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用一种哀怜的神态望着她,嘲笑她当日那么兴奋又激动地嫁给林振宇,而如今却总是后悔不迭抱怨连连,这又何必呢“人总是要改变,脱胎换骨地改变,改变得和之前没有半点儿关联。”倪洁笑意盈盈地说道,用的是她一贯的精明干练的语调。“脱胎换骨地改变吗变得和之前没有半点儿关联吗今天怕是无法实现这伟大的目标了。”宦淑略带惋惜地说罢,又顺便看了看那宴会桌上的宾客名单,就放在离她最近的一张宴会桌上。倪洁不肯能不知晓,她们夫妇二人被安排和徐艳婷坐在一起,前尘往事,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儿关联“嚯光顾着看我的座位,倒忽略你自己的了,不过你自己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倪洁巧笑嫣然的,顺便用身子挡住了那张宾客名单,道:“不会又是和那些没名没姓的工薪阶层坐在一起吧”倪洁仍旧把她看做东方明珠盛宴上的那个覃宦淑,只配与整日奔波劳累的工薪阶层坐在一起,只配饱受讥笑与冷落。“真是抱歉,令你失望了。我坐的宴会桌恰巧是和杨先生一起的,你瞧,就是最中间的那一张,”宦淑说着,便用手指往那大厅的中央指了指,笑道,“坐在那张桌子上的,不是ears的上层领导就是享誉全上海的经济学家,倒不像某些人坐的桌子,总是携带着一股浓重的乡土气息。”倪洁听罢,有些气愤,便道:“如果你是个明智的人,就应该知道,你坐的位置越重要,你出洋相的机会也就越大。”“出洋相的机会越大,得到别人救场的机会也就越大。”宦淑笑着道。倪洁听罢,气鼓鼓的,原本还想反驳什么,但见另一女子突然从侧面穿行过来,笑着和二人打招呼,她便也就暂时住了口。那是袁梦丽。袁梦丽与倪洁并不熟识,也不便多谈,只是略微地朝她点了点头。宦淑惊奇,袁梦丽何时变得这般安静文雅了只见她穿着一套切割式的丝绸裙子来赴宴,换做平时,她肯定是要大嚷大叫对着众人吹捧她的裙子,无论是面料、色泽还是价格,她都要不厌其烦地对着众人吹捧一番。宦淑认为,那已经成为了她的通病,是无法改变的。袁梦丽在场面上与倪洁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拉着宦淑走到了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似乎要向她诉说什么重大的秘密似的。倪洁见状,便很识趣地走到一旁和别人搭讪去了。宦淑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冷嘲热讽地跟人谈话了,对于一个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的人来说,冷嘲热讽和装腔作势是最令人恼火和厌恶的。袁梦丽的心情似乎极其的欢悦,她的整张脸庞都焕发着光芒,喜气洋洋的,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模样。宦淑抬手理了理垂落在耳际的波浪卷发,笑着听她说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昨天刚刚传出的消息,公司的财务部门出现了大危机,听说是财务部门的领导层因公徇私造成的,这回马屁经理可要彻彻底底地被扳倒了呢扳倒了好扳倒了好,不扳倒他都对不起他这十几年来干的缺德事儿呢”宦淑听罢,心中并不觉得惊奇。近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深究ears的财政状况,王志虽把一切都掩盖得滴水不漏,但是宦淑反复追究,仍旧窥见了其中的端倪。在与凛昙分别的这些时日里,她一直密切关注着公司财务的动态和流向,她也想抓住某个时机斩草除根,出出风头,为集团尽一份力量,就好像那是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似的。但是,她的力量微渺,她终究是没有充分的把握。而且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凛昙出手终究是比她快。近段时间除了照顾父亲的病之外,凛昙一定也在暗中追查王志。宦淑醒悟,这么多时日来的放纵与宽容,都只是为了今日能够斩草除根。宦淑笑了一笑,凛昙确实比其他人有谋略。“徐艳婷不来,就再没有人来编派你着装的寒碜了。”宦淑顺手倒了一杯酒,便举起高脚杯饮了一口。“喲,哪有的事情”袁梦丽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她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呢,王志在财政上贪污受贿的事情,有好大一部分都是她揭发出来的呢。”“她知道的可比我们两个清楚。”宦淑心底里呼了一口凉气,徐艳婷对待男人,终究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你知道不知道,今天宴会出场的可都是重量级的嘉宾呢听大家说,这次财政上的危机能够这么迅速地得到解决,还得多亏南京路上某位实力雄厚的珠宝商的鼎力相助呢当然,人家也不是白帮忙的,他女儿的终身大事可早就是有人选的了呢”袁梦丽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说话的语气十分亢奋。