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李曜身为正拉八经的一品军侯,整个大宁县都是他的封地,封地内一年两季的税收杂捐皆入他的私库,就连官家都没有资格插手。这是李曜同今上事先讲好的,不然的话他才不会老老实实交出兵权。还有一件,更加深化了李管家对叶凡的不满。他都听说了,侯爷为了替他瞒下那头白鹿,亲手递给了官家一个大把柄,连带着把安州那个位高权重的安王也给得罪了。要么说“红颜祸水”呢,多亏了这叶小郎君不是个娘子,不然的话,他还真要想想,自家侯爷是不是看上他了。李管家往土坡上走的时候,叶凡刚好收到胖团的消息李曜在,小家伙不敢飞过来。于是,叶凡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白鹿匆匆走了。独留李曜站在那里,背着手,静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李管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不动声色地给叶凡上眼药。“侯爷,眼瞅着码头就要动工了,那块地叶家还是没松口,您说这事整的该不会那叶家小郎君是在等着您亲自开口吧”李管家摇摇头,“这胆子可不小。”他的胆子确实不小。李曜收回视线,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告诉那边,直接开工。”李管家一愣,“叶家那边”“不必再去说了。”李曜果断道。以叶凡的心性,之所以把着那块地不放,绝不像旁人所说的那样,是有意拿乔或者借机同他攀交情。那小少年就是单纯的任性,想要故意为难他,不计后果的那种。李曜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有趣。就像还没断奶的小老虎,凶巴巴地露出利爪和尖牙。只是,无论吼声再大,在他眼中依旧是只小奶虎罢了。怪可爱的。李管家低声哼道:“也对,单是白鹿的人情就够他还的,只是一块地而已,还算便宜了他。”李曜扫了他一眼,但笑不语。他若想让叶凡还人情,与其要那么一块地,还不如捏捏那只小嫩脸。最好是他主动把小脸凑上来。本侯定然会非常满意。叶家窑洞。胖团骑在白鹿身上,因为完成了叶凡交待的任务而显得尤其兴奋。“凡凡,我按照你说的,偷偷跟在坏蛋后面,又看到了好几个坏蛋,他们说一定要骗到你,钱和酒坊都要拿到手哼,坏死了”想想又加了句,“坏得掉渣”“别气,看爸爸怎么教训他们。”叶凡揉揉他的小身子,“都录下来了吗”“录下来了”胖团响亮地回答。小家伙飞起来,直接把影像记录投放到了虚拟屏上。它聪明地截到了每个人的脸,还有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录了下来。“太给力了,乖儿子”叶凡惊喜地抱着它亲了亲。“嘻嘻胖团给力”小家伙身上的光芒一闪一闪,整只团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馅饼近在眼前,林生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若放在从前,他必定会晾上叶凡两日,等到彻底吊起他的胃口再收线。这次,他根本等不及,第二天便又来了。“凡子,我跟那边说好了,若要看货就得今日,晚了恐怕就卖给别人了这批东西是真好,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可不止咱们。”叶凡如他期待的一般,表现出急切的模样,“既然这样,咱们就快去吧,可别让旁人抢了先。”“就是这个理儿”林生喜上眉梢,乐呵呵地引着他往外走。院子里,于叔和大郎、二郎都在,叶凡一早就跟他们交待好了,父子三人按照他说的表现出气愤和无奈的模样。他们的戏演得不错,林生不仅没怀疑,反而更为得意。当天,叶凡总共跟着林生跑了三个地方。他们先去了一个隐蔽的宅院,验货的同时跟卖家碰面。叶凡一眼就认出,这里正是胖团前一天录像的地方,空荡荡的宅子,根本没有几丝烟火气,显然是临时租的,想来是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叶凡假模假样地拿着那对青铜鼎看来看去,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惊奇。林生的心随着他的反应上上下下,时松时紧,险些犯了心疾。直到叶凡满意地点点头,骗子们才彻底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们又去了钱庄为了把两只铜鼎都买下来,叶凡除了搭上原有的银子,还得再借一些。林生骗叶凡说是那家是正经钱庄,实际却是放黑钱的地方。只要你敢借,就得做好被扒皮削骨的准备。