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懿的脸逆着光,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不甚明朗,纵使如此,钟函还是向他走了过去,他轻轻拍了拍钟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手,钟仪颤抖着,摇头:“不,不”钟函向韩懿走过去,一步一步,像是走向不太明亮的地方,却还是走了过去,韩懿看着他从远处走來,心里终于平坦了许多,藏在袖中微微发抖的手,又听话了起來,钟函走到了韩懿面前:“外面冷吗,”韩懿道:“不冷,”“下雪了吗,”“沒有,”钟函点了点头,韩懿道:“把手给我,”钟函有些不解,却依言将手放在韩懿的掌心里,干燥而温暖,韩懿垂下眼睫,将食指上的祖母绿玉扳指摘了下來,戴在了钟函的无名指上,轻声说:“当年,我母妃告诉过我,若要是以后婚娶,便将它戴在婚配之人的无名指上,因为,它与心相连,”“清之,我希望,你能同我,地老天荒,白头到老,”钟函睁大了眼,韩懿深深地看着他:“不离不弃,”钟函低下头,看了看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这是韩懿不离身的珍贵物品,原來,竟然有这层含义,他微微犹豫了,回头,钟仪就站在他们的阴影里,定定地看着他,定格了的画面,钟函转过了头,认真抚摸着玉扳指,看着韩懿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韩懿怔住了,这是他曾经写在钟函字帖里的话语,二人对视,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次的灯会,韩懿写下“月圆夜,灯如昼,月比伊人容,只堪羞”,却被人传到了燕惠手中,“不行,你必须去将那个花灯要回來,”“可是”钟函有些为难的模样,韩懿板下脸來:“你不去,那就算了,”作势要走,“别,别我去就是,”一盏花灯,三个人,成全的,只有二人,韩懿站在远处遥看着那一对有情人,星光在他的背后,冷冷淡淡,孤孤单单,朱门,鲜红似血,“你会后悔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韩懿冷冷地看他一眼:“字面上的意思,”钟函气急,转身就走,韩懿看着他的背影,昳丽高傲的脸孔上浮现了黯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知道,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情感不同于物质,策划着去得到的时候,其实也赔进去了自己,纵使牺牲了这么些年月,他依旧甘之如饴,或许,早已经陷入了吧,钟函就在身旁,自己还未老去,这已经足够,钟仪侧过脸,慢慢背过了身,他沒有再去找过钟函,王散因有些不解,钟仪却未打算去解释,“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你想问我为何我不将父亲带回來,”“嗯,”“成全,”王散因有些讶异地看着钟仪,钟仪却淡然道:“我成全了他,其实,也成全了我自己,”他向王散因笑了笑,大步离去,他的背影,是猩红色的披风,张扬艳丽,在寒冷的冬天,冷艳而坚决,、第一百二十二章 除夕今年的除夕,同以往的心境又有些不同了,王散因邀钟仪去一户友人家共度除夕之夜,钟仪婉拒,王散因再三劝说,看着他渐渐冷下來的脸,钟仪无奈地妥协了,原來,王散因所说的友人,便是白廷,站在大气的白府门前,钟仪心中百感交集,那扇大门打开,似乎会走出一个倩影,对他甜甜的笑,白廷是坐在轮椅上的,往日气宇轩昂的风采不见,有些颓然的模样,穿着厚厚的堇色常服,很是消瘦,他看了看钟仪,表情微微波动:“钟仪,,”钟仪应了,白廷抓着王散因,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四妹知道吗,钟仪还活着,我四妹知不知道,,”他的语气很是急切,钟仪微微怔了怔,只见王散因淡淡道:“放心,早就打过招呼了,”他推着白廷往里面走:“过些时候,他便随我去希宫,”白廷轻声说着什么,钟仪站在门外,心下怅然,进了门,萧条的景象还是让钟仪大吃一惊,记得最后一次來,这里依旧是画栋雕梁,碧瓦红墙,如今,却有了几分颓圮的味道,爬墙虎枯萎了,苍黄色一片一片地趴附在墙壁上,了无生机,统共只有十几个家仆,似乎是白廷用惯了的仆人,全都不卑不亢地站在院落里,圆桌上摆了饭菜,还算是丰盛,钟仪和王散因入座,一个仆人伺候着白廷,天色渐渐暗了,有人掌灯,天色不明,又有些寒冷,王散因道:“饭菜凉了,不如去里面吃,”“也好,”白廷放下碗筷,淡淡吩咐道:“撤,”四个家仆收拾了饭菜,仆人推着白廷去内厅,他随行动不便,一举一动的贵气依旧在,放置在这几分死气的大庄园内,倒是落魄的贵公子模样,到了内厅,灯火通明,饭桌居然换了一桌新的热菜,鸡鸭鱼肉,附上热酒,白廷径自倒了一杯,向他们道:“请畅饮,”王散因和钟仪举杯,白廷一饮而尽,复而,又自饮自酌,钟仪心中不大明朗,看向王散因,王散因向他使了眼色,他低下头吃饭,不解:如今这个地步,怎么还如此浪费,有些沉默的晚饭,俱当是安慰有些孤单的人,酒过三巡,白廷本就身体欠佳,竟然说起了胡话,他指着饭厅上悬挂的画像,大喊道:“父亲,你竟然如此偏心,”“偏心”二字咬的极重,钟仪被他吓了一惊,轻声道:“可是喝醉了,”王散因皱起眉头,“您偏爱老三,却不知道他是个畜牲,白白养育这么多年,他恶性难改,目无长尊,您可知道,您可知道孩儿被他欺负得好苦,”白廷趴在饭