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齐晦的表哥时,张嘴半天说不出话,如果真是齐晦的表哥,她一直那么无礼地对待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曦娘怪湘湘和齐晦不跟她说清楚,害她把人家封公子当猴耍,甚至还特地跑去告诉庞峻有这么一号人物,她跪在贤妃墓前,说她占了娘娘的便宜,硬是做了她闺女,又说她不是故意欺负娘娘的侄儿,希望娘娘能原谅她,本来是很悲伤的事,在曦娘的唠唠叨叨中,湘湘忍不住发笑了。可这一笑,却解下心头许多悲伤和愧疚,逝者已矣,他们沉浸在伤痛中又有什么用,皇帝的暴行也好,娘所受的苦也好,都过去了。而曦娘在墓前嘀咕时,齐晦将陵园上下看了一看,这里果然有被人埋伏监视的痕迹,慕清如何来的不得而知,这会儿是肯定无法寻觅他的踪迹,齐晦不动声色地回到湘湘和曦娘的身边,听姐姐说:“往后我自己来成吗”齐晦含笑:“当然成,你是我姐姐。”曦娘心中欢喜,挽着湘湘道:“往后成了贵夫人,成了皇后,会不会嫌弃我”湘湘连连摇头:“不是说,要封姐姐做长公主”曦娘洋洋得意,与湘湘并肩往回走,又欢喜地勾上她弟弟的臂弯,心满意足地说:“有你们这些话,我就足够了,至于什么长公主的,我可不想做,我自己无所谓,不能以为天下人都无所谓。咱们将来只要情谊还在,身份地位不算事儿,是不是”齐晦却和湘湘异口同声说:“你可是姐姐。”两人隔着曦娘互相看一眼,湘湘身上还带着昨夜温存的余韵,不禁赧然脸红,曦娘看在眼里,嫌弃地说,“怪不得世峰不要和你们好了,真真看得人心痒痒,就数你们亲热好吧”湘湘撒了娇,曦娘却毫不顾忌地提醒齐晦:“世峰还没正经娶媳妇呢,你可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在他面前好歹收敛些。”这话听得好亲切,湘湘这些日子,尽是和沈先生简夫人这样的人打交道,好久没听粗话俗话,见曦娘大大咧咧地指出这平常人难以启齿的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而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没有逃过齐晦的眼睛。齐晦觉得,和曦娘在一起时的湘湘,显然更活泼欢喜些,他喜欢的湘湘本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女孩子,硬要她变成沈嫣、庞浅悠那般举手投足飘在云端的人,实在太辛苦。他心疼,可湘湘那么努力,他不能视而不见。一家子离开墓园回城里,本打算请曦娘到家里坐坐,可曦娘说今天是张府老太爷的寿辰,为了先帝的事,已经不能铺张,但张家还是预备邀请几位贵重的客人小聚热闹一番,曦娘也在受邀之列,当然她去,完全是为了哄那些老家伙们高兴的。曦娘对齐晦说:“你要我打听的事,我一直在留心,今晚就是个好机会,正好先帝崩了,你又成了亲王,他们一定会聊起来,聊起来可就有话说了。”齐晦和湘湘要送曦娘回闭月阁,可曦娘说他们如今出入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该再光明正大地往闭月阁走,两边僵持了好一阵子,终究是曦娘拗不过齐晦,夫妻俩一道如愿将曦娘送回闭月阁。没想到才进门,老鸨子就迎上来说:“封公子等了好久了,女儿啊,封公子说他又要离京了。”老鸨子猛地看到齐晦带着湘湘,湘湘她是认得的,可齐晦一直被她当庞府的表公子,这会儿也没人跟她解释一番,曦娘迅速就冲上了楼,一反往日的倨傲无礼。湘湘和齐晦并肩随后,老鸨子上来搭讪道:“湘湘,你怎么跟了表公子,你头发也盘起来了,这是、这是嫁人了”湘湘笑而不语,齐晦塞了一块银锭给老鸨,挽着湘湘的手便上楼去,他们总不见得见人就解释,本就是说来话长的,往后这些传说会在百姓中传开,就不需要他们到处去跟人讲明白,自然老鸨这样的人,根本无需搭理。楼上雅间儿里,慕清正慢悠悠喝着茶,虽然听见门前的动静,可他没想到曦娘这么快就冲上来了,他举着茶杯怔怔地看着曦娘,曦娘气喘吁吁地望着他,然后迅速又跑出去,从门前拽进来一个男人,嚷嚷道:“封公子就是他,齐晦,你看是不是他”齐晦和慕清,在小镇上层擦肩而过,彼此都看清了对方,但谁都没动声色。如今再相见,母亲已不在了,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们是真真骨血相连的亲人兄弟。慕清走上前,含笑道:“姑母坟前的香,是我点的。”他们三个人进门,身上都带着凝神香,毫无疑问是去过墓园,慕清今晨天未亮时去的,躲过了监视在那里的人,但留下的香一定会引起人的注意,可他就要离京了。