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一颤,又问:“皇后怎么会溺水,要不要紧”“臣妾没事了,让皇上担心,罪该万死。”小皇后哆嗦着说这句话,就在床上叩首把脸埋在了被子里。“没事就好。”皇帝冷冷的,目光则留在湘湘身上。屋子里已点了灯,四面而来的光线,让她脸上的轮廓越发明显,可那明明柔媚的线条,因冷漠而显得僵硬,特别是那天在湖边摸了她的手后,湘湘身边不可交近的地界,越来越大。“你们早些休息,下棋的话,多点几支蜡烛。”皇帝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竟不曾走近她们,直接在门前转身离开。湘湘心间一松,对瑟瑟发抖的皇后道:“别怕,皇上走了。”这一边,皇帝大步直冲长寿宫而来,天色越来越暗,长寿宫内外却灯火通明,静姝一袭妖娆华丽的裙衫等在门前,一见皇帝便笑靥如花。进门,皇帝才稍稍展开双臂,静姝便上前为他宽衣解带,舒适干净的衣衫已经放在了一旁,就等皇帝来替换。等他坐下来,已不再带着路上的风尘,热茶送到面前,淡雅的茶香清心凝神,可他正觉得舒适,静姝靠近过来,一阵脂粉香气,搅乱了茶香的清幽。“滚开些。”皇帝突然怒,让端着点心的静姝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可是弥散在空气里的脂粉气怎么也散不去,茶香也再回不到刚才的韵味,皇帝想起湘湘那淡定安宁,可骨子里是鄙夷自己的神情,一时勃然大怒,挥手把桌上的茶盏推在了地上。碎裂声震得静姝心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皇帝会为了皇后为了湘湘而折磨她,可这份折磨迟迟不来,她迟迟不得安心,现在皇帝的无名火,她又不知从何解。好半天,皇帝才沉声说:“待有一日庞峻逼宫,朕何去何从,你又要往哪儿去”静姝垂目,嘴上说:“生或死,且听皇上安排。”可她心里,真的不知道。一转眼,圣驾回宫已有两日,这两天皇城上下,却如同圣驾不在时一样安宁,早朝虽然如旧,可宰相大人不在了,更带走了许多文武大臣,朝会冷冷清清,要紧的事他们办不了,不要紧的事令人发困,皇帝应付了两天后,终于厌了。第三天,他拥着美人在榻上,外头内侍到时间来请皇帝起床。皇帝实则早就清醒了,他今天笃定不上朝,要取消朝会,却醒得比任何时候都早。可仿佛是预见到了要发生大事,当内侍领命离开不久,他来了兴致翻身把身边的女人压在身下,门外又传来急躁的声响。“朕不是说”“皇上,八百里军情急报,边境连失两座城池。”皇帝正骑在美人的身上,听见这句话,不禁重重地跌坐在床榻上。身下的美人吓得魂飞魄散,悄悄爬下床,可一直等她裹了衣裳逃出寝殿,皇帝也没动静。而这一天,齐晦已经日夜兼程,几乎要赶上前方的队伍,却收到庞世峰送来的消息,他的父亲,正在他跟踪的那一路人马中。自然慕清也得到了消息,齐晦调转方向往世峰那里去的路上,恰巧与慕清汇合,慕清见了他不免笑:“本想比你早些到,直接取了庞峻的人头,看样子,我们要打个商量了。”庞峻是直接害慕家消失二十年的仇人,慕清杀红眼齐晦并不意外,对齐晦来说,庞峻亦是害了他们母子的凶手,庞峻的确死不足惜。可他们还要和世峰一辈子,他到这一刻,仍旧希望把庞峻的生死交给世峰。齐晦笑着,与远在京城深宫里的湘湘几乎同样的口吻说:“先靠近庞峻再说。”两人带着人马疾行去与世峰汇合,赶路的那几天,京城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连一丝丝风都没有,可本该春暖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阳光之下的皇城却更透着几分凄凉,所有人都觉得不安,到底什么不安,又不单单是为了边境失去两座城池。洛神殿里,湘湘的嫁衣做成了,她站在镜子前,将衣衫穿上,小皇后推开窗户,窗外和煦的阳光洒进来,落在那金线绣的祥云之上。、243这样的结果阳光充满了整间屋子,镜中的人亮了起来,从曳地裙摆层层而上的金色祥云,大气磅礴,红纱盖着锦缎,朦胧了金线闪烁的光芒,小皇后站在窗下看,痴痴地说:“姐姐,好看。”这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湘湘亲自带着针线房的宫女共同制作,可惜皇帝归来后宫女们便离去,不然很想让她们也看一看衣衫做成的模样。