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而走,没准儿过几日也就回来了。现在芦影受了伤,这军营里唯一的一个军医也不知所踪,若是耽误了病情可怎么是好。芦影看着他时而点头,时而凝眉深思,时而某种闪过狐疑之色,时而叹息。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会让他产生如此多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军你怎么了”“哦。”颜辛朗回过神来,扭头看着芦影,“我原本也是想你在此养好了伤再送你离开,可是,江先生他,先下并不在军营,你这伤若是恶化我还是让陈姜连夜送你离开,外出就医。”听他提起江先生,脑中突然闪过一点什么,却快得抓不着,到底是什么呢芦影摇摇头,不让自己再纠结,“江先生是江大叔吗他教过我怎么把脉诊病的。”“你”颜辛朗紧紧盯着芦影的眼睛,眼神极度怀疑,他也记得江先生说过他收了芦影为徒,也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天时间,她真的可以治病救人颜辛朗眸中毫不掩饰的疑惑让芦影有些恼怒,朝他大声吼道,“我可以治好自己身上的伤,你只要借我个地方,让我好好休息就行了”芦影脸上因为羞恼而变得潮红,香腮两瓣带着朦胧的春意,只是那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让人不可小觑,颜辛朗往前凑了凑,双眉拧起,紧紧盯着芦影的眸子,抬手摸了摸她红彤彤的脸颊,“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我”芦影深深瞪了他一眼,嘴巴嘟起来,扭头不再看他,口中依旧嘟嘟囔囔,“要你管”身上不过是皮肉伤,最重要的是她灵力消耗过多,而且方才强行运功突然终止,已经造成了反噬,若不是控制得当,现在的她定然是走火入魔了。“不要逞能。”颜辛朗看着她嘟嘴的模样,那样子还像个孩子。伸手扳过她的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芦影有些呆愣地看着芦影的眼睛,那眸中的温柔和担心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若你无法治愈,我现在就让陈姜送你”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芦影朝他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不能被他迷惑,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留下。“那好吧,我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此时,你,必须离开。”芦影拧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拧,是那种非要把人气死了才罢休的死犟。在营帐中软禁两日,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芦影就从睡梦中惊醒,即便是在梦中她也是愁眉紧锁,看不尽的哀愁,她坐起身,背靠在榻上的木栏,望着离自己远远的烛火依旧跳跃不停。飞蛾不知死活地朝着那烛光扑去,瞬间能听到嗤嗤啦啦的灼烧声响,远远地能看到那飞蛾白色的翅膀燃起一点黑烟。唇角勾起,细眉微弯,脸上是安恬静好的模样。他还记得,自己怕火。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裳,掀开被子,跻上鞋子,朝外走去。刚刚掀开幕帘,就看到蹲坐在门口的颜辛朗,他微仰着头,看着天空中一点一点的星星。脸上没有了平日的严肃,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烦扰的豁达,似乎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成了空。听到身后幕帘的响声,颜辛朗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到站在幕帘下的女子,一身红妆如火,那是他们新婚的嫁衣,一头黑发如瀑没有任何修饰得垂在身上,像是为她披了一件宽厚的黑色大氅。他唇角微扬,眼角微翘,单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怎么起来了”手抚上她白皙玉润的脸颊,感觉到上面的丝丝冰凉,微微拧起眉头,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系在芦影身上。“睡不着。”芦影盯着他的手,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怎么是你在这里”“我让他们下去休息了,我啊,怕你再偷跑了去。”