“湘湘,咱们去边上说话。”曦娘见他们对视无语,心想之后一定有更重要的话说,挽着湘湘走到屏风外,把这里留给男人们,而湘湘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看慕清,不禁小声对曦娘说,“他长得和娘娘可像了,果真是一家人。”屏风后渐渐有说话的动静,曦娘舒了口气,在湘湘脸上拧了一把道:“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湘湘说她进宫后统共才见了曦娘几回,而且没提起来的话,根本想不到这事儿,曦娘又把她往外拽了几步,低声问:“他成亲了吗”湘湘摇头:“不知道”,忽然心里一个激灵,指着曦娘贼兮兮地笑,可被曦娘掐了手指头,很严肃地说:“你若还当我是姐姐,不许胡思乱想,也不许胡说八道,最最要紧的是,不能对齐晦说,成不成”湘湘如今已动儿女情长,已知动情后的酸甜苦涩,曦娘的自卑她能理解,可她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嫌曦娘的出身,她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呢。不正经地嬉闹几句,曦娘忽然语重心长地问:“丫头啊,做贵夫人,很辛苦吧”、139新婚湘湘忽然有了敞开心扉的欲望,稍稍一点头,曦娘便带着她出来,关上门,回到她的屋子去。暂时和丈夫分开,湘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和曦娘在一起,与沈先生的感觉完全不同,她满满地坐了一整张凳子来放松身体,而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在哪里都浅浅地只沾一条边。曦娘拿出几盒甜点给她,笑道:“你现在还吃吗从前怕胖了不能跳舞,每次都只肯尝一点点。桂花糕要吃么,我让厨子去做。”“姐姐,我跟他说过,往后我再也不是舞娘。”湘湘说着,伸手想拿一块糖,可还是放下了,道,“但我也不能发胖呀,昨天在明德殿看到那些贵妇人,每一个都窈窕美丽。”曦娘倒是不在意,拿了一块酥糖吃,随意地说:“你从前又不是没见过达官贵人。”湘湘道:“以前觉得他们很了不起了,现在才晓得人外有人。姐姐,那些来找你诉苦的夫人们,是不是都、都不怎么样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曦娘朗声笑:“是呀,好些人不是瘦得皮包骨头人老珠黄,就是圆滚滚的膀粗腰圆。”湘湘道:“胖瘦自然无可厚非,好些人都乐呵自在地活着,但这些夫人们,既然想要留住男人的心,想要男人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可什么也不努力去做好,这样就不对了。她们富贵安逸,干嘛不好好倒腾自己呢。”曦娘撑着下巴,一手吃完了酥糖,妖娆地舔着手指,笑道:“丫头,你才嫁给她几天,这就紧张起来了难道你怕齐晦将来见异思迁,你怕将来王府甚至是皇宫,会有其他女人存在你怕自己变得不再美丽,不再苗条”湘湘僵硬地点了点头,慢慢把这些天的事都告诉了曦娘,说她如何跟着沈先生念书学礼仪,后来娘娘病危,她进宫险遭不测,结果娘娘杀了皇帝,顿时改变了朝堂局面,一直到如今静姝成了太妃,昨晚当众说自己的王妃身份不合皇家规矩,不予以承认。湘湘念叨了两遍:“姐姐你还记得静姝吗,她现在成了皇太妃,可她还没满二十岁。”曦娘觉得,湘湘把心里憋着的事都说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试想她足以让庞世峰闭嘴更刮目相看的优雅表现,背后承担了多少辛苦,也许湘湘还留恋着从前无拘无束,可以与她一起嬉笑怒骂的生活,只是她自己不觉得,现在的湘湘已经不是从前的湘湘。湘湘进门时故意一屁股坐满了整张凳子想要犯懒,可这会儿已经不知不觉挺起了腰杆,只浅浅地蹭了一条边。她说话时上半身动也没动,只有表情微微变化,双手交叠在膝上,没有趴在桌上乱翻乱动,也没有乱比划,任何不雅的小动作都没见着。而这些时候里,曦娘已经变换了无数姿势,又是舔手指又是跷二郎腿,这是她在人后惯有的随性生活,从前湘湘虽不至于如此夸张,可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曦娘没有说穿,只微笑:“我弟弟可不是多情种,论姿色,庞浅悠也是上上乘,他从未多看一眼。论才情,齐晦不是酸涩的文人,不会没事儿对着月亮胡诌几句,他读书是为了知天下治天下。他喜欢你,因为你是湘湘啊。