腰带上精致的菱花纹,是宫女们熬夜为她所绣,臂上长帛若隐若现的花瓣,是皇后落水前去采来各色花朵,用真正的花瓣一片一片染的。“姐姐像脚踏祥云,穿过百花来到人间的仙子。”皇后跑上来,绕着湘湘转了又转,羡慕地说,“将来我去了尼姑庵,就不能穿这样好看的衣裳,可我也想穿一次,就是穿给谁看呢。”湘湘笑道:“瞧瞧,既然心不诚,就不要勉强,至于穿给谁看,谁知道来日会不会遇到好的人呢”“姐姐胡说什么呐”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上前来扶着湘湘的腰问,“会紧吗,勒着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湘湘摸着尚未有变化的腰说:“太医说两三个月后才渐渐看得出来,我自己倒还不觉得,不过这身衣裳做得刚刚好,再过些日子肚子显出来,就穿不了了。大概要等一年后,我才能重新穿上她。”她笑着摸了摸袖子上的花纹说,“不过平日里没事儿穿着,也实在太张扬,王府里的人,都看管我穿得简单”可是笑容渐渐散去,湘湘想起了那一天空荡荡的家宅,日渐熟悉的婢女家丁都不见了,他们最终没能被救回来,那些看惯了她简单模样的人,都再也看不到了。“姐姐怎么了,好像突然不高兴”皇后为湘湘松开腰带,将裙衫层层褪下,这衣裳虽用上好轻盈的料子来做,也架不住一层一层地穿戴,起初湘湘只想做一件裙袍,可针线房的宫女们却说,最隆重的华服可不止有外头单单一层,既然是嫁衣,就要正正经经穿戴。湘湘没有说那些残酷的事,慢慢将衣衫褪尽。只留贴身的绸衣,身子亦变得轻松,而镜子里的人整整小了一圈,看起来单薄又柔弱,果然刚才被华服支撑起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那仿佛万丈光芒的气势。“姐姐,将来你可每天都要穿那么隆重的衣裳,就像我,就像太妃娘娘。”皇后小心翼翼收起湘湘的嫁衣,说道,“可惜我的衣裳总不大合身,太妃的又过于妖娆,哪有寡居的人像她这样的,就算是丽妃那会儿,也个个打扮的妖里妖气毫无尊贵可言,反正我进宫以来,就没见过有人是真正撑得起皇家贵气的。”湘湘笑:“你这么使劲儿地夸我,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有求于我。”皇后将衣衫收入柜子中,用上好的香囊放入其中,怕衣衫潮了蛀了,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说:“好便是好,不好便不好,我在家时见莫家那些夫人少奶奶们算计着过日子,每天都说着违心的话,很没意思。我记得一位婶母曾念叨,如今这世道,人活得太累,明明讨厌憎恶,却还要假装喜欢和热络,这比起憎恶本身更累心。”湘湘专心地听,小皇后则晃晃脑袋自嘲:“我在讲什么呢”“说得很好啊,你念的书本就比我多,见识也比我广,年纪虽小,可若皇帝是个好皇帝,你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后。”湘湘道,“再者,皇室不仅仅只有皇帝,宗亲贵族那么多人,将来总还要往来。”皇后嘀咕:“最烦这些事了。”湘湘重新将平日穿的裙衫穿戴整齐,站在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说:“再烦也要扛在肩上,他替换的只是一个人,不是整个朝廷也不是整个皇室。”皇后为湘湘披上罩衣,问道:“朔亲王几时能归来,听说敌军攻城略池,又占了一座城。”湘湘微微蹙眉,他知道齐晦除去庞峻后,要面临的是真正的战争,虽然百姓受难,可错本不在他,而他若能真正去打下江山,将来也比明德殿那一位硬气些。“娘娘,你知道宫里的佛堂在哪里吗”湘湘忽然问,她如今,也只有寄托神佛保佑,为齐晦做最绵薄的事。“何必去佛堂呢,我们请一尊菩萨来洛神殿就好,这事儿,我还是做得成的。”小皇后眼神明亮,把这件事揽下了。在湘湘的祝祷下,齐晦和慕清已顺利与庞世峰汇合,走到这一步,世峰心中只有浩然正气,商议起由谁最终向他爹动手,世峰面色深沉地说:“你们带人进去,我在外面接应,怎么做不用我教了,都是男人不要婆婆妈妈,想想边境罹难战火的百姓,还等着大军前去营救,被夺取的城池,要一座一座夺回来,若不能赶尽杀绝,也要把他们赶回山那边。”