐在地上的好。”男子玄衣加身,手执骨伞,弯眸勾唇,无尽笑意,不禁心头一暖。妃谧没想到自己在千年来无数梦中都不能清晰记得这位老故人,然而,却在此能对面相谈。她想了很久,也许已经知道自己为何困在此地,是因为被夜馥冰施法,这可谓是因祸得福“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妃谧释然一笑,“我在等我的夫君来接我。”这一等,足足等了三个月,她不敢到处乱跑,担心凌锦寒会找不到她,那日,她又遇到了柳是歌,柳是歌送点干粮给她,他并非儒雅子弟,反倒给人诙谐不羁的味道。“我三个月前就看到你在这里等,寸步不离,你不渴不饿么”妃谧在玩弄着一根柳条,闻言,道,“不是有你送我吃的吗”是歌只是低头笑了笑。妃谧叹惋说,“没想到他还是死了,重病身亡,可我没想到,只有他一死,我们就可离开梦境。”“可冰影剑给我带的路,我身处的梦可不是这回事,反倒是你”凌锦寒顿了顿,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起,可他怒不可遏,是歌之名,是因为她千年前所爱的男子的名字,他不愿承受这种面对他却喊着不属于他的名字的屈辱。他只得长话短说,“我身处的梦境,是你爱上一个名叫是歌的男子,你们拾叶而识,他被你落崖救起,你们再次齐心上崖,他亲自教你识字,种种行为,他一见钟情,而你日久生情。”凌锦寒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问,“新欢与旧爱,是歌与锦寒,要你选,你会选谁”“当然是你了。”妃谧脱口而出,妃谧见凌锦寒神色不对劲,想换个话题改一改气氛,“我跟他确实在千年以前成过亲,我也确实爱过他,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终究是我对不住他,我真的很后悔,我是妖,生有灵术,却无法起死回生”凌锦寒的神色越发黯然,甚至是愤怒,他却干笑,“也对,我真庆幸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这样柳是歌就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寻他的娘子了。”隐隐藏着讽刺,竟然被妃谧听出来了,妃谧也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小心翼翼地问,“是锦寒,你曾告诉过我,你出生之时手上有是歌二字的白光,你会不会是是歌的转世呢”话一说出口,妃谧就想起来凌锦寒的命格,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有多倒霉才有这种命格。这下,凌锦寒也陷入了沉思,或许水神以他神的力量知晓一二,可他如今不知跑哪去了,或许看着两“尸体”太闷气了,出去钓个鱼,洗个澡吧。言尽,凌锦寒不愿想太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妃谧身上有没有伤痕,确定安然无恙后,才踏踏实实地松了口气。他抱着妃谧,什么也不再想了,什么也不愿深究,“只要你在我身旁就好了。”哪怕从前她爱过谁,只要她明白“怜取眼前人”足矣。前方战事连连,战火纷飞,承朝将士浴血奋战,却失守了两座城池,弄得人心惶惶,亦可想象那血流漂杵凄惨场景。凌锦寒的手紧握成拳,双眉紧拧,他明明很痛苦,却什么也不同妃谧说,妃谧看着他,不知他心下作何感想,知其痛苦,却不知其程度及缘由。凌锦寒快马加鞭赶回阵地,妃谧跟出十里,就没有再追了,她不愿去战场上看尸横遍野,马革裹尸,血流成河的惨景,她相信她的夫君能够改变这一切,最重要的是,她不愿她的夫君分神保护她,即使他们心里明白妃谧根本不需要保护。