“相中的是谁”宦淑明知故问了一句。“做人说话可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袁梦丽佯装同情地笑了笑。宦淑略微怔了一怔,道:“嚼人口舌的事情你是最擅长的。”“嚼人口舌不是女人最引以为豪的天赋吗”袁梦丽不满宦淑的指责,只道:“说起这段姻缘哪,可真是门当户对哟”宦淑听罢便举杯,喝下一口甘甜的红葡萄酒。她脸上露出浅浅的温和的笑意,但实际上,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吞了十几粒杏仁似的,全是苦涩酸楚的味道。袁梦丽至今也没有弄清楚那条蒂芙尼的珍珠项链是谁送给宦淑的,或许她也曾想到过这是杨凛昙送给宦淑的吧。但是,这毕竟是不值得相信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谁又会当真呢“这些关我们什么事宴会马上开始了,我们还是自己先做准备吧。”宦淑瞥了瞥袁梦丽怪异的神情,淡淡地回应道。“说的是说的是,宴会上那么多名流贵族,等会儿可得好好认识认识呢。”袁梦丽放眼望了望四周,她似乎想伪装成一个未婚女士来与宴会上的宾客们搭讪,她的志向真是远大。宦淑看见她迫不及待地走向不远处的男宾客们身旁,喉咙里便冷冷地讥笑了一声。大厅内已经站满了人,被邀赴宴的宾客们大都已经到来,有上海金融界赫赫有名的银行家,经济学家,民营企业家,外企工作人员以及金发碧眼的外籍人士等等,经济界各门各类的尖端人士都聚集在这里,共同庆祝ears成了三十周年。观望四周,只见宾客们一个个都打扮成精神抖擞的模样,男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女士长裙曳地,笑语嫣然,众人的言行举止,皆是得体大方。欧式的紫水晶吊灯闪耀起来,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美食佳肴已经陈列在餐桌上,美酒的芳香甘醇,把周遭的空气都浸染出了香味。高跟鞋嘚嘚嘚地踩在赤风团花红地毯上,那一只只纤细柔弱的巧手,娴熟地捏着那光洁明亮的高脚杯,仿佛要把它们在空中旋转起来一样。“什么有了合适的人选,之前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还不是被凛昙推托了,珠宝商的女儿又怎么了难道因为一个门当户对的虚名就就必须结为连理吗不不不,那只是戴倩凝的意思,并不是凛昙的意思。凛昙送蒂芙尼是让我与他重逢,而不是与他诀别的。”宦淑边行走便安慰自己,她要用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鼓舞自己,驱使自己直面惨淡的人生。作者有话要说:、第四十章她绕过人群往前走去,只见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坐着好几个手捧乐器的乐师们。有吉他,萨克斯,短琴,钢琴,管风琴,小提琴,大都是西洋乐器,凌乱嘈杂地弹唱出来,倒也为整个大厅增添了许多欢乐愉悦的氛围。她就这样在音乐的天地里,不停地往前走。她望向四周,不断地宾客群中搜寻着。她不知道凛昙今日会穿什么衣服来赴宴,也不知道等会儿见了面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跟他打招呼。他们似乎许久未曾见面,但是宦淑觉得,凛昙像是一直都在她身边似的,若是真正见了面,倒还不至于久别重逢痛哭流涕。她踏上台阶,欲到楼上去寻找。歆融曾在电话中说过,杨弼想要见一见宦淑。之前,宦淑从未见过杨弼的真容,也不知道杨弼待人是温和还是严厉。但是,当她看见凛昙扶着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她只是感觉,杨弼长相虽然算不上英俊,但是方正的脸上却有一种掩藏不住的原始的柔情。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灰色西装,脸上仍有轻微的病态和倦容。宦淑怀疑,他可能是从医院里赶来赴宴的。宦淑站在台阶的最底层,只见杨弼朝她微微点头,他的一只手搭在凛昙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搭在戴倩凝的手臂上。凛昙穿着一套洁白的纪梵希男装,脖子上系着根黑蓝相间的簇新的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气宇非凡;而戴倩凝则穿着一条优雅的宝蓝色长款礼服,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同时脸颊上薄施粉黛,神色于威严肃穆之中凸显了几分知性优雅。戴倩凝直勾勾地盯着宦淑,宦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毕竟,她之前警告过宦淑别来参加ears三十周年的庆典宴会,说得义正言辞信誓旦旦的,绝对不容许其他人质疑和否定。