既是如此,齐晦和慕清也不必矫情多虑,行进中不宜下手且亦生乱,他们便选定了军队下一个安营扎寨的日子,要在那一天让庞峻为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庞峻身边并不是没有防备,他防备的也不仅仅是慕清之流,如皇帝所期盼的,朝中想要取庞峻性命的不止齐晦和慕清,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杀手前来,齐晦他们也要赶在这些人之前,好率先让世峰替下庞峻,掌控三军大权。而庞峻大营层层守备并不易突破,这一日安营扎寨,齐晦三人带人而来,便发现若要不引起骚乱,只能潜入三四人,而世峰要想在那一刻越过他的兄长迅速接手父亲的一切权利,不得不改变计划,让他跟随在一旁,至少也要在营帐外等候。开弓没有回头箭,世峰毫不犹豫地便与他们同往,是以夜色深沉时,在巡逻侍卫铠甲碰击的声响中,他们带了两个身手最好的手下,仅五人潜入庞峻营帐之外,可就要进入营帐见庞峻时,营帐外忽然灯火亮起,有十来个人骑马而来,之后为首那一人单独由侍卫用灯笼引路送入大帐,世峰借着灯笼的光线,轻声对齐晦慕清道:“这个男人我见过,在我爹的书房,他曾和我爹说起开锁找钥匙的事,若不是慕家人,也该是那边的人。”慕清冷声道:“那就一起结果了。”可营帐中却传出庞峻的怒叱:“你们混账,约定好的事出尔反尔,难道真的要我用数万大军把你们扫荡出去再不往后退,别怪我杀到你们的王庭。”那人阴冷地笑着:“宰相大人,不是说好,割让一半江山给我们,既然如此,早一些晚一些也不要紧。”庞峻再怒:“你们何止要一半江山,你们这是准备一路打到京城吧我最后警告你们,再不往后退,别怪我不客气。你们连粮草都没有,你们能坚持多久还不速速退出去。”那人寒森森地笑着:“庞大人,我得了三座城池,饿死那里的百姓,就足够铁骑壮士们维持一年半载,这一年半载,我们也足以踏遍帝国每一寸土地。”“混账你们”庞峻激怒,而营帐外的人也明白了,庞峻为什么没有弑君把齐旭放了回去,他也意识到如今的战祸,和他所设想的结果有了很大出入。“宰相大人,既然无法打开山脉里的密洞,无法为我们踏平一条道路,您也就”里头冰冷的话语传来,紧跟着书桌翻到的声响,仿佛是发生了打斗。世峰愣了愣,可身前的齐晦已经迅速冲了进去,而慕清与他的手下也紧跟其上,他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纵身到了营帐门外,看到外头听见动静而涌来的将士,他指着跟随那男人而来的十来个人,喝令:“把那些人抓起来。”能近身在庞峻身边的,必然是长年熟悉的人,他们都认得三公子,乍一见虽然奇怪,但没有比深夜来造访的异族人更奇怪,且世峰一声令下,那些人不等动手就拔刀要反抗。但寡不敌众,一阵刀光剑影的喧嚣后,终于被制服了。世峰本要上前审问那些人什么来路,肩膀突然被人搭住,他心头一紧反手就对抗,见是齐晦在身后,猛地收势,而齐晦也已经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但是这一握,世峰感觉到齐晦手心微热发粘的东西。“你爹受了重伤,那人身上有机关器。”齐晦沉着地说,而此时慕清亦走出大帐,他的手下则拖着一具尸体出来,自然不是庞峻,可慕清一脸凝重,看着世峰道:“进去吧,有什么话现在说,还来得及,虽然觉得不解恨,这样的结果,对你我,对他,是不是都解脱了”世峰胸前一阵阵热血奔涌,直觉得身负千斤重,走进营帐的一瞬,他转身喝令:“燃起所有篝火,把大营点亮,请大公子二公子迅速前来。”、244还愿见世峰如此命令,齐晦向慕清递过眼神,慕清心领意会,示意身后两个人跟随世峰进门。营帐外,越来越多听见动静的随行大臣朝这里聚拢,渐渐有人认得齐晦,说着朔亲王怎么在这里。而大公子二公子从睡梦中被惊醒,他们本不是行军之人,奔波的疲惫让他们夜里很贪睡,出门时还是睡眼惺忪,此刻赶来,见十来个异族人被绑在地上,才惊得清醒,他们本是知道这些人的,现在看来,父亲很可能出了事。再往里闯,见齐晦和慕清,慕清他们尚不认得,可对齐晦无不知道,但他不是还瘫在床上吗他们离京时还赶去朔亲王府确认过,齐晦真的是瘫在床上,就连安插在简家的眼线,也听见简公子在家里和家人嚷嚷,说齐晦连吃饭都要人喂。怎么一眨眼,他就玉树临风地站在了这里,身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