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以身相许她这辈子从来不奢求什么情爱,只要家世能配得上她沈府的,她都可能以身相许,独独除了三宫六院的皇帝可他,竟偏偏就是那个拥有三宫六院的天子帝王。她也只能拒绝他。他说的那句再不相见,已是对她极大的宽容,可亦是对她极大的惩罚。心头空掉的一块再也补不回来,透着寒凉的风,让她周身都冷得发颤。他抱她抱得极紧,仿佛要将她嵌进骨肉,融进血液之中。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床边,带着夜半寒凉的气息,可胸怀中的热度恰如漫山花木盛开的三月暖春,融得一池温润春水,彻底将她包围。她的身子纤巧而柔软,被摁在他身前,脏兮兮的脸靠在他跳动的心脏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她哭得更厉害了。只是泪水更加汹涌,声音仍是压抑着。因是夜半无人时,方才她在榻上就是蒙着被子阻隔声音,以免被丫头婆子们听到,明日传到夫人老夫人耳里,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这会儿被扒拉出来,窝在男子的怀中,她心头早就软得不知东南西北,却还能记得这层顾虑,倒也是难得。他的大掌将她有些蓬乱的小脑袋压在怀中,双臂将她搂在怀里,飞扬的眉因心疼而紧紧拧着,眼眸氤氲沉沉地垂下,看她披了满肩的墨发,随着她的哽咽微动。他不料她是这般模样。本以为,他放了她,她该开心才是。这也是他之所以愿意放开她的原因。他不忍心让她伤心,便只能让自己伤心,任她离去。不是她说的么,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束缚。她此刻却这样让他心疼欲死。那他放弃的意义又在哪里眼前这个姑娘,果真心思难懂。没想到周宁海那家伙竟蒙对了一回。沈天玑今夜哭了好些时辰,晕头涨脑的,如今乍然见到在心头回转千回的人,几乎是扑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身前传来的温暖热力,分不清是梦是真。哭了也不知多久,脑子也渐渐清明,她忽然哽咽着抬眼瞧他,水润明眸被泪水洗得那样清冽澄澈,让他生出无限怜意。“你你是”她声音沙哑着,出口的话傻乎乎如同呆萌的兔子。男子轻拍她背的动作停下,垂眸看向她雪嫩的脸庞,眉宇间一片星光璀璨的笑意,俊颜动人无比,“才几个时辰而已,就不认得朕了”“你是”她瞪大眼睛,却说不出后半句。有些迷蒙的神智这下彻底清醒了,她一下子止了哭,挣扎着就要下来。“不用行礼。”他淡淡说着,抱着她坐到了床上。沈天玑这姑娘,每每在外人面前都懂事知礼,进退得宜,任性和小脾气只自己独身一人时才表现出来。这会儿清醒过来,立刻又要上纲上线。她微微皱了眉,瞧了眼关的好好的门窗,实在不知道这位皇帝大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但皇上就是皇上,是君主,所谓君为臣纲,她作为臣的女儿,更要以他为尊了。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微微垂下,声音尚待着哽咽:“皇上臣女未曾未曾远迎”说着说着又觉不对。他这般半夜闯进她屋里,算不得正人君子吧她忽然想到,他早就在梅雪园那日就说过,他不是正人君子。纳兰徵料到她又要与他扯些周到礼数,果不其然。可看她满脸脏污的可怜样儿,还吐出这样大家闺秀的标准言辞,心头不禁好笑。“嗯,妍儿未曾远迎,”他淡淡道,“朕要如何罚你才好”她张大眼睛,“皇上”男子忽然低头轻轻一吻,打断她的话,“不如,就罚妍儿告诉朕,为何要这样哭嗯”沈天玑眸光一黯,挣扎着又要起身。饶是再好的耐心,也要被她磨得精光。他也不想再管她的意愿,左右顺着她的意愿她也未必开心,当下眉峰一皱,将她紧紧拉进怀中,双臂将她绕得紧紧,沉沉的声嗓响在她白玉的耳边。“不许逃。再逃就是抗旨。”沈天玑登时不敢动了,长长的眼睫垂下层层青影,掩下眸中情绪。“妍儿,告诉朕。”他托起她低垂的脸庞,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珠。