今日,宦淑能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很大原因是因为凛昙的一串蒂芙尼珍珠项链,让自己有了来赴这场鸿门宴的勇气。“宦淑,你介意搭把手吗”凛昙站在台阶上问道。宦淑轻轻甩了甩波浪卷发,踏上台阶走到杨弼身旁去,道:“当心。”戴倩凝不再对宦淑说“请找出一个门当户对的理由。”此时此刻,她只是轻轻松开了丈夫的手,略微朝宦淑笑了一笑。杨弼一边把手搁在宦淑的手臂上,一边试探性地去踩踏下一节的楼梯,他口中喘着大气儿,脸上神经紧绷,整个人都是一副十分吃力的模样。但是很奇怪,虽然杨弼极力表现出一副十分需要别人搀扶的模样,可宦淑却并没有感觉到他压自己手臂上的力量,难不成他是把所有的力量都压在凛昙的手臂上了宦淑疑惑不解。他们从楼梯上走下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三个人。宦淑瞬间醒悟,原来杨弼是想要众人看见自己和凛昙站在一起。她和凛昙两人站在杨弼身旁,一个衣着紫藕色的立体花纹修身鱼尾长裙,温婉淑女的模样;一个穿着裁剪得体的白色纪梵希西装,翩翩公子的模样。“这位是谁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这么亲密地站在杨老先生身旁”宾客群中有人诧异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嚯,和杨公子挺登对的哟。”宦淑陪同杨弼从人群中走过,也不知道是谁,又嘀咕了一句。“哎,她出生一定很高贵,父母一定很有钱吧”宦淑听着众人天马行空的猜测,她的爱慕虚荣不知不觉又得到了一次释放。“可不是之前听说有位小姐就跟杨公子相过亲,那小姐的父亲好像是哪家珠宝店的大股东,没福气哟,之前打扮得火辣辣地去相亲,可惜人家杨公子看不上她”这是一位男士的声音,宦淑走过他身边时听得清清楚楚的。宦淑此刻应该是要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地大肆炫耀一番了,毕竟能够和ears的高层领导走在一起,这是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但是,总体来说,她表现得十分淡定,或者说这一切她早就预料到了,根本无须过分惊讶。只是,袁梦丽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宦淑,恐怕,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又得像条哈巴狗似的死死地跟在自己背后摇尾巴了。“我终于能够跟上级领导搞好关系了。”袁梦丽的心里乐开了花。宦淑与凛昙等人的座位被安排在大厅中央的一张宴会桌上,杨弼一路上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在宴会桌旁坐了下来。他生病刚痊愈,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的,凛昙搀扶着他坐下,待他坐立好之后,凛昙则走上前去与其他宾客打招呼。宦淑待在原地,凛昙走了几步路之后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便转头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宦淑会意,凛昙是要让自己与他一起去熟识宴会上的宾客。她向杨弼先生道了别,迈步朝凛昙走了过去。不管之前她和凛昙之间有什么纷争,凛昙和戴倩凝之间有什么纷争,也不管凛昙是用什么方法来说服戴倩凝让戴倩凝改变思想和观点的,所有的这些,宦淑都不愿去深究了。她现在只想着待会儿见了宴会上的宾客该怎么与他们打招呼,该怎么使自己说话得体,举止优雅。毕竟从心底里来说,她还是想要促使自己表现得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凛昙笑看着她,待她走至跟前,凛昙才对她道:“宦淑小姐,你把蒂芙尼都丢了,还怎么与纪梵希相配”戴倩凝一定也跟凛昙说过婚姻需要门当户对之类的话语,像个长辈一样地教训他唯一的儿子,婚姻需要门当户对。而凛昙又是如何反驳她的呢是否像自己一样地义正言辞不卑不亢呢凛昙是不需要不卑不亢的,他确定的事情,旁人总是无法阻止,真正难的事情,是让他确定的过程。之前踏上酒店的第一节台阶的时候,宦淑就在思索,这到底是重逢还是诀别。如今看来,答案已经揭晓,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重逢了。“凛昙先生,我是与你相配,不是与纪梵希相配。”宦淑笑着道。凛昙听罢,笑了笑,便迈步往前走去。他的本意便是让宦淑来,而不是让蒂芙尼来,如今宦淑随了他的意,他自然不必再多言语。她同凛昙一起往前走去,和那些宾客打招呼,问候,攀谈。宾客们一个个都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拼命儿找着话题与她攀谈,毕竟是凛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