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梓渊心中黯然,他回来半月,除了第一日,她都未曾对他笑过。“想来她还在怪我。”俞梓渊道。郑老太公默然片刻,道:“你四叔四婶就死在她面前。如今又听说你父亲的事,她心结难解也是正常。你要好好待她。”是他亲手将家人推在了死亡面前,俞钰晚有气也是正常的。“我听五郎说,裴瑾渝对阿晚还有意。若是”郑老太公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道。“祖父,这件事让阿晚自己决定。”俞梓渊打断了他的话。作者有话要说:、第 60 章云影坐在潮湿的牢房中,旁边孩子的哭声将她从梦中唤醒。曾经的庄王妃宁氏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她的眼睛随时随地盯着外面不断走动的人影,生怕有人冲进来将她的孩子夺走。可是孩子毕竟是饿了,牢头给她们的吃食每天只有两个发霉的冷馒头。那孩子根本就咽不下去,从北凉来的路上,早就病倒了。宁氏全族早已被流放,沈家也死了。如今这京中有谁还记得她这个公主和庄王妃呢。云影冷笑。那些曾经在她面前跪倒的人,如今又有谁会看她一眼呢“来人,来人”宁氏嘶声喊着外面。然而喉咙喊破,也不曾见有人过来看她们一眼。“孩子,我的孩子。”宁氏紧紧抱着怀中哭着的儿子,他的小脸早已被烧红,全身发烫,“给我请个大夫,看一看。求求你,求求你们啊”她继续对着大牢外叫喊着,哭着。云隐皱眉,她死也不要这样乞求别人。“别叫了,我们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罪。他们躲都还来不及呢。”云影听够了宁氏的哭闹声。宁氏却不理她,只将儿子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孩子,没事的。没事的。娘一定会救你。娘一定会请大夫来给你看。孩子。”她抬眼看着外面的光影,心中不知想起什么,不由大叫:“来人了,来人。你们去告诉裴瑾渝,我要见俞钰晚。”她对着铁栅栏外的牢头叫道,用手不断敲打着。不断重复着口中的话。那守夜的牢头实在被吵得无法,只得懒洋洋走了过来骂道:“都要死的人了,就不能让爷安静两天。”宁氏道:“你去告诉裴瑾渝,我,庄王妃,宁”那牢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摄政王的意思,你二人明日可吃两顿好饭。”他话音刚落,却只见云影一把上前拽住他,嘶声叫道:“你说什么你说是裴瑾渝亲自下的命令我不信,我不信”那牢头有些不耐烦,一把将云影的剁开,道:“上面谁的意思不重要。两位请好吧。”他一边转身,一边整理自己被拉乱的衣衫。“大人,既然我们过两日都要死了,你何不帮我,也是帮你一个忙。”宁氏轻声道。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明媚非常,仿佛黄莺一般的好听。那牢头回头,她本来就是个好看的女人。“你想做什么”那牢头嗓子都有些发痒。宁氏站了起来,理了理身子,她将孩子放在一边,道:“我不过是想让大人传个话。大人呢,大人想要什么”牢头的心都跳了出来,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高贵的女人。是的,不过是个要死的女人。不过是句话而已。而她要传话的那个人,据说如今京里人都知道,那是连摄政王都得让步的人。云影都感觉自己要吐了。看着那牢头提着裤子转身出了牢房,云影才试图将自己的眼光转向宁氏。宁氏却未曾看她一眼,她只是将一边依然哭闹的儿子抱了起来,仿佛刚才在和那牢头做那苟且之事的人是别人一般。“云湘心底善良。你要见俞钰晚还不如见云湘。”云隐道,她自然知道宁氏是想保下自己的儿子。宁氏道:“你认为裴瑾渝会给长公主云湘面子”云影臣声:“俞钰晚不会救你我。”宁氏低声:“我所求并非为我。”那牢头也确实是个守信用的,第二日去了俞家。俞钰晚听说后,并不打算去。不过,那牢头道:“宁氏还抱了个孩子,那孩子病得厉害。”