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一家子人,脸上的羡慕叫人看着心疼。”“她怎么了”简风浑然不觉自己对别人有什么影响,还嘀咕着,“她脾气一向很怪,又老看我不顺眼,姐姐你别当真,我又没欺负她。”屋子里,世峰见外头动静渐渐远了,知道简风走了,齐晦从床上坐起来,道:“圣驾明日离宫,我今晚进宫一趟,等皇帝离开后再去,如你们所说,怕有埋伏。”慕清则清咳了一声,看了眼世峰后,说:“若是到时候世峰你先找到你爹,你是等我们前去汇合,还是”庞世峰早已有打算,道:“自然等你们前来汇合,何况我们原就要等各路兵马汇合后才动手,我能盯着他,可我不敢保证能不能杀了他,若因下手迟疑而平添事端,咱们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他郑重地看着兄弟们说,“最好是你们两路人马,先找到他。”这些话,齐晦在夜里见到湘湘时,除了庞浅悠的事外,同样也告诉了湘湘,他说他没有和慕清说明的是,倘若可以,他并不想真正杀了庞峻,毕竟那是世峰的父亲,如今一头热血可以为国为天下为百姓舍弃骨肉亲情,来日冷静时,终究是遗憾。湘湘劝齐晦要早日和慕清说明白,到时候若有分歧,世峰反而不好做。齐晦说因为庞峻狡猾,不可能简单地跟着主力部队前行,各营各地的军队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光京城就能走出四五路兵马,等皇帝送行返回后,他们就要分头跟踪庞峻的行迹。那之后还要互通消息再于一处会和,且必须等到三军在半途集结,故而皇帝送行不过两三日,可他们恐怕十天半个月还未必能成事,也就意味着湘湘和齐晦,要分开那么久。湘湘本想向齐晦告状,说皇帝摸了她的手,但一想现在大事当前,这点小事来日再算也不迟,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贴在齐晦胸前,笑道:“我算不算是个人质,是不是也给你们帮大忙了”齐晦却心疼地搂着她:“我宁愿你天天在身边麻烦我,帮什么大忙。”湘湘笑:“谁叫你家娘子讨人喜欢,连皇帝都放不下。”她长长一叹,“齐晦你知道吗,这些日子和皇帝偶尔说几句话,又听皇后说些宫里的事,我反而越来越觉得,皇帝他不是喜欢我这个人,若说他到底喜欢哪个女人,我觉得是静姝。”“宋静姝”“只有对最亲密信任的人,才会露出最本性的一面不是吗”湘湘道,“若说他单单是想利用静姝来得到我,可舞娘里头和我相熟的,并非静姝一人,我们曾经的确是最要好的,但不是唯一,可皇帝却缠着静姝不放。”本来齐晦对皇帝喜欢谁,完全不感兴趣,他只要湘湘不被欺侮,但湘湘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是好事,而湘湘更道:“你放心,我不会被皇帝欺负,他并不希望看到我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他逆来顺受,我只要还是我自己,他就满足了。”“还是你自己”齐晦对于皇帝独特的喜好,世峰不理解。“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湘湘苦笑,“但我感觉不到自己被他喜欢着,我只感觉自己像菩萨似的,被他崇拜尊敬着。”“管他呢,总之我会尽快回来,为了防止皇帝突然要闯入朔亲王府,我们的计划随时会改变,我也很可能留在京城不走,等他们的消息。”齐晦捧起湘湘的脸颊,吻了又吻,“好好的,等我来接你。”湘湘笑:“让我在你背后刺字可好”齐晦笑问:“刺什么”“快来接我。”湘湘一笑,但眼圈跟着就红了,抑制不住眼泪冒出来,她一拳打在齐晦肩头说,“你看你,非要招惹我,我可不想哭的。”“再一拳头,等我来接你时,你再问我,怎么来得那么迟。”齐晦说着,情不自禁吻上了湘湘的唇,一番缠绵后,湘湘推开他道,“我怀着孩子呢,别胡闹。”齐晦不想再自责为什么要把湘湘留在这里,有这些功夫,不如去打下江山来赠与湘湘,他固然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要改变天下,可得了江山,他也只想赠给湘湘一人。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湘湘却一次比一次更勇敢,如今箭在弦上,一切都有了目标和方向,再一次大动荡,这个世道就要改头换面。