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跖微微蹙眉,当初自己在道宗里的时候,也不曾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今日到底是不一样了,当初举着剑指着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化为黄土。“众位请起,一句师祖,修跖实在是不敢当。当年修跖也不过是个末等弟子,资质愚钝,今日反观各位,倒都是好苗子,不怕将来道宗没落。”修跖的话毫不客气,当年那些所谓的好苗子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生老病死,化成了灰。“这”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不解其意。修跖那一代的弟子,因为皆是皇族贵胄,竟然不守道家清规,参与俗世纠葛,也是在那一次的王朝更迭中,死的死伤的伤,被逐出师门的更是不计其数。现在剩下的应该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完全是断代了。“啊哈哈”为打破尴尬局面,长老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即瞟到修跖身后站着的女子,方才辰丰前来禀报的时候,就说修跖带了一位女子前来,想必就是她了,随即扯着嘴角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因为这笑意推挤起来,满脸的褶子实在是不堪入目,“不知这位姑娘是”听他说自己,芳伊怯怯地往修跖身后躲了躲,抓紧了修跖的衣服,这些人貌合神离,全都不是好人。修跖挡住芳伊的身体,朝着长老点了点头,“她是弟子的一位朋友,因好奇凡间种种,便跟了弟子下凡而来。”“原来是仙姑,实在失敬”听了修跖的话,三人皆是一愣,脸上挂起谄媚的笑意,他们在这人世间活得够久了,已经是不可能再修成正果了,今年就是大限了,若是能通过他么二人求得一些仙药,虽不能长生不老,可能返老还童也是好的似乎察觉到三人的用意,修跖拉着芳伊在一边坐下,抿了一口茶水,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倒是下了血本,这可是仙露仙草烹的茶。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长老,谦卑地问道,“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可好”“你师父”三人皱眉相互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自你羽化成仙,伊丫头堕入魔道,灰飞烟灭。你师父他就离开了道宗,到现在已近三百年了,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师叔莫要担忧,”修跖看着三人,轻声安慰道,“师父他随性惯了,不喜拘束,许是在哪里游历,耽误了时间。”“哎”白发苍苍的长老叹了一口气,“你师父他就是那么一个性子,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可其实他比谁都看得重,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到了成仙的关键时候,他还是因为无法放下心中执念,修不成正果。”修跖没有接话,只是轻声笑了笑,端起一边的茶杯饮了口茶,“其实,修跖此番前来,是要向众位师叔求证一件陈年往事。”“哦”三人皆是一愣,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饶了那么久,终于到了正点儿上了。恨意滔天报仇晚加更3“不知几位师叔可还记得三百年前的一场瘟疫。”修跖手指摩挲着杯壁,垂着眼皮,不去看任何人,声音里还是以往那般温润,似乎只是一句玩笑话。三人皆是僵直了身体,相互间望了一眼,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口干舌燥地咽了一口吐沫,“老朽不明白修跖仙者话中的意思。”“不明白”唇角挂着笑意,转而直至地望着主位上的三个人,眸中满是冰冷,“师叔们果然老了,不过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也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是不敢想起呢”修跖的话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半,没有半点温度,满满的全是怨怼。察觉到修跖的不同,芳伊的身体不可察觉地一抖,往后撤了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修跖,他身上有太多的怨气,像是要将他吞没,这样下去,一定会误入魔道的。深吸了一口气,芳伊颤着手指拉了拉修跖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小跖”她半仰着头,一双清澈的金色瞳眸直直地看着修跖的眼睛,眼中满是担忧。修跖抿了抿嘴角,抬手拍了拍她的手,唇角勾起暖暖一笑,似乎方才满身戾气的不是他。“这样吧,弟子给师叔们提个醒。”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温润的样子却让人心中不禁一抖,“那是天元二十六的事,西部边陲的一个名为牧坊的小镇一夜之间被大火覆盖,无一人逃脱,上至垂垂老矣古稀之年的老人,下至黄发垂髫未及弱冠的孩童,所有人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世人皆道那不过是一场天灾,又有谁知道那样的后果只是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修跖脸上的笑意敛去,望着坐在中央的师叔,他已经是全身哆嗦,浑身颤抖,枯槁的脸抽搐着。“师叔,您说,当年的病症果真是无药可医了么”坐在左边的二长老,拧着眉看着中间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修跖冰冷的脸,“修跖,你应该知道,瘟疫本就是不治之症,而且极易传染,若是不及时处理,只会让更多的人丧生,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场面吗”“瘟疫”修跖轻轻一笑,满是嘲讽,“若真是瘟疫,我也无话可说,可那真的是瘟疫吗”他直直地盯着主位上的白发老人,“为了让道宗成为天元王朝的国宗,师叔你当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本还叫嚣的长老听了修跖的话,也呆愣着,回头看着颓然地坐在中间的大长老,双眉紧紧拧起来,一直以来,大长老都是道宗的最高掌权者,也是他带着道宗变得强大起来。“什么意思哈哈”修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师叔还真是说笑。”坐在中间的大长老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当年确实是我的错”“师兄”站在一边的二长老看着站起来的大长老,眉拧地更紧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挪着步子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热闹的道宗,“当年牧坊的人一夜之间都染上了恶疾,所有大夫都不敢医治,就连当地的大夫也因为感染了那种病症而丧命。所以我向陛下建言,下令屠村。”“哈你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死于非命。什么慈悲,你当真是慈悲啊”修跖眸中冷意渗人。“怎么,想为你的亲人们报仇”大长老回过头,长长的眉毛一抖一抖地倒是好笑。砰地一声,一柄长剑架在了大长老的脖子上,斩断了那苍白的发,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不该吗”“修跖不得无礼”二长老看着架在师兄肩上的剑,朝着修跖冷喝一声。“自然是应该的”老人止住了师弟的动作,朝着修跖轻轻一笑,脸上是无畏的表情,“至亲被杀,若是不能为其报仇,怎为人子。”