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受害者出现在顾白羽等人视野之中的,与其说是一座宅院,不如说是哪一座客栈的落魄后院。随着“吱呀”一声枯旧的声响,那后院虚掩着的院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人挤着身子同赵以成擦身而过,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面无表情。就势走进了那客栈的后院,几尺见方的院子里杂乱无章,到处堆积着令人分辨不出名称的各种东西,狭小的院落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儿与痛苦的呻y,间或还有压低了嗓门的哭泣之声。赵以成没有说清楚,这客栈的后院中,虽然是第三个受害者暂住的所在,却也是第五个受害者所居之处,里两家人苦痛的生活在一起,令那压抑而绝望的情绪,日益堆积更深。“苏侍郎,住在东厢的是第三个受害者,住在西厢的是第五个受害者,他们各自家中都与兰崖主城相距甚远,所以,常太守就先安排他们住在了这里,也好方便城中的大夫前来照看。”抬头看着苏墨轩那比刚刚出门之人更加面无表情的脸色,赵以成的心中略有些惶恐,抬起手来指着左面和右面那两间可以称得上是“屋子”的地方,对着苏墨轩略带小心的出声。“赵捕头,我们此番前来查看受害者的伤情,赵捕头事先可曾与两位受害者的家人联系过”眉头微蹙,想到刚刚在申家的遭遇,岚风对着赵以成询问出声,然而上下打量着眼前境况的目光中,显然是带着几分对赵以成,或者说是兰崖城常太守的不满之情。他们竟然就把两个受害者丢弃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刚刚我已经差遣手下的捕快来过了,两家人也都同意配合我们新一轮的调查,所以,岚风捕头你就不必担心了。”知道岚风话语背后隐藏着的意思,赵以成习惯性的将右手扶在腰间的佩刀之上,眯眼看着面前这副乱糟糟的凄哀模样,心中却在责怪着,自己先前派来的捕快,竟然不懂得提前收拾一下这些污秽。“苏侍郎,我们先去哪个受害者那里查看情况”在心中责怪了几句,赵以成并没有忘记此刻自己肩负在身的任务,转头看向站在近旁的苏墨轩,赵以成出声询问,等待着他的回答。没有说话,也没有接着赵以成的话茬儿,将眼前的破烂景象尽数收在眼底,苏墨轩侧脸低眸,看着站在身边的顾白羽。“先去第五个受害者那里,”看懂了苏墨轩那带着询问的目光,顾白羽淡淡的开口,“第五个受害者身上所受的伤最为新近,证据被破坏的也相对较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什么更有突破性的线索。”点了点头,苏墨轩转眸看向始终等着自己答案的赵以成,然后便抬起脚步,跟在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似的,忙不迭的带着他们向左边屋子走去的赵以成身后,走进了那屋门破烂的房间之内。“让开一下。”还没等他们四个人的脚步在屋子里站稳,身后便响起一个漠然的声音,再度挤着赵以成走进屋子,顾白羽看到的,便是刚刚那个走出院门之人的身影。“你是曹欣欣的家人吧我是兰崖城府衙的赵捕头,这几位是从长安城来的刑部官员,刚刚应该已经有捕快跟你打过招呼了,我们现在来,就是想检查一下你女儿身上的伤势。”克制着一张更加黑沉严肃的脸庞,赵以成对着那面色铁青而冰冷的人影出声说道,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楚,刚刚从他身边挤过去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却力道十足,连着两次,都将他的手臂撞得生疼,半天都缓不过力道来。“打过招呼”始终没什么表情的中年女子终于有了一丝丝情绪反应,却是从鼻子里冷哼出声,一面忙碌着手中的事情,一面对着赵以成继续出声,道:“你们就算是不打招呼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怎样只不过是言听计从罢了,否则,就连着栖身的破院子,也不会给我们再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位夫人,你不要随随便便的,就出口诬蔑我们,你。”严肃的面色愈发的黑沉,赵以成对着那中年女子出声说道,却是还没等口中的话说完,便被苏墨轩那清冷的嗓音打断了去。“您何出此言”目光沉静的看着那面色冷漠的中年女子,苏墨轩漆黑的眼眸中,尽是思索的意味。“何出此言”话语中的冷笑之意更深,那中年妇女一面将带回来的中药散开倒入漆黑的药壶之中,一面对着苏墨轩继续出声,道:“刚刚的确来过一个捕快,告诉我和对面的吴家,若是还想在这兰崖城中有个住处,待会儿,刑部官员来了,就好好的配合,否则,就让我们母女流落街头,冻死在马路上。”“曹夫人,你莫要栽赃陷害,那捕快是我亲手安排的,他是如何的为人,会说如何的话,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根本不会说出这种冷酷威胁的话来。”没等苏墨轩有所反应,站在一旁的赵以成有些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正正挡在那中年女子的面前,他出声说道,严肃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想要讨回公道的神情。“有没有威胁我们,你们心知肚明,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不成,换个从刑部来的官员,事情就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愣是再度从赵以成身边挤过去,那中年女子端着药壶,走到了屋子里摆着的小火炉边上,随着尚且有些潮湿的柴火点燃,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满呛人的气味儿。“咳咳咳,咳咳咳,这位夫人,你”连着咳嗽了几声,赵以成张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在苏墨轩那冰冷的目光之中,登时闭上了双唇。、426第426章 第五个受害者看来,这个严侍郎得罪了的,不只有申家一个。面色淡漠的看着赵以成那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的严肃脸庞,顾白羽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感叹出声,根据案件卷宗的记载来看,严楷睿在兰崖城停留的时间不过只有短短三天,却能将所有人都得罪个彻底,也当真,是一种本事。“你们谁是仵作,麻烦动作快一点儿,我家欣儿还要好好的休息。”