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那个男人,也是在任家门口放恐吓信封的男人,尽管现在的他仍旧戴着那可恨的黑色口罩,但那双总是带着小小弧度的深邃眸子,那里面那般明显的讽意和尖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那男人全然无视魏千城的愤怒,信步走着,踩着如同舞步一般的步伐,最后绕到肖安身后,一手搭在沙发上,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那黑色口罩中传递出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魏少爷。”“藏头露尾,无耻鼠辈”魏千城咬着牙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将这八个字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冰冷彻骨,落地即碎。那男人却是一愣,眼中丝毫不见怒意,也丝毫不见笑意,只静静与魏千城对视着,大厅之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良久,听他说:“那女人,很有趣,我要了。”魏千城的拳头原本松松紧紧地握着,听到这句话之后,倏地握紧,青筋在手背上迸裂交错,最后他腾地站起,抬起一脚,茶几上的茶杯应声而起,热水从茶杯中溅出,颗颗饱满,在空中弹跳收缩,恍若生物。、112甘愿投网夜色浓重如墨,任初抹了一把眼前,将脸上的口罩除下了一会儿,透了几口新鲜气,然后又戴上。她蹲在草丛中,后背紧贴着墙壁,四肢着地,已经细细听了好一会儿,周围并没有人巡逻,这倒是出乎意料。不过,任初却并不认为肖安是那么笨的人,相反的是,他很聪明,聪明得几乎让人害怕。再走几步,就到又霖说的那个小库房了,任初掏出夜视镜,稍稍探头望去,那门就被一堆鲜花和草木围绕着,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任初还不敢这么贸然跑过去,又在草丛中静静等了一会儿,发觉肖安似乎还真的没有往这里增派任何人手,尽管心中隐约有丝不安,但任初还是觉得这是肖安的聪明之处,故意不在这里安排人手看顾,是为了麻痹他们,好让他们觉得这里根本就不会有孙娅如,她应该再更舒适的地方才对,因为秦正爱孙娅如,舍不得她在脏乱差的地方待着,哪怕只有一秒。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跑,步子很大,落地很轻,几乎毫无声响,在跑动的瞬息,任初还避过了那些可能被踩到发出动静的草木枝干。伸手按了按那门,一般的木头,又摸了摸门锁,也是很一般的门锁,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任初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坚韧的钢丝,手指触到锁孔,将钢丝迅速插入,随即一扭,闻听“咔”一声,锁落了。再度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任初闪身遁入门内。门后是一道十来级的木质楼梯,算是有些年月了,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即便任初下脚之前已经三思而后行非常小心谨慎了,可仍旧避免不了,再加上这地下室里似乎并没有人,显得尤为安静,这声音也就显得极其刺耳和响亮。这个地下室其实并不是很大,差不多八十平方米的区域,从外到里,那些墙壁处都随意摆放着各类工具,除草的、剪枝的、挖坑的,还有一些成卷的塑料薄膜,以及横梁上挂着数十根不同粗细的麻绳,几根双管的白炽灯,灯管表面都沾满了蚊虫的粪便,遮掩了部分灯光,显得地下室里光线昏暗,到处影影绰绰。地下室更里面一些,有一个小房间,房门有些破损了,但锁还好的,任初走到那门跟前,伸手拧了拧,没拧开。又将耳朵贴近,房间里似乎没有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正当任初直起腰来的时候,却忽听门里面传来了一记很轻很轻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说话,又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了一下。总之,有活物。任初微微皱眉,四下一张望,这里是地下室,该有的工具一应俱全,但是不能用,因为动静太大,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一旦有过大的动静,别墅上面的人都会听见,这个地下室又犹如一个围城,四面不通,除了那道可供进出的小门。