晶莹剔透,犹如莲叶芙蕖上的轻盈露水,清澈动人。她感觉到他动作的轻柔,瞬间有些出神。他总是对她这样好,让她愈发愧疚。她其实只是个追求自身平安顺遂的自私鬼。她不愿卷进后宫是非,不愿成为三宫六院众多争宠女子中的一个,不愿为他付出什么,才狠心拒绝他。那封诏书是她亲手所毁。毁的亦是情丝。男子漆黑的眸光悠悠如晓月清波,荡着她娇小的影。他直直凝在她双眸中,带着诱哄和蛊惑。“臣臣女”“不许再说臣女。”他皱眉道。她顿了顿,咬了咬唇,“妍儿自然是因心中难受,才如此。”“嗯,为何难受”他微笑道。“为了皇上。为了你。”沈天玑忽然伸手努力环住他矫健的身躯,抬头朝他唇角处轻轻触了一下。男子登时眸间光辉盛放,抬起她的小脸,凑上去,吻了个结实。心头一阵酥软。她伏在他怀中喘息,心田里仿佛有一阵蜜渗进去,埋在他怀中的唇角悄悄溢出笑容。那是满满涨在心口的满足与甜喜。她活了两辈子,却从未有这样美好的时刻。美好之余,她仍然担忧。明眸深处,仍顾虑重重。因他是天子。很久以前,她就知道昭武帝雄才伟略举世无双,她和兄弟姊妹们在一起,不知仰慕过多少回。不止她,天下所有人,都是仰慕的。如今他就在她身边,温和地抱着她,眸中万千幽深的眷恋。她该感到高兴的。可是,那座巨大而凄冷的禁宫,让她胆寒,今日太液池边的莺莺燕燕,让她对他望而却步。“妍儿,做朕的皇后。”他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微微一愣,默不作声。他倒也不曾急切,气息犹自轻浅,音嗓低醇,“朕的佳丽三千,朕都可以不要。只要你一个。”她浑身一凝。“心机斗争,妍儿即便是嫁给安亲王世子,也是少不了的。安亲王府看起来是沈府最好的倚靠,可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最好的倚靠该是朕才对。”他只要一想到她会披着大红的嫁衣去跟别人成亲,心里就生被凿出一个洞来。只要他在的一天,他决不允许。她便是不嫁给他,也绝不能嫁给旁人。“朕虽与母后不算亲厚,可我们到底是血亲,你不倚靠朕,却去巴望别人,却是什么道理”他竟然将她的一腔心思猜得这样透彻。让她骤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是透明的。倚靠他前世沈府的悲剧多半就是由他一手主导的,她如何会去倚靠他或许,这两世的昭武帝完全不一样沈天玑不知若何回答,默不作声。“朕所求是四海归一,天下安宁。朝堂文武百官,国中诸多势力,互有相斗总是难免,只要不危及社稷之根本,朕都不曾在意。”他沉沉的语句落在夜色中彷如暗夜昙花开放,带着丝丝清香舒意。她知道他的意思,心头一阵震动,“皇上”“妍儿不用着急,”他又道,“朕等了这样久,也不在乎再等一段日子。待你想好了再回朕就是。”听过太多拒绝,他如今也生出几分莫名的胆怯来。她便乖乖地不再说话,如猫儿一般伏在他身前,一只手被握在他的掌中,另一只则放在他胸口。她身上只着了中衣,娇软柔嫩的触感,他一早就感觉到了。她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心口,这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轻柔起来。静夜,烛火。一双人影相拥默默。他忽然想起那盏美人花灯来,放眼一望,不见那灯,不禁挑眉道:“妍儿那盏花灯呢”她一听,讷讷道,“我藏起来了。”怕被人看见,引来猜疑。他轻轻一笑,“妍儿行事倒是万分谨慎。”沈天玑却道:“皇上行事太过鲁莽,这样夜半闯到我府里,若是被发现了如何是好”他笑道,“那岂不更好朕就可以直接将你领进宫,做朕的人。”沈天玑脸色微红,却也不曾解释她的本意,并不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毕竟沈府都把控在她的父母手中,想要传出对她不利的事情,也要有些能耐。她的本意,是他若是被发现了,只怕要坏了天子贤名。在她心里,他是要做千古明君的,如何能让夜半探香闺的名声抹黑了、第066章 漫漫华年谁与共上“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这般总不像样子。”