妃谧回了府,作为他的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君归。而凌湮,得了凌锦寒的同意,也闹了月老庙一场,她早已进了宫,妃谧不明白其中凶险,只知道当她再看到凌湮之时,她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袍,鬓缀珍珠玉石,稚嫩含羞已然褪下,取而代之的肃厉,不过见了妃谧,也能同她正常谈话。凌湮的腹部微微凸起,她时而有意无意地搀自己的腰,有一只手由始至终地捂着腹部。妃谧似乎明白了什么,直言道,“凌湮,你有了孩子”凌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忸怩地点点头,霍然一笑,宛若十月山茶花花开,妃谧应付地笑了笑,尔后若有所思地垂首。凌湮深吸口气,继而凄凄惶惶道,“这孩子注定此生命运多舛,我身怀龙裔本该为喜事,只不过近日皇宫内发生奇怪不详的事太多了,皇上身体不适,而且每况愈下,他还那么年轻真不知我们还会相处得了多久。”说着说着,鼻尖微酸,呼吸不顺畅,酸涩熏住了双眼,“我怀疑应该是那只猫妖搞的鬼,我听说,妖魔以怨为蛊,以灵为祭,就可以使她所憎恨到骨的人一生不幸,妃谧,你也是妖,我需要你,你务必帮我查出真相,我信你”在凌湮的话语中,总感觉有股无形的压迫感,隐隐带着命令,这让妃谧忒不习惯了。妃谧回答,“没有这回事,既然他得病,就让御医治,这没什么好担忧,或许是因为积劳成疾,最近战事频频,陌皇帝忧心伤了身体”这也说得过去嘛。凌湮饮了口茶,似乎随意地嗯了敷衍过去。一阵短暂的沉默,凌湮很有耐心地坐在蒲团上,同妃谧大相径庭,妃谧不安分地在一旁踱来踱去,她自知,平日里自认为很好玩的项目,譬如,逗逗邻家的大白兔,捅捅树上的蜂窝,吓吓鱼塘里的鱼们,何处不好玩就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个人在同花草树木自娱自乐,她本该觉得很自由,可没看到从长廊那头撩过七色帘探身而来的那个人,心底下不由得感觉到几分落寞。从前她一个人在天山雪岭,周遭除了冰外就是雪,除了雪外就是冰雪,她都可以一觉解闷,可如今,一颗心全悬在凌锦寒身上,悬在远方。凌湮瞧着妃谧逐渐变得形销骨立,已经猜到几分,她又抿了口茶,几片绿叶浮上茶水,这绿茶十分清淡,入了舌尖甜香味便能染了整个舌头,芬香淡雅。“妃谧,一寸相思千万绪,这七字用在你身上,当真贴切。”妃谧无聊的时候,偶尔从凌锦寒的书房里叼来一两本册子,化为原形,在疏枝树下小憩,背上有暖和的阳光沐浴,一身的皮毛掺和了阳光的触觉,用毛茸茸的小爪子一页一页地翻书,有时候藏在毛绒里头尖锐的爪子会把书划开一道口子,她连忙唾一口沫揉揉那道口子,最后总是把那一页纸给揉烂,凌锦寒常常揉了揉她的耳朵,默默地把书缴回去。妃谧想到此,忍俊不禁,定了定神,重点是她认得这句诗,她反驳道,“如果夙夜所思所念之人在身旁,怎能看透相思二字千万绪就千万绪”她虽嘴硬,但最后还是露出真心话,“可我真的好想他。”“那你为何不去街上走走,解解闷”“我心里想着你哥哥,上街也想着他,那这街逛得忒无趣了。”妃谧舔了舔下唇,咂咂嘴巴。“哦”凌湮故作吃惊,伸手让侍女去扶,道,“那我去换身轻便的衣裳陪你上街,你且等我一会。”凌湮拖着衣裙出了厅门。妃谧脱口而出道,“你本该如此。”妃谧想到,凌湮身怀龙种,却愿意为她解愁陪她上街,那凌湮整颗心都相信她妃谧,那她妃谧更要好好护着她了。秋风扫落叶的景致在别院是看不见的,因为扫落叶的不会是秋风,而是手执扫帚的仆人。作者有话要说:、剑穗之贻相思病,瘀结于心,会有症状呼吸不畅,胸口作痛,莫名心悸,偶尔晕一晕,每个人身体体质不一,症状亦有不同。街上热闹如往日,不过平添了一丝喜庆的味道,虽无大红灯笼和福帖,在人群谈话笑颜间都充满喜气洋洋。几经打听,果真一桩喜事,翾御将军胜战归城,班师回朝,已在半途。