她可没有穿墙之术,更何况,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带上孙娅如。这屋里,说不定就是她。“是谁”当任初从口袋中掏出那根钢丝的时候,小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任初一顿,手下动作当即加快,她认得出这个声音,是孙娅如的。“是我,阿初。”任初一边将钢丝捅进锁孔里,一边轻声回答。不多时,任初就听见小房间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还带着硬质物品碰撞到地面的声音,正在向门靠近,随后,孙娅如的声音就怯怯地出现在了门的另一端:“阿初你是阿初怎么会是你你快走,别管我,别在这里待着,快走”没有任何犹豫,任初根本不听孙娅如的话,一早来的时候,李万里就已经跟她千叮咛万嘱咐过,这一趟来,必定是会有陷阱的。只不过,当初并没有料到魏千城会出现,那么现在的陷阱还会不会在呢这是一个问题,她不能确定,但好不容易找到了孙娅如,怎么可能因此就撤离“你别多说话了,我动作很快的。”话音刚落,任初已经将门锁打开。打开门的一刹那,她看到孙娅如就站在门后,原本以为那小房间里还会有其他人埋伏着,可小房间里的确只有孙娅如一个,她的双手被反绑着,脚上还缠着脚链,任初视线所及,一下便皱了眉头。刚才那声音原来如此。该死的秦正孙娅如腹诽了一句,几步走过去,在孙娅如面前就去扯那链条,孙娅如抬头看看门外,还没有人来。“你快走吧,没有钥匙,这链子你一时半刻也打不开,秦正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今晚纯粹就是陷阱。你快走吧,告诉肖安,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的。”看任初根本不听她的,仍旧单膝跪在地上,执着于她的脚链,孙娅如几乎要哭出来,又不敢跺脚躲开任初的手,怕踩到她。任初一向聪明,这一次,却全然违反了她平日的做事风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些问题还没有解决,就这么带孙娅如走了,反而可能永远得不到问题的答案。这件事中,他们始终在明,而对方始终在暗,太过被动,想要反客为主,只有必要的牺牲。所以这一次,她甘愿投网。“嘭”地下室的那扇小门被重重关上了,终于关上了。孙娅如几乎惊跳起来,而任初却镇定万分,早就料到了,怕只怕他们不来。缓缓起身,将孙娅如拨到身后,任初转身面向小房间的门口,二人慢慢退到墙角位置,与此同时,任初还解开了反绑着孙娅如双手的绳索,还是一样熟悉的捆绑方式。至尊。秦正身边,那男人必定也是在的吧将绳索随手扔到一边,任初一边注意着门口方向,一边轻轻揉着孙娅如的手腕,她知道这种捆绑方式很紧,孙娅如肯定挣扎过,她只消轻轻一瞥就已经看到孙娅如稍有些红痕的手腕了。“疼吗”任初轻声问。孙娅如捏了捏她的手掌,轻声回复:“还好。”刚闭嘴,却又想起了什么,忙问:“肖安还好吗之前秦正跟我说,他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医院。”“放心吧,那男人没有要了他的命。”任初说着话,低头看了一眼孙娅如的脚链,还好,秦正那小子还知道心疼人,在那脚链上裹了一圈柔软的棉布,不过一个陷阱,何必做得这么真“阿初,还是银七,别来无恙啊”地下室里沉静片刻,在一阵刺啦啦的电磁音骚扰过后,一个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很是熟悉,任初略一思索,就想了起来,这个声音不就是当日在大楼上交托给她任务的匿名先生吗任初冷冷一笑:“秦先生,你也别来无恙啊。”那人并不答话,但这一举动对于任初来说,已经算是默认了,那人只继续说:“真是没想到呢,我交托暗杀任务的人,竟然还是拿着保护任务的人。”“哼,现在知道也不晚。”“啊,任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一条命可有一个大客户想要呢”那人透过变声器处理又经过广播的转化后传出来的声音,显得异常难听,话里带着令人作呕的笑意,让任初几乎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找到那个广播,然后狠狠砸碎,可是如今的她决不能离开孙娅如半步,谁知道这地下室有没有被那个男人做过改造。“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大意地来拿吧。”任初咬着牙,目光深沉如水,孙娅如一只手紧紧抓着任初的胳膊,二人几乎呈相依为命的趋势。“不不,现在还不行,现在啊,还有一个人想要你男人和你男人一家子的命,为了折磨你男人,你的命还得暂时交到我手里保管着才行。”知道对方说的是魏千城,任初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拽紧了,有些生疼。