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今早世峰对我说,闭月阁往后不能常来了,缘聚缘散,我很看得开。”湘湘道:“齐晦不会丢下姐姐的。”曦娘笑道:“齐晦也不会有其他女人的,其他的事儿我心里都没底,唯独这一件事,湘湘啊,你安安心心做他的妻子,王妃也好未来的皇后也好,他绝不会辜负你。”“姐姐这话你别告诉他好吗,我不想他误会我疑心他。”湘湘一脸虔诚,“是我昨天在明德殿上看到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我知道咱们现在看似自由,其实进了一个更身不由己的世界。他将来要和皇上和大臣周旋,人情往来,若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曦娘在湘湘俩上拧了一把:“我都说了不会,你还在什么不得已而为之,谁要你这么大度,你就该霸气一些,绝对容不下其他女人。你知不知道,家家都有个厉害的大姑子,你再这样疑心我弟弟,我可不饶你,天底下谁都不能说他的坏话,你也不许。”湘湘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她只是一说,还谈不上疑心。曦娘瞧着欢喜极了,蹭到湘湘身边搂着她说:“姐姐也疼你啊,往后有你在他身边,我什么都放心了。湘湘你好好的,将来若是有小妖精敢打他的主意,放着姐姐来。”不过曦娘又问:“我还以为,你会提庞浅悠。”湘湘这倒是很明白,说:“齐晦说过会给她一个交代,我何必在当中搅和,我其实也很聪明的。”曦娘笑出声:“这就对了。”此刻老鸨找上来,贴着门说张家来催了,请曦娘早些过去,曦娘让老鸨子去应付,便央湘湘为她梳头。湘湘说起昨天的穿着打扮,曦娘问她:“之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过我和那些贵夫人打交道,她们的生活,无不枯燥单调,偶尔几个想过得热闹些,会被人说三道四指责妇道,大多只能每天着日升日落,浪费光阴。”湘湘仔细地问曦娘固定发髻,她心中早就有主意,手里的活儿不停,一面道:“还是想跟着先生念书,昨晚我就有些捉襟见肘,虽然面上撑着稳重,实则心虚得不行,做戏是不长久的。”曦娘道:“可沈先生不是在教浅悠”湘湘歪着脑袋看镜子里的曦娘,拆下了一边的翠玉,换上夸张的红花,果然更合适些,见曦娘又提起浅悠,她道:“庞小姐是个好人,我想解开这些误会后,大家能好好相处,若是要我每天去庞府和她一道念书,我也愿意。若是她不答应,也不放先生,简大人会为我再选老师,简府里随便一个书房丫头,都比我强。”此时门前有人进来,两人正恼谁那么随便,却见齐晦毫不顾忌地走进来,曦娘和湘湘都松口气,湘湘回身要继续为曦娘梳头,想却还看着弟弟问:“那个人呢”“他赶着离京,已经走了。”齐晦眼眉间的气息,与方才分别时很不一样,湘湘只是扫了一眼,猜想他们一定说了很了不得的话。“这就走了,他神机妙算,知道你要来”曦娘轻哼,她似乎是想,好歹能和封公子,不,和那慕清道个别,一想到他是齐晦的表哥,本就有几分好感,现在更是升华了,只可惜曦娘淡淡一笑,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转过身大大咧咧地笑,“王爷,奴家让王妃娘娘给梳头,您心疼了吧”齐晦却走近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头一回看她给你梳头。”曦娘把湘湘拽在身边,扬脸问道:“你媳妇儿和姐姐,哪个好看”湘湘傻乎乎地笑着,红着脸挣扎开,继续为曦娘戴珠钗,却听齐晦在边上说:“自然是媳妇儿好看。”她心里一颤,手也哆嗦了。因张府再三来催,曦娘匆匆打扮齐整,没来得及多问慕清的事,三人就散了。烟花之地,大白天几乎没什么人出入,齐晦带着湘湘离开时,堂堂正正走在街上,府里的马车远远跟着,齐晦牵着湘湘的手,便是转入人多的街道也没松开,他们甚至一路走进了集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湘湘好久没在大白天看到这么多人,她几乎都习惯夜行出门,这一刻看着明媚阳光,听着人声鼎沸,踩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仿佛实实在在回到了人间。“往后,咱们也时常来逛逛。”齐晦停下,从路边买了冰糖葫芦给湘湘,她虽然高兴,但还是小心嘀咕,“我可不是小孩子了。”齐晦却笑:“谁带你来玩儿的,将来我们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