借钱得有抵押和担保,于是,他们又去了衙门。叶凡没有其他的营生,只能拿酒坊作抵押。当然,他是故意的。红红的手印往契书上一按,林生彻底笑了。铜鼎是假的,钱庄是假的,整宗交易都是假的,唯有这份契书是真的。叶凡的手印明晃晃地按在上面,介时还不上钱,酒坊就是他的了。林生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了,敷衍地拍了拍叶凡的肩,将铜鼎往他身上一推,揣上契书就走了。看着他那一身肥肉,叶凡也笑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待收网时,可见分晓。第33章 六更撕破脸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叶凡正坐在炕桌旁吃着金针菇火锅, 花大价钱买来的那对铜鼎就在躺柜上摆着,要债的便上门了。叶凡半张着嘴, 像个吓破胆的小傻帽, “不、不是昨日才借的银子么,为何今日就要还”“昨日小郎君怕是记错了吧”黑脸汉子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害怕, “契书上分明写得是天明元年”叶凡吓得瞪大眼睛,嘴里的金针菇都忘了嚼。汉子嗤笑, 老大也太谨慎了,就这怂货也值得他们来仨人叶凡心里狂笑不止, 脸上却是维持着惊慌的模样, 颤抖着手指打开契书, 待看清上面的字,眼睛倏地瞠大。“天、天明元年为何会变成天明元年明明、明明是昨天”黑脸大汉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行了,要哭待会儿哭, 把银子拿出来,哥几个好交差”“没、没银子”叶凡小脸煞白。黑脸大汉一拳捶在门板上, “没银子有命不”叶凡吓得一个哆嗦简直要被自己的演技感动了,当年怎么没考电影学院“好汉,能、能不能宽限两日”他表现得当真像个走投无路的小少年, 于婶当场就落了泪,几乎要给恶人跪下。幸好于二郎机灵,将她拦住,这才没让坏人占了便宜。“我宽限你, 谁宽限我”黑脸大汉这种事做惯了,心肠早就变得又黑又硬。叶凡看着于婶的模样,不想再演下去,免得吓到她。于是,他把铜鼎一抱,说:“不若这样,各位容我把这古物送到当铺,所得银两便归还贵庄,可好”黑脸大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略略一顿,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粗声道:“要当就赶紧着,省得误了兄弟们的事”“不会不会。”叶凡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太敬业了有没有尽管提前说好了,于叔还是不放心,想要跟着,于大郎和于二郎也是同样的想法。说到底,是怕叶凡吃亏。骗子们自然不同意,双方免不了在门口推搡起来。这一情景好巧不巧地落入了李曜眼中。此时,他正站在阁楼上,习惯性地往叶家的方向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闲暇时候往这边看看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眼瞅着那黑脸大汉粗鲁地推了叶凡一把,李曜的眉心登时皱成一个“川”字。紧接着,大汉伸手去拽叶凡的胳膊,李曜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缠着一把软剑,是他最趁手的兵器。叶凡机灵地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对方的手。软剑便也失去了出鞘的机会。李曜眉头一松,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十分满意他也拉过叶凡的胳膊,还抓过他的手,摸过他的脸,他却从未躲开过。叶家门前的冲突还在继续,李曜看出叶凡似乎受了胁迫,转身下楼。走到一半,他又停住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叶凡并非像外表那样软糯好欺。一个拥有变化之术、连瑞兽都能驯服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制于莽夫之流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的。想清楚了这一点,李曜冷静下来,重新回到阁楼。那边,黑脸大汉一伙人想来是占了上风,挟持着叶凡上了驴车。于家父子追到谷地中,满脸焦急。李曜眯了眯眼,到底是不放心。“墨青,去看看。”“是”房梁上跳下来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汉子,冲李曜抱了抱拳,疾步下楼,朝驴车追去。