俞钰晚皱眉,道:“如今并不许人探视。”那牢头低声道:“小人听上面的意思是让这几人这几日吃饱饭。”死前的晚餐吗对庄王一系,她丝毫不同情。她如今不去落井下石,已经是她能做的了,再要她做些什么,是断不可能的。但那个孩子,不过也才一两岁,真的有死的必要吗终究俞钰晚带了个大夫,去了那牢狱。那牢头直觉不过是三个女人,悄悄将俞钰晚带了进去。并未报上面知晓。宁氏见到她,不由大喜。俞钰晚并不说话,只令人将那孩子抱了过来。“再晚两日,想来就没命了。”那大夫一边查看那孩子身上,一边开口。小孩子最怕湿冷,牢里又是有一顿没一顿,且那吃食又如此糟糕。“我开几服药,先煎了给这孩子喝上。并熬些粥来补上。”那大夫又道。俞钰晚转头给了那牢头二两银子。那牢头会意,转首让人带着药方去煎药了。俞钰晚将那孩子抱了起来,那孩子也不哭,只睁大眼望她。俞钰晚将孩子递过去给宁氏,“既然大夫开了药,也就无事了。”宁氏却不接那孩子,只一把跪在了下来,“晚妹妹,求求你,救了这孩子。这是我唯一的骨血。如今只有你能就他了。我求你,罪不及孩子啊。”俞钰晚道:“你说的哪里话,这孩子生死又怎是我能定夺的。”宁氏并不接孩子,只道:“只有你,我知道只有你能去见裴瑾渝,他一定能听你的。这不过是孩子,只要他能活下来,以后即便是最低贱的庶人也可以。阿晚,看在你我少时相识的份上。”俞钰晚见宁氏不接孩子,心里不由有些怒意,可是她又不能真正将这孩子丢在地上。只得弯腰试图将孩子塞到宁氏怀里。哪想她才弯腰,只觉身后一只手不知从何处过来一把拉住她的双腿,她一个踉跄,又担心怀里的孩子,一时间摆脱不得,一跟斗竟往后仰面率了下来。后面的人见她摔倒,一双手便死命将她往后拖。那人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竟然大得出奇。这不过是瞬间就发生的事,俞钰晚还未全部反应过来,就只觉自己坐在了地上,被人从后死死用铁链子勒住了脖子。俞钰晚几乎要窒息。“你做什么”一声惊呼,书彩瞬间窜了过来,一把想将掐住俞钰晚身后的人推后,可那人的手却始终不放。怀里的孩子哭得越发大声。“云影,你做什么”宁氏大声喝道,方要上前,却只觉眼前一晃,银光一闪,一双手便掉落在面前。痛呼声穿脑传来。牢房的灯火瞬间大亮。裴瑾渝冷眼看着牢里的女人,那个拿着剑的徐巍瞬间将两间牢房的门劈开。云影在另外一间牢房,双手被斩断,脸色惨白,然而她仍然死死看着俞钰晚。俞钰晚只觉呼吸都难以持续,然而她还是咬牙将孩子递给了宁氏。缓缓站了起来。“既然她活够了,立即处以极刑。”裴瑾渝冷冷开口,望着俞钰晚,“怎么,你还不走”云影哈哈笑了起来,她并未求裴瑾渝,她早明白裴瑾渝早没了心。他的心早被人拿走了,她徒劳的抢了很久,原来不过是场笑话。然而她依然还是不服气,面前的女人凭什么她那样美丽,即便受尽了屈辱,也不曾低下高傲的头。然而当一件刑具要摆到面前时,云影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和恐惧。她见识过陆停是如何对待俞家夫妇的。俞钰晚不说话,却从徐巍的手里拿过了那把剑。徐巍看了看裴瑾渝,裴瑾渝并不反对。徐巍只得双手将剑递上。俞钰晚接过,转头,慢慢进了方才的牢房,看着倒在地上的云影,轻声:“你爱上的男人从不曾将你放在心上,你是魔障了”云影冷声:“若是没有你,若是没有你。又怎是这般结局”俞钰晚伸手,将她头抬起来,她的头发倾泻,笼罩着这牢里的光影。她听见自己低声:“即便没有我,你也不会拥有。他那样的男人,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你如此聪明,怎么就犯傻呢再说,在大漠的时候,你被羌人掳去,被那羌人大王子那般对待。你觉着他会要你”云影美丽的凤眼瞬间睁大,瞳孔收缩。她看着俞钰晚,恨声:“是你告诉他的,是你告诉他的你怎么会知道,那儿的事,跟着的人都死了,不可能难怪他不要我。我刚从羌人手里逃出来的时候,他对我还好言好语,有说有笑。可是回了京城,就不一样了。是你,是你”她想要伸手去挠面前的女人。可是她的算手却早已不是她的。俞钰晚低声:“你将所有知道的人都杀了。可是唯有那个宫女,那个一直替你办事的宫女。