可是等一下,魏千城本应该在和秦正交谈中的,如果这广播中的人是秦正,那么魏千城呢是安然离开了还是、113她怎么了任初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害怕如果真的被她想中了其中一种可能,那可如何是好因为那都不是什么好的想象。现今,李万里在外面,但他之前在别墅里面说过,他不会来救她,一旦超过约定时间,他会自行离开,所以在这里的一切,她只能靠自己。勉力镇定下来,任初戒备地看了看四周,整个地下室里,只有她和孙娅如,孙娅如脚腕上的脚链一时半会儿决计打不开,孙娅如走不了,但若是任初单枪匹马闯出去,倒是有机会可以脱身的。可好不容易进了来,然后又灰溜溜地离开不,这不是她任初的作风更何况,今次潜入别墅,也并不是全然为了孙娅如而来。之前就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冯麟已经和秦正见面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联系上的,但按照任初和李万里所想,是秦正主动去寻找冯麟的,而冯麟更多的情况下却是在躲藏着秦正,因为毕竟他不知道秦正究竟是敌是友。如今他二人走在一道了,看样子冯麟也把秦正暂时当成盟友了。很多时候,冯麟不便出面,那么秦正就刚好。譬如刚才面见魏千城的时候。“怕吗”任初压低了声音,偏头问身后的孙娅如。已经经历过一次绑架了,孙娅如这下也是镇静下来,朝任初笑了笑,一手抓住任初肩膀上的衣服,紧了紧,说:“不怕。”任初笑了笑,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肌肤细腻光滑,嘴上虽然说着不害怕,可她的手却是在微微颤抖着的,任初没有点破,只重新回过头去看着门口方向。她不知道秦正什么时候会派人过来将她俩带走,但只要有人过来“唔”脖颈间突然一凉,任初抬手捂住,身后的孙娅如大惊失色。拿下手掌,摊开,一抹血迹,一根麻醉针,困倦旋即如狂风一般卷来,眼前的世界上下颠倒,漩涡一般越转越快,任初晃了晃脑袋,脚步开始虚浮,挡在孙娅如跟前的身体也渐渐支撑不住。阴险小人。摔下去之前,任初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随后就只能听见孙娅如惊恐万分的呼叫声。“嗵”的一下,万籁俱寂,四野皆墨。任初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不知白天黑夜,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这一次的麻药比之上次要更加厉害,任初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浓黑,一动不动,只是那一针而已,却让她至今为止身体四肢都是麻木的,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四肢,除了眼珠子可以转上一转之外,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活着的迹象。好像没有了身体,没有了心脏,没有了大脑,连呼吸都被剥夺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五指她还有手指吗任初感觉到自己大概是伸出手了,可眼前还是什么都没有。她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欲睡不睡,欲疼不疼,真是奇怪的感受。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一丝酸麻从脚掌心上传了过来,缓慢的,带着一点刺痛,有点像电流,又有点像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擦过,不是很温暖,反带着一点冷,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身体。随后,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正在顺着一定规律颤抖着,那股感觉正从指尖慢慢流淌向身体各处,脚掌心上传来的酸麻仍旧在继续着,两股感觉如同缓慢奔赴而来的流水,最终在她体内汇聚,那一撞击,让她的身体忍不住战栗一番,几乎弹跳起来。力气正在慢慢恢复,口中稍一用力,满口咸腥,她紧紧抿着唇,却仍旧抵挡不住那液体从嘴角处爬钻出来,顺着下巴,流过她的脖颈,最后在她脑后汇聚成一滩,黏腻苦涩,最后渐渐冰冷。又不知过了多久,任初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刚从常年的冰冻中苏醒过来,适才想起一个人来。孙娅如呢她好像被人放在了一个房间的地上,没有任何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