湘湘望着齐晦离去的身影时,竟生出几分哪怕为天下牺牲也在所不惜的豪迈,自然她要好好活着,为了她和齐晦所向往的,清明世道。回身时,瞧见桌上桌下铺满的锦缎丝绸,是皇后入睡前捣腾的,说要为湘湘选一块料子做春衫,可是小姑娘翻来翻去也看不中,结果堆得到处都是。湘湘上前来略做整理,看见从几匹布下露出的一块红锦,她下意识地拿在手上,冰凉柔滑的锦缎,是她从未触碰过的上好料子,不知怎么,竟想起静姝说庞浅悠穿着嫁衣进了王府大门的事。虽然齐晦已经解释,庞浅悠为什么会进门,湘湘也晓得如今庞浅悠痴痴呆呆,莫说做王府女主人,连正常的人都不是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她从未穿过嫁衣,她好像还没真正做过齐晦的新娘子。湘湘知道庞浅悠很美,她穿嫁衣一定更美,湘湘轻轻触摸手中的料子,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将整块料子抽出来,她慢慢走到镜子前,将料子搭在身上比了比,不服气地轻声念叨:“只有我才能做他的新娘子,只有我可以为他穿嫁衣。”热泪从眼中涌出,湘湘生怕沾污了上好的锦缎,慌忙把泪水抹在身上,深深呼吸后平复心情,她一个弱女子,面对硝烟战火、天下兵马,本就什么也做不了的,就是嘴上逞能也没有底气。她既然还能做个人质,给皇帝吃一剂定心丸,那她就好好活着,等着相公来接她,总有一天,要为心爱的人穿上嫁衣。隔天一早,皇帝亲自为宰相送行,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京城,轰隆隆的马蹄声震了半天后,才终于安静下来,而这一静,莫说宫里的人隐隐觉得不安,就连老百姓都觉得整个帝都被抽空了似的。随着圣驾和庞峻所率兵马的离去,世人没有他们前去安邦定国的豪气,反生出一种微妙的不安气氛,渐渐在人们之间蔓延开。皇宫之中,洛神殿外再次加派了看护的人手,湘湘虽然被予以一切尊贵和优待在这深宫里,可洛神殿不啻是一座牢笼。便是这几天,皇帝也吩咐了不让她随便出入,即便是去御花园走一走,也不能够。虽然只是出行三日,可三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连小皇后都会拉着湘湘的手轻声说:“他们都说宰相想做皇帝,他会不会在路上把皇上杀了”湘湘虽然安抚她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也想到,就连齐晦昨晚来,也提起庞峻可能在途中弑君,倘若真的发生了,留在宫里的他们该何去何从齐晦说,万一庞峻弑君,他们会最快赶回来带走湘湘一干人,湘湘必然是跟随自己的丈夫,多带皇后一人也不要紧,但静姝呢静姝会跟她走吗“姐姐,你发什么呆”这会儿,湘湘正和皇后继续挑选做衣裳的料子,皇后举着一块红纱,比在湘湘身上说,“姐姐穿红色,一定好看。”、238挑唆湘湘却赧然,被人捉着把柄似的,脸红道:“怎么那么巧呢。”她起身,去拿出那一块昨晚被她藏起来的正红锦缎,笑道,“昨夜你睡着了,我瞧见这块缎子很喜欢,就偷偷藏了起来。”小皇后伸手摸了摸,嘿嘿笑着:“姐姐果然想穿红色的衣裳”白天光线足,湘湘看到这锦缎上,原就有用红色纹了祥云,她展开一大片,也是如此,自言自语道:“用金线重新绣一遍,到时候用红纱罩在外头,金灿灿的祥云若隐若现,会不会好看。”皇后以为是问她,忙说好看,湘湘这才想起来回答皇后的话,微红的脸颊像是被锦缎衬得更红,道:“我还未穿过嫁衣,本想留着给自己将来做身嫁衣,把成亲的仪式给补了。”“到时候会请我来喝酒吗”皇后竟十分憧憬,更仿佛认定了朔亲王能成事,好奇地说,“我本以为,姐姐嫌弃这些宫里的料子,不愿要的。”湘湘摇头道:“都是匠人们辛苦织造出来的东西,不过是在宫里放了放,我可没那么计较。我讨厌的是人,并不是这里的东西,不过这座皇宫”她收住了声音,在心里说,若有一日离开,她真的不想再回来。“姐姐,我们开始做吧,等朔亲王来接你时,你就穿大红的,叫他看得弹眼落睛。”小皇后欢喜极了,跑去门前吩咐宫女,“问针线房要金线来,要金灿灿的那种,可别拿银线忽悠我。”湘湘笑道:“如今你倒是有几分皇后的架势了。”皇后愣一愣,她自己也没发现,不过当初刚到中宫,被太妃名正言顺的虐待之前,她也是个有模有样的皇后,纵然年纪小,气势不输人,可后来被打怕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让她此刻想起来,还能一哆嗦。