但听闻几个秀丽的女子聚在一起,谈话也是有关翾御将军,妃谧赶忙竖起狐狸耳朵偷听不对,是探听。妃谧和凌湮以及她的四个侍女驻足在一个卖折扇的摊子前,卖折扇的少年也是个画师,他说可以订做折扇,只要给银子他就可以在折扇扇面上画画或者题字。凌湮随便挑了一把画有岁寒三友的折扇,拂开折扇,一股墨香味扑面而来,青松挺立,有感而发,“寄言青松姿,岂羡朱槿荣。”青竹飘摇,“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梅花傲骨凌湮合上折扇,付了钱,妃谧也偷望了几眼,浓墨轻摹,墨水中不含一丝杂质,可见提笔之人认真待画。妃谧也凑了凑热闹,买了把空扇,这把空扇并不是万里挑一,它的颜色就像古卷一般棕黄,凑鼻近,隐约还能闻到墨香,她把折扇收到袖下。这时那群聚齐的姑娘们开始谈话了,一名女子道,“听闻翾御将军在今日可至皇城,那时我们便可以把自己亲手完成的君子物送给将军,去年我听闻翾御将军巡边关回城有位女子递给他一个剑穗,将军可是收下了呢”另一女子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我固然知道,所以今年我送的是剑穗。”“可是去年将军拿了一个剑穗,今年肯定有许多女子送他,将军还会喜欢吗”“时间一久,旧年送的,今年也就烂了,这一烂,将军不久需要一个新剑穗么”妃谧手里又拿了另一把折扇,默默地挡住自己的脸,咬唇深思。“凌湮,剑穗是个什么玩意”凌湮顾着指点摊主画画,听成了送剑穗是个什么玩意,淡淡道,“在皇城,女子赠与男子剑穗,暗示了在女孩子心中,男子是她的大英雄。”“大英雄”妃谧逐渐放下折扇,垂头丧气,她的夫君翾御将军可是男女老少的心目中的英雄呢,这有什么一惊一乍。卖折扇的摊子不远处就有卖剑穗的,可是生意不怎的景气,妃谧来到摊主面前,凌湮放下折扇,也随她。“摊主,这年头姑娘们不都是时兴送剑穗么看你愁眉苦脸的模样,定是没卖得出去吧。”摊主叹了口气,“确实时兴送剑穗,也确实卖不出去,不过时兴的是姑娘们亲手制的剑穗,我在愁思教制剑穗的学费定多少才好呢。”说完,伤风悲月地又叹口气。妃谧笑容滞在脸上,摆摆手,“罢了罢了,我是来买剑穗的,学的话多麻烦。”摊主深深地摇摇头,“亲自动手有诚意嘛。”妃谧摇摇头,忽略此话,随意用一根手指头挑起一个剑穗放在摊主眼前,“这个挺好看的。”妃谧看似随意挑选,实际上一双好看的眸子在细心地观察,最后发现这个剑穗在摊上可谓是独一无二了。摊主一看,就知道妃谧是个外行,好心提点道,“姑娘你要的是剑袍还是剑疆”妃谧淡淡道,“我要剑穗。”摊主噎了噎,解释道,“剑袍与剑疆归类于剑穗,剑袍标志文剑,剑疆标志武剑”“还分得这么细。”妃谧放下了挂在手指上的剑穗,这下她可不会选了,目光投向摊主,“你代我选一个。”摊主理所当然地选了一个摊中最贵的,“五两。”妃谧皱眉抿嘴,“这么贵,一串冰糖葫芦只需二文,倒不如送冰糖葫芦。”“怎么不舍得了”身后传来一道戏虐的女声,听声音的娇柔,含着淡淡的倨傲,妃谧捞了捞耳朵,十分不情愿地转头。但问身旁凌湮欲躬膝行礼,却被陌萦宓制止,她凑到凌湮耳旁,“皇嫂,你何必向晚辈我行礼再者这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既然有心来出街,就不必这种礼数。”凌湮行礼,出于下意识,忘了自己已经是皇后了,然而,陌萦宓后半句话,倒是免了她对皇嫂的礼数。奚落完凌湮,目标转向三番四次无礼的妃谧,嘲讽道,“你不是将军准夫人么一个小小的剑穗都不敢买,这是有多庸俗,原来,准夫人只是名不副实罢。”“哼穷奢极侈才是名副其实的庸俗,诚然我是将军府持家的准夫人,我当做到一钱不落虚空地。”妃谧暗笑,几个成语积攒得真是适时,一连串用了两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