桌上,恸哭起來:“老大得了您的话,如今在本家也算好活,可是妗语被逼的嫁人,您知道她的倔脾性,她所有的铺子都被老族长收了,现在天天被本家人锁在阁楼里,”“当初,您那么干净利落地走了,留下了什么,当年的意气风发,谁还记得,,”白廷一边诉说,一边哭哭啼啼,好不凄惨:“您白疼了老三,给他那么多好处,如今他在东丹风生水起,用的可不是我们白家的名号,”听他的意思,倒是几分明白,王散因若有所思,钟仪倒是有几分紧张,道:“妗语,她去哪儿了,被人逼婚,”白廷却不说了,他泪水流的满脸,好像是借酒发泄一般,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忌惮,钟仪无法,王散因差人送白廷回房间,钟仪问家仆:“二少爷平日也这样,”家仆摇头:“二少爷回來后脾性随阴郁了些,但从未这么失态过,”王散因道:“三少爷可曾回來过,”家仆有些犹豫的模样,摇头,低下眼:“虽然沒來过,但是奴才们都提防着,”王散因点了点头,钟仪有些疑惑:“三少爷,”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长相有些妖异的红衣男子,白廷被搀和着,他腿脚不便,却不愿意上轮椅,仆人好声好语地哄着:“二少爷,天气冷着,您别冻坏了身子,”白廷对他怒吼:“滚下去,别,,呕,”他呕吐了起來,仆人惊慌,连忙端了热茶和热手巾,漱洗之后,又服侍着擦了身子,终于妥当了,也算折腾了半天,仆人悄悄地退了下去,白廷躺在了床上,赤着擦拭过的躯体,他盖着厚重的棉被,屋子里点着暖炉,很快就暖和起來了,迷迷糊糊之间,好像闻到一阵甜蜜花香,白廷一下子惊醒了,屋子里,突兀地多出一人,那人穿一身红衣,黑发如墨,眼若桃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扬起了皮绳:“哟,醒了,”“,,,”白廷立马大叫起來:“來人,來,,”白昼笑眯眯地用手捂着他的嘴,轻声道:“别叫,你那些狗奴才看得真紧,好不容易我溜了进來,不陪我说说话,”白廷见到他,仿佛见到了地狱里索命的厉鬼,吓得面色苍白,眼神惊慌地看着他,白昼不以为然,手指灵活地用布塞在白廷的口中,利落地用坚韧的皮绳捆绑住了他的手脚,一掀被子,看见白廷赤裸的身体,挑了挑眉,戏谑道:“等着我來,”白廷挣扎着,白昼却一把掀开了被褥,让他无处可逃,连遮挡的物都沒有,十分羞辱地扭过头去,白昼好整以暇地解开他的长发,顿时,如瀑的黑发披散在了肩上,有着说不出的动人模样,纵使是白昼,也有些动容,抚摸着他的长发,有些怀恋道:“二哥自小,头发就生的黑亮,比我好,”白廷扭过头,瞪着他,白昼笑着解开了衣扣,露出白净的里衣:“今夜除夕,找两个外家人有何可过,还是由我來陪你,”白廷更为惊恐,“呜呜呜”地叫了起來,白昼冷下脸,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很是清脆,这一个巴掌,似乎唤起了在东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记忆,这些平稳安定的日子好像全部消失了,脑海中,全是让他无法承受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找回來,白廷瞳孔紧缩,拼命地扭动起來,白昼冷冷地看着他绯红着脸颊,光滑的肌肤就在自己掌下,他肆无忌惮地抚摸着白昼的脖颈,接着,慢慢收紧,“呃,”白廷窒息,“想死吗,”白昼靠近了他,二人呼吸交错,有些相似的脸孔,都带着不明的癫狂,白廷瞪着眼睛,好像带着不甘,屈辱,愤恨,以及痛心,白昼松开他,吻着他的耳垂,他感到,自己的哥哥浑身都战栗了起來,“明明你就喜欢我,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我,”白昼露出有些迷醉的表情,轻佻地勾起白廷的下巴:“我那个时候,比四妹还要漂亮吧,”白廷不语,垂下眼眸,他知道,白昼又要发疯了,果不其然,白昼倏尔捏紧了他的下巴,捏的生疼:“为什么,为什么之后又故意疏远我,看不起我吗,,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你还不理睬我,,”我沒有那个时候,父亲不放心我,以为我要害你,他实在是高估了我,那时候,我尚年幼,尽管被人称赞又谋略,却从未打算落到家人头上,就算是同父异母,那又如何,我真的从未排斥过白昼的存在,但是,白廷已经不想再去做重复上千上万次的话语了,他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耳畔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声线磁性慵懒,的确吸引人,在东丹被囚禁的日子,也算是朝夕相伴,白廷从未想过,那时候的自己被白昼深深地记住了,哪怕他被父亲送到东丹,房间的墙壁上甚至刻着他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声音停止了,身体开始叫嚣着疼痛,灯火熄灭,二人静静相拥,白昼睡着了,将他锁在怀中,一副视如珍宝的小心模样,事实上,只有白廷自己知道,那么紧的被他拥抱着,有些窒息,又有些安全,白廷在父亲那里从未得到一些东西,然而却又被父亲最为珍视的儿子白昼这么对待着,其中的难言滋味,恐怕谁也不好讲述,就如那些日子,尽管有些禁锢,他还是很安稳地睡过去了,王散因就站在白廷庭院的拱门前,钟仪轻声道:“这么晚了,他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