“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二长老看着他,拧紧了眉,虽然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年,师兄他一直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夜夜难寐。“小跖”芳伊看着已经丧失自我的修跖,两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他握着剑的手,一双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泪盈盈满是哀求,“小跖不要,不要杀人,我们离开好不好去哪里都好”修跖双眸布着血丝,双眉紧紧拧起,手腕用力挣了挣,“伊伊你放开”今天,他一定要取了他的性命,为三百年前那些枉死的人报仇“我不放”芳伊皱紧了眉,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放开”此时的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想杀了他泄愤,当初耗费修为在因缘镜中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拿他的头寄自己死去的亲人。“不要”芳伊抓紧了他的身体,脸上挂着泪痕打湿在他的衣襟上。坐在一边三长老慢慢站起身来,背手而站,“修跖,你当真要因为一些前尘旧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你可曾为你身边的姑娘想过,还有你的师父还记得他当初说过什么吗”“为了这些事,你还想搭上多少人的性命”他的声音越发凌厉,白色的发丝也因为全身骤起的真气飞扬而起。修跖低下头看着搂着自己的芳伊,紧闭着眼睛,脸上是难以压制的痛苦,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芳伊身上,手里的剑啪地一生落在地上,他紧紧拦着芳伊的身体,“伊伊”涅槃重生伊人伤我叫谭芳伊,我的身份呵仙界的罪人。我本该被永生永世关在雷泽冰潭之中,直到油尽灯枯,灰飞烟灭。哪想到,还有出头之日,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救我,只是她眼中的悲伤绝望比我更甚,她看起来那般迷茫,就像是一个迷失方向的人,在红尘中摸索前行,找不到归路“你醒了”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完全没有恶意的纯真,刺目的光让她的身体虚弱无比,整个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诶诶,你别乱动哦”那声音从带着急切和担忧,“婆婆说了,你被冰封了太久,消耗了所有灵力,现在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一滴水洒在她身上,一阵沁凉沿着泥土渗进根须,“小花,你为什么不开花呢谷中的所有花草都会开花的”开花还能开花吗这样的身体,已经接近灯枯油尽了吧枝叶低垂着,叶片有些枯黄。“你不开心吗”一身蓝衫的点点慢慢凑近她,手指戳了戳她的叶片,嘿嘿地笑起来,“婆婆说你只是是受了伤,只要好好休养,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哒哒哒跑到一边的秋千架上坐下,歪着脑袋看着没有任何回声的芳伊,摇晃着秋千,一点点荡高,发髻上的银色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轻响,“婆婆她最厉害了没有什么是她办不成的”点点腾地一声从秋千上跳下,伏在芳伊身边,“你知道婆婆么她是这殇灵谷的谷主,就是她带你回来的”站直了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得就着手指,红润的嘴唇嘟起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更可爱,“你别看她头发都白了,可是她一定还很年轻的,她那么漂亮,点点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美的人。”说到这里,他垂下头盘腿坐在一边的草地上,别别扭扭地拽着草叶,“可是她非要我叫她婆婆,哼搞得自己多老似地”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从转角处走过来,长发未梳,只是随意地披在肩头,眉目清晰,唇角含笑,她抬眸看了那病恹恹泛黄的昙花,随即做样看着一边的点点,责备的声音带了一丝宠溺,“点点有说婆婆坏话了”“啊”突然的声音让点点一个激灵,噌地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站在不远处拉着脸的红衣女子,露出谄媚的笑意,小跑着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腿,小脸儿在上面蹭啊蹭,“婆婆怎么来了点点出来的时候,你还在喝酒呢”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自问。女子蹲下身子,脸上挂着笑意,修长的手指落在点点肥嘟嘟的脸颊上,“若是我还不来,不知道你这小家伙要怎么编排我呢”“嘿嘿”点点伸手揽住女子的脖子,手指绕着她柔顺的白发,“点点最喜欢婆婆了,怎么会编排婆婆呢”说完松开手站直了身体,盯着女子明亮的眼睛,一双鸽子般的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因为点点说的都是事实啊”话还没完,就一个箭步跑了出去,钻进了花丛。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无奈一笑,慢慢站直了身体,走到芳伊身边。修长的手指划过叶子的脉络,“你的修为算是全毁了,若想恢复人形,只能重新修炼,而且因为你在雷泽冰封太久,身体收到了一定的损害,所以,你要耗费的精力要比之别的花草要多许多。”“我还能修成人形吗”芳伊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敢相信的怀疑,她在苏醒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化为人形的。女子指尖微闪,一抹白光钻进芳伊的身体,一股暖流在心口化开。“看方才的反应,还是有希望的”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那话说起来也是那般轻。芳伊却是被那句话击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女子转生打算离开,她才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开口,“其实我”女子没有回头,话音依旧,“你没有必要告诉我你的过往。”说完就要抬步离开,能被关在那种地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众生皆苦,何必为难。“可是”她张口唤住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犹豫,“可是,我是仙界罪人,是天帝亲自下令冰封在雷泽的你此番将我放出,势必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女子转过身,宽大的袍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风鼓吹袍子的声音呼啦作响,她的眼中像是结了冰,厚厚的一层直抵心底,“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将你送回到雷泽之中,任你自生自灭”芳伊完全愣住了,她实在是不想回到那个冰冷黑暗的地方,满是绝望的潮水会将她吞噬殆尽。盯着芳伊看了一会儿,她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狂傲不羁,“放心吧,我紫轩一人做事一人当,自然不会让你回去那里。再说这么些年,逆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