手指捏捏芦影的鼻子,一脸宠溺,其实不过是想多陪你一会儿,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哼”听到对方的话,芦影显然很不满,可细细一想,先下不能有任何的反常举动,若是让他了解自己的真正意图,想逃,怕是没门小女子我就大气一点,不跟你小伙子一般见识,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你方才在想什么”颜辛朗手指着夜空中的星星,声音低哑,“它们看起来与我们相距不过百十丈,实际上却远地无法触及。我原以为,我这辈子,是与幸福无缘了,我的世界就该是杀戮,被杀。直到有一天,死在敌人剑下,马革裹尸。却没想到,老天对我是如此眷顾,让我遇到一个纯净如水的女子,洗涤了我心中所有的血腥。而我这辈子,从小被灌输的理念,轰然崩塌。如今唯一的念想,不再是战死沙场,我终究是愧对父亲,愧对君王。”“谁说星星摸不到。”有些不忍颜辛朗话中的悲戚,芦影勾起嘴角贼兮兮地笑了笑,看了看天色,还有时间。伸手拉住颜辛朗的手腕,“跟我去一个地方”“去哪里”颜辛朗被她突然的拉拽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挑眉看着前面纤瘦的背影。“嘿嘿”夜色中传来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她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拖着他前行,“我带你去找星星。”黑暗中那棵古树周围飞起点点萤火,或高或低,起舞盘旋。芦影袖袍的手指掐诀,便萦绕在两人身边,亲吻着芦影散落的发,落于她微抬起的指尖,“你看,它们就在我们身边。”芦影捧起一只忽明忽暗的萤火,送到颜辛朗眼前。颜辛朗看着她手心里的萤火,看着萤光下她姣好的容颜,心头软软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就在他身边,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幸福。芦影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那,让我留下来好不好”颜辛朗身体一僵,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双眉紧紧拧起,“不行,这个没得商量。”芦影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大煞风景。”伸手抱住他,“那我们就这么站一会儿。陪我一会儿。”化萤飞,出逃去“其实,我就像这些萤火一样。”头伏在他的胸口,听着红色的衣袍下有力的心脏跳动。“嗯”颜辛朗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她,她低垂着眼眸,并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扫过身前的衣襟,微微翘起的弧度,像是弯起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心。芦影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抚了抚他有些褶皱的衣襟,话中含笑,“将军为什么还是这一身的红衣”“影儿你信我么”颜辛朗双手紧紧抓着芦影的胳膊,低头看着她,话中满是严肃认真,不曾有一丝玩笑。“我当然信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无条件相信的人。”芦影微扬着头,手指划过他眼角一个小小的疤痕,即便你错了,错得离谱,我还是愿意相信你。“那,你回家去,等我,等我击退了这蛮军,便向皇上递交辞呈,回去与你相守。”我是相信你,相信你不曾骗我,可是我不相信自己,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生命,人生不过须臾,我不想就这么在等待中消耗掉。芦影看着他,眼角含泪,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吻在他薄薄的嘴唇上。飞舞的点点萤火萦绕在两人身边,感受着这爱意浓浓的亲吻。“我们回去吧,天要亮了。”伸手拉住颜辛朗的手,十指相扣,“我也该回去了。”颜辛朗一愣,心脏猛地收缩一下,眉毛拧成疙瘩,拉着芦影的手紧了几分,“不是说下午再走么”“早晚是要离开的,早一刻,晚一刻有什么区别呢。”芦影扭过头,略带轻松地朝他一笑,那笑容就像是那春早的桃花,炫目华美,可其中又添加了多少苦涩愁情。“走吧。”拉着颜辛朗往前带了带,率先往山下走去。“我不想再遭离别之苦,你也不要再送我。你放心我会老实离开。”站在主帐前,芦影停下脚步,止住了颜辛朗继续前行的步子,松开了牵着的手,低着头,声音低哑。话闭,转身走进帐中,拉紧了幕帘。颜辛朗木然地站在幕帘门口,看着那被拉扯出皱褶的幕帘,抬手探进怀里,紧紧攥着那尾白色的芦花。他知道芦影就在幕帘之后,知道她不愿经受别离之痛,三月前的分别那般清晰,她的泪打湿了自己的心,他看着幕帘,声音有力,“你等着我,与卿长相厮守。”听着帐外远去的脚步声,她一步步挪到塌边坐下,闭着眼睛伏在薄被上,“你若是知道,我只有不到三月的时光,是不是不会这般决然我要的不多,只是想与你相守这短暂的三月时光啊。”