你可知道,皇后娘娘死前,将她给了我,让我来处理。我不小心就问多了。连我都知晓的事,我想他肯定早知道了。”真是残忍,我们都谁都想在爱的人心中保持一个最完美的形象,可是却不想他早知道你最不堪的样子。“你骗我。不会有人知晓的,不会的。”云影骄傲的头颅慢慢低了下来,那是她一生中最不堪最下贱的日子,是她的噩梦。俞钰晚低声:“你不该爱上他。”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他都不会留意,除了他手中的权利。她的剑插在了云影的胸口上。俞钰晚站了起来。另一边的宁氏垂眼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目中满是惊恐,仿佛俞钰晚此刻会上前一剑给她刺来。然而俞钰晚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被裴瑾渝带走了。待俞钰晚上了药,裴瑾渝才让人退了下去,“今日之事,好好处理了。”他吩咐于安。于安看了看俞钰晚,躬身应了。云影毕竟是宗室,虽然被夺了封号。然即便已被判了极刑,但让俞钰晚一剑捅了下去,对俞钰晚终归是有些不利的。俞钰晚却对裴瑾渝道:“那孩子不过才两岁,什么都记不得。”裴瑾渝看着她脖子上的肋痕,脸色一直沉得难看。只有蠢人才会去那牢房。“妇人之仁,我看你两次坐大牢是坐出感情来了。你难道不知道那女人对你的恨意我看你和她一样都是蠢材。”裴瑾渝并不理俞钰晚的话。俞钰晚仰头看他,嘲道:“她欲要我死是我的错”裴瑾渝哼了一声:“你几次不死,不过是运气好。”“我从不相信运气。”俞钰晚冷笑,若是我运气好,书桂便不会死,四叔四婶不会死,林掌柜也不会,我只恨自己没能掌控命运。裴瑾渝被她一噎,转头便要出去。俞钰晚知要从他手里将那婴儿救出,一般的话决难打动他。只得咬了咬牙,轻声道:“我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我这辈子也当不成一个母亲。”所以我看不得那么幼小的孩子因为父母的罪过被杀,宁氏所求也不过是为了那个孩子。她不同情宁氏,甚至宁氏说的少年时的相识,对她而言都已是过去。自古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孩子却是不同的。裴瑾渝回头,见她低垂着双眸,沉静的表情让人几欲看不出其中波澜。心中不由微微一滞。宁氏三日之后被处死。她死了后,那牢头也被解了职。但他却悄悄来替宁氏收了尸体,而宁氏曾经抱着的那个孩子,被人抱到了他面前。“以后你便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那牢头跪在地上,只听见来人这么告诉他。他接过那孩子,轻声,“是。”作者有话要说:、完结章俞钰晚听书彩说了宁氏之事后,也并未说什么。只要那孩子活下来便好,至于其他那都是别人的事了,她无法管得太多。宁氏死后没多久,裴瑾渝来俞府见俞钰晚。俞梓渊并太想让他进去,然而裴瑾渝坚持,俞梓渊无奈。“皇帝封你为长公主。”裴瑾渝道,“圣旨明日就到。”俞钰晚垂眼,“这是皇后娘娘用命换来的,与我无关。这封我不要,你撤回去。”裴瑾渝温声,“这是你该得的。”俞钰晚转眼看他,“大公主没说错,确实是我给皇后娘娘下的猛药。”裴瑾渝静静看着她,面前的女人,离他很近,可是却也那么远。她的眼中有着谁也不能磨灭的伤痕。“我知道。”裴瑾渝回答她。俞钰晚定定看了他一眼,半响,只道:“那孩子的事,我得谢谢你。但是今后你不必来见我。我和你说过的话,一生不变。我俞钰晚,终身不会再嫁你。”裴瑾渝却道:“我说过的话,也一生不变。”他起身离了去。阿晚,你要和我比耐心吗那我们便来试一试。俞钰晚最终没有被封长公主,但她却是一品诰命。但这些俞钰晚都不太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家人,俞梓渊被封为永宁侯,不日就要启程去洛城。俞梓渊自然想将妹妹也带过去,俞钰晚却拒绝了,“我就不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