李曜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对于叶凡,他比自己以为的更在乎。只是,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到了当铺,事情和双方预想得完全一样。黑脸大汉一伙人早就知道铜鼎是假的,叶凡当不到银钱。叶凡同样清楚这一点,不过,该走得程序还得走,该演的戏也要继续演。不然的话,怎么把事情闹大,怎么把骗子们吊上钩坑他骗他的,直接或间接把原身害死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叶凡站在当铺门口,怀里抱着那对刚刚被鉴定为假货的铜鼎,六神无主。黑脸大汉抱着手臂,恶声恶气地说:“小子,还有法子不倘若没有,兄弟们就只能拿你的命去交差了。”叶凡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吓蒙了。黑脸大汉骂了句娘,适时提醒道:“不光是你,替你作保的那个也得跟着受牵连。”叶凡如他所愿,终于有了反应,“有法子,我还有法子我这就去找表哥表哥会帮我的。”说着,就往林生家跑去。黑脸大汉嗤笑一声,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叶凡木着脸,脚下走得匆忙,实际在和胖团热热闹闹地聊着天。“你爸爸我演技怎么样”胖团想到了数据库里的一句话,“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叶凡笑,“回头就朝他们要去”胖团当了真,大义凛然地举起小拳头,“我陪凡凡一起”“好。”“”一人一团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林生的宅子。叶凡看着这处宽敞气派的宅院,心里一个劲儿摇头叹气。他在替叶家不值。叶老爹当年给林生买宅子、办喜酒时,可曾想到这条白眼狼有一天会害死他的亲儿子原身对他满心依赖、言听计从时,可有哪怕一瞬间的犹豫,看出他没安好心林生夫妻站在院中,像是专门在等他。林家的一双儿女依偎在姜氏身边,大的不过六岁,小的只有四岁,皆是懵懵懂懂。叶凡闭了闭眼,看在孩子的份上,终归是心软了。他在心里对原身说了声“抱歉”,决定再给林生最后一次机会。“表哥。”叶凡随手将铜鼎放在井沿儿上,脸上不见任何惊慌,“你跟他们说说,事情到此为此,可好”林生皱了皱眉,故作惊讶,“凡子,你该不是吓傻了吧你欠了人家的钱,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为兄就算想帮你也不成啊”叶凡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当真不成吗”林生愣了愣,察觉到他不大对劲,然而,他已经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心思多想,苦着脸说:“凡子,你还是想想法子,把钱还上吧那些人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是吗”叶凡不仅不害怕,反而笑了笑,“既然这样,表哥能替我还吗”此话一出,不待林生表示,姜氏便炸了。“老天爷呀,头一回见这么脸皮厚的人我们家是欠你还是怎么着哪里来的脸,口口声声说让我家替你还”叶凡的视线往林氏夫妻身上扫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你们确实不欠我的,你们欠叶家的。”“叶家我们不欠”姜氏一甩胳膊,尖声道,“少仗着亲戚关系过来打饥荒,你们家不是有酒坊吗,把酒坊一卖,多少钱还不上何苦来搜刮我们”她嗓门原本就大,此时更像故意引人注意似的,喊得震天响。几句话的工夫,院里院外便站了一圈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听了姜氏的三言两语,自以为了解了真相,对着叶凡指指点点。叶凡对于他人的指责充耳不闻,而是定定地看向林生,最后一次规劝:“表哥,你是不是忘了,城南的铺子,这座宅子,就连你身边的这位嫂子,是怎么来的”没想到,这话不仅没勾起林生的良知,反而催生出了他的爪牙。林生当即恼羞成怒,冷声道:“你也不必拿话编排我,如今我就把话摞在这里,你若想变卖酒坊,我还能帮你找个买主,若过了今日,就算你想卖都不成了”叶凡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默不作声的姜大,“你说的买主,就是他吗”事到如今,林生干脆撕破脸皮,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