她晃了晃脑袋,跑回湘湘身边说:“姐姐,我不会做针线,给你打下手。”原是说给皇后做新衫,却变成为湘湘自己,她量了尺寸,用大剪子熟稔地裁开料子,那锦缎撕裂的声响,实在悦耳得很,这是要给她做嫁衣呢,听着就欢喜。可不禁想到上一回动手做了那件水色舞衣,本说要跳舞给齐晦和娘看的,最后虽然穿上为娘匆匆一舞,可齐晦没能真正见到,还被先帝撕得粉碎。此刻布匹撕开的声音,也勾起她那一晚衣衫被扯烂时的回忆,差不多的声响,心情如此不同。也许唯一相似的是,她如今仍旧被困在宫里。不多久,针线房送来金线,湘湘瞧见那几位针线上的宫女都面目和善,她若想将整条裙衫上绣满祥云,是要熬得眼睛血红的,且她近来极少碰女红,手脚也不如从前利索,便道:“你们可愿意留下,一道做这件衣裳”不料皇后却不答应,她怕宫女是太妃派来的人,湘湘笑说这宫里都是皇帝和太妃的人,她本就谁都不信任,不过是一起做针线,她们不说要紧的话便是,最终留下两位一起为湘湘绣衣裳,之后随意说说闲话,倒也合得来,那两个宫女手脚麻利功夫又好,且爱说玩笑话,一搭一唱的,常把湘湘和皇后逗笑。这样美好的光景,被其他宫女太监扒在门边上瞧见,少不得要穿到长寿宫,皇帝离开三日,太妃这边主子奴才都能歇口气,几位美人过来请安,正听见说洛神殿里做新衫,有说有笑,知道静姝不会高兴,便巴结着啐了一口道:“她倒是乐呵了,是不是赶着这三天做了新衣裳,等皇上回来好勾引皇上娘娘,您可要小心湘湘,她从前就聪明,明明不肯和我们一道去陪酒,却能哄得班主不责罚她,还不知道对班主做过什么勾当呢。”能有心情做新衣裳,若不是想勾引皇帝,就是笃定她的男人能有一番作为,两者对静姝来说都不是好事,她既不想湘湘在皇帝身边,也不愿齐晦毁了皇帝的一切。但后者她没那么大的本事阻拦,可不把湘湘留在皇帝身边,她有的是法子,只是无论哪一个办法都冒险,皇帝一旦把账算在她头上,她也活不了了。底下几位窃窃私语,隐约传到静姝耳朵里,说是皇后如今变得活泼又开朗,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个子也见长,莫皇后年轻时容貌就不差,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将来也是个大美人,等她到了十五岁侍奉了皇上,也许皇帝会真的喜欢上她,加上皇帝喜欢湘湘,湘湘培养出来的人,皇帝自然另眼看待。静姝恨得紧要内唇,见她们越说越离谱,呵斥道:“闭嘴,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湘湘和皇后,都滚出去。”几位美人战战兢兢捂着嘴不敢说,纷纷行礼退下,可几人走到门前,却有一人折回来,屈膝跪在座下,神神秘秘地对湘湘说:“娘娘想过没有,皇上往后做更多讨好湘湘的事,人心都是肉长的,湘湘岂能一辈子不动情呢不如在那之前,就先断了这条路,皇上这三天不在宫里,咱们照样能挑唆他们的关系。”静姝凶戾的目光逼向她,只听得轻幽幽的一句:“现在湘湘在宫里,唯一在乎的人就是皇后了,可皇上却不在乎皇后,甚至觉得皇后碍眼吧。只要皇后出了什么事,让湘湘误会是皇上下手要除掉皇后,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对皇上笑了。至于皇上若来长寿宫问责,咱们只要做得看起来像是皇后自寻短见,也就赖不到您身上,皇上到时候还要靠您来重新拉拢湘湘呢。”静姝心动了,皇帝喜欢湘湘,她已经无法容忍,若是将来皇后长大,也开始讨得皇帝欢心,她是不是会像孙昭仪那样悲惨,而她虐待过皇后,皇后一旦翅膀硬了,能不反扑来报复她么“娘娘,事不宜迟,皇上可三天就要回来的。”“你退下,我知道了。”静姝心里本就堵得慌,可做了这个决定,没有变得松快,反而越发透不过气。王府之中,慕清和世峰已经秘密跟随皇帝和庞峻的队伍离开了京城,家里暂时剩下齐晦、沈嫣和慕茵,慕茵也不知道表兄的身体已经复原,还很殷勤地来照顾他。但慕茵这般殷勤,实则另有一个目的,这天终于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表兄,本以为会不容易实现,没想到齐晦竟一口答应了。同是这一天,简风又跑来王府,他这样来回倒也有一个好处,世人会明白朔亲王还在王府里待着。而目前齐晦的确还未离开,他要等皇帝三日归来后,确定皇帝不会突然闯来王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