她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就此妥协”盘膝坐在榻上,双手掐诀摆阵,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莹白的光,沿着指尖扩散到身体周身。直至白光凝聚在眉心处化为一点钻进脑中,双臂打开,大红色的袍袖无风而起,就像是两扇巨大的翅膀,手臂摆动交叉。一阵白光之后,只有烛台上猛地摇晃了一下的烛火,还有那淡淡的白烟。而她已经化成了一点萤火飞出了窗子。“将军将军不好了”颜辛朗站在主观台上,背靠着木质的栏杆,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什么,手里的芦花被他一遍又一遍摩挲,就像,就像是在摩挲她光洁的皮肤。突然的惊呼将他从混沌中唤醒,扭头就看见远处跑来的小士兵。“何事惊慌”颜辛朗双眉紧皱,翻身从主观台上跃下,伸手扶住几乎摔倒的小兵,这小兵好像是主帐的守卫,难不成是芦影出了什么事情“夫人,夫人她”小兵气喘嘘嘘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颜辛朗也是十二万分的害怕,手指着来时的路,“夫人她不见了”“什么”颜辛朗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将他高高拎起来,随即摔在地上,一个起越,朝着主帐的位置掠去。她怎么会不见呢难不成又偷跑掉了“陈姜怎么回事”刚掀开幕帘就朝着站在里面的人劈头盖脸地发问。陈姜抬头看了一眼那黑着脸的大哥,暗暗抹汗,这算是什么事儿嘛,真是躺着也中枪。但还是垂下头,恭敬道,“回将军,方才卑职前来主帐寻夫人,要送她离开,哪曾想,唤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卑职冒着胆子进来一看,这这帐中就没人了。”“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插翅飞了不成”颜辛朗啪地一声槌在桌案上,一双眸子似在冒火。这么聪明那姑奶奶还真是插翅飞了“都找过了么是不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丫头不愿意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躲到哪里藏起来了。颜辛朗看着陈姜,双眉紧紧拧在一起,若只是躲起来他倒不怕,就怕是那个南宫子苏派人将她捉去了。“是,都找遍了。守将们也说不曾见人出入军营。”陈姜看着着自家将军也是一阵担忧,若是蛮军抓到了她,以此要挟将军让出南疆,将军定然是陷入两难的境地。唉,这夫人还真是会找麻烦。隐在暗处的一点萤火头上的触须微微颤动着,看戏一样地紧紧盯着说话的两个人,贼兮兮震动翅膀表示自己心情不错。突然间,颜辛朗捂住胸口,上身完全紧缩在一起,脸上因为痛苦而纠结在一起。“将军,您怎么了”陈姜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也不禁拧起眉头,从未见过他受如此重的伤,此番怎么这般严重“无妨”,颜辛朗提起压制住翻腾的气血,朝着陈姜摆了摆手,“你出去吧,让人去山里找找。”陈姜看着他抿了抿嘴,知道颜辛朗不喜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长吐一口气,朝他弯腰行了一礼,“卑职领命。”幕帘方一垂下,颜辛朗胸腔里的血就压制不住涌上喉头,一口血喷涌而出沿着嘴角溢出。颜辛朗抬手抿了一下,歪靠在圈椅上,仰头闭上眼睛。“影儿,你去了哪里了”暗处的萤火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身体微微一颤,扑闪着翅膀晃悠悠飞出来,停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仰着头看着他。前脚摩擦触须,摇头晃脑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扑棱翅膀飞到颜辛朗胳的手上。轻微的痒意让颜辛朗慢慢缓过神儿来,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小虫,唇角挂起一抹笑意,“小不点儿怎么白天出来了”抬手将它送到眼前,盯着它摇晃的触须,“你能听懂我的话么”那萤火抬起前脚蹭了蹭脑袋,两根触须一颤一颤,“那你帮我带话给影儿,女子不能留在军营,除非是军妓。她们是唯一能随军出征的女子。”那点萤火摇晃着脑袋,有些不明白。颜辛朗不禁痴笑一声,自己是疯了,竟然会让这萤火虫传信。抬手让它飞离,自己起身站了起来,朝着帐外走去。“军妓那是什么”芦影站在主帐暗处,嘟着嘴巴,挑眉看着颜辛朗远去的背影。小红帽,紫袍狼1芦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手拎着一把药锄,背上背着小背篓,在阴翳的林间穿行,方才察觉到颜辛朗伤势严重,似乎有蛊虫活动迹象。记得在江大叔给的医书上看到过,在天堑的峭壁上,长着一种引蛊草,能够将蛊虫引出来。长裙有些繁琐累赘,走几步就会被沿路跳出地面的树根扯住,脚上满是腐烂的枯叶,散发着腐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