她螓首低垂,声音轻轻仿佛轻云细流。“哦一国之君该是什么样子”“一国之君不仅要心寄万民,胸怀社稷。”她抬头瞧他一眼,又续道:“还要讲求后宫宁和,众妃雨露均沾,皇家子嗣才能兴旺。”男子微笑道:“妍儿果真是做皇后的好料子。如今就懂得进谏了”她眸光一闪,透出几分寒凉,“妍儿虽明白这些道理,却做不到。”“嗯。”他点头应着。“妍儿只是小小女子,做不到没什么要紧。但皇上不一样。皇上是明君,这些都必须要做到。”她直直看着他,眼中有着坚持。他心头一动,“妍儿”她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凉薄的红唇,“我们不说这个。”她今夜难受了这样久,好不容易好些,她不愿意让自己再难受了。今夜姑且当这些疑虑烦忧都不存在吧。只要有他就好。谁都不知道天亮之后会怎样,她如今只想在意当下。他未出口的句子,是他也同样做不到。雨露均沾那些名义上属于他的女子,他却一个也瞧不上。他自然不会为了奉行后宫规矩而委屈自己。他能瞧上的只有她。“好,不说这个。”他从善如流,大掌紧紧握住她纤细葱指,却发现那小手仍然凉的很。他将她搂得更紧些,温热的大掌拂过她的纤细脊背,隔着单薄的衣裳细细摩挲她的娇嫩肌肤。她身子不自觉划过一阵轻颤,可神思却飘远了,声音不经带上几分娇软:“皇上,咱们第一回见面可是在西山围场”男子微微一愣。“总觉得在哪里早就见过似的。”她沉思道。“或许是妍儿曾经梦到过朕”少女抬眼瞪他,登时光华流转,美得勾他心弦。他托住她未来得及低下的小脑袋就是深深一吻,直让她窒息。他为她顺了气,心道,朕却是多次梦见过你的。但是姑苏那两回见面,着实不值得一说。说了也是掉他昭武大帝的面子。“那忠勇侯府那次呢皇上怎会出现的”“因朕感知到妍儿有难。”他微笑道。沈天玑水眸亮亮的,“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说话总是不靠谱。”“朕说的都是实话。”他那日虽是追着天辰人而去,但当时的确失了方向。不过是凭着直觉而已,不想竟然又遇到她。他一向不信命,可他相信,这是他们的缘分。“我那大哥哥,帮着一起欺骗我,都是受了皇上的胁迫吧”他坦诚地点头,又补充道:“朕把唯一的妹妹都给了他了,他也不亏。”她的脸靠在他胸口精致龙纹刺绣上,“皇上自小该是学习处理国事才对,为何武功身手和骑马射箭都那样好”“自小跟着先帝征战,自然要学得些本事,不然岂不是上战场送死”她沉默无言。太后撇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他不管,他身处高位却无亲母扶持,过得哪里会容易他又笑道:“朕擅长的可不止这些。”“我知道,皇上画儿也画得好。”她笑眯眯道。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闲话家常般说着,都是分毫困意也没有。烛火渐渐变弱,沈天玑下了地,抽出发上一只银簪子,将那火苗挑亮些,还未来得及将簪子重新插上,他就从她身后双臂一揽,将她重新搂进怀中。“已经快五更天了。”她提醒道。男子嗯了一声,却揽着她纤细的腰身,淡定不动。“早朝时间要到了。”她担忧着,伸手想推他,心头又想到君为臣纲那回事儿,终是未曾出声。他捉住她欲缩回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妍儿若是能陪着一起进宫就好了。”见她又暗下的眸光,他轻拍她,“好了好了,朕这就回去了。”“哭了一夜,可要好生歇着。”他提醒着,仍是依依不舍了良久。窗边投下一阵微亮的光,沈天玑听到院外有仆役走动的声音,不禁急道:“皇上快些。”他见她着急的模样,反而愈发不愿走了,偏要抱着她,低头亲了好几回,她偏头欲躲,又被他捉住,惩罚欲深。沈天玑觉得,她的清白如今都快成个笑话了。偏他当没人事儿般,纯然把她看成是自己的私有品。这一日,成为昭武帝登基以来第一回早朝时间延迟的日子。文武百官少不得要打听一番,听说昨夜后宫里一位宫嫔打碎了皇上的心爱之物,最后杖毙了,便有私下揣摩这两件事有何关联的。揣摩许久也没个结果。后宫众妃嫔因见过皇上一面后,许多人心头都掩不住的蠢蠢欲动。这邢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