冷淡而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烟气缭绕中,不知道赵捕头同那受害者的母亲又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曹欣欣母亲冰冷的脸色虽然仍旧不曾有所改变,但始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将拿在手中不断扇风的扇子丢在身旁的地上,她站起身来,眼眸之中带着几分警惕的颜色。“我是。”淡淡的出声,顾白羽那清秀的脸庞上,没有分毫的变化。“你是”语气仍旧冷淡,但受害者母亲的眼眸中,明显多了几分诧异之色,控制不住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站在身前的顾白羽,她顿了顿,转移开了眼眸,继续出声,道:“什么严侍郎苏侍郎的,再是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什么分别。这下倒是好,仵作居然还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都不知道见到血会不会哭,还说这次一定能破案,真是好笑。”话语中的嘲讽和不屑之意愈发的明显,然而那受害者的母亲,却还是侧过身子,给顾白羽让开了挡在自家女儿面前的路,而顾白羽看着她的淡漠目光,却始终不曾从她的身上挪开分毫。这个中年女子并不一般。抬起脚步走向曹欣欣的床榻之侧,顾白羽在心中暗暗出声。虽然与申家同样是怀着拒绝、甚至是抗拒的态度,然而曹欣欣的母亲,却并没有做出那般激烈的举动,即便是忍不住地冷嘲热讽出声,也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爆发。能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保持着这般冷静的态度,顾白羽并不觉得,这是大街上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躺在床榻之上的曹欣欣亦是如此。尽管已经是重伤在身,浑身虚弱无力的动弹不得,然而包裹在剧痛之中的曹欣欣,却并没有似发狂般的怒吼挣扎,也没有如同前两个受害者那般了无生气的听天由命。甚至于,在感受到顾白羽轻缓着脚步走到自己身边时,原本微阖着双目的曹欣欣,还睁开双眼,看了一下顾白羽的模样,然后才因为体力难以支撑的,再度合上了双眼。“曹欣欣,我叫顾白羽,是从随着苏侍郎一起长安城来到这里办案的仵作,”看到曹欣欣这种相对较好的状态,顾白羽并没有急着出手检查她的伤势,而是缓缓的开口,同她说话,帮她放松。“我知道,在我之前,很可能已经有过不止一个仵作检验过你身上的伤口,也有不止一个人来询问过你相关的情况,甚至于,很可能对你有意无意的说过一些过分的话。但是我们同他们不一样,虽然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够迅速的抓住凶手,但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只要凶手一天不落网,我们就一天不会放弃。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他们说过的那些话全都忘掉,那些不负责任的话语,并不能代表我们看待你的眼光,也不是我们对你的态度。我们就是来破案的,除了破案的事情,别的,我们都不在乎。”清淡的嗓音波澜不惊,顾白羽看着曹欣欣那微微有些抖动的眉头,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她尚且完好的手背。“欣欣,我现在要开始检查你身上的伤口了,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就用你自己的方法来示意我,比如说,动动眼珠,或者,眨眨眼睛。有你的母亲守在身旁,我们都会注意得到,我也会立刻停止,绝对不会强行对你做些什么。”平静的话语中充满认真的情绪,虽然口中说着同对第一个受害者差不多相同的话语,然而顾白羽却并非是在履行什么所必须的程序,而是真心实意的,在同口不能言的受害者进行着沟通。微微的动了动眼珠,躺在床榻之上的曹欣欣,借此表示,自己已然听懂了她所说的话语。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曹欣欣愿意配合的样子,顾白羽的心中多少轻松了一些。同受害者沟通和交流,往往比检验他们身上的伤口和痕迹线索更为困难和复杂,更何况,曹欣欣是最近的一个受害者,心中对凶手留存的印象势必更加清晰明确。只要她愿意同他们沟通和交流,只要她愿意配合着他们的调查,找到有用的线索,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眸色极其认真的将曹欣欣身上的伤口尽数检查了一番,那被利刃切入的位置,与前两个受害者身上伤口的留存之处,完全相同全身各大关节所在的位置。那精准的位置切入,那骨断筋连的克制手法,那活体肢解的残忍冷酷,凶手在曹欣欣的身上,毫无遗漏的尽数展现了出来。然而终归是有不尽相同的地方。抬手指着曹欣欣肘关节处的伤口,顾白羽没有做声的对着站在身旁的苏墨轩示意,尽管仍旧是血肉模糊一片,然而仔细分辨之下,那手肘处的伤口,竟然已经开始有丝丝缕缕开始自动止血和愈合的模样。前往受害者所居之地的路上,顾白羽便已经将五个受害者被医治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兰崖城府衙的仵作一如她自己那般,在担任仵作一职的同时,也是兰崖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夫,所以,五个受害者最初所接受到的止血和治疗,全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也就是说,除了几个受害者各自体质不同之外,施药用针对他们伤势恢复的影响,也相对有限,尤其是看着眼下曹欣欣这样的状况,怕是除了那仵作按照兰崖城府衙的要求为他们诊病抓药之外,也没有什么银子可以去请别的大夫来诊治。但是曹欣欣的恢复状况显然要好上许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在申家遇到的情况,顾白羽看向苏墨轩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思索的意味。申安琪的身子比第一个受害者的恢复状况要好上许多,曹欣欣的伤势虽然现下恢复的不如申安琪那般,然而她却是受害时间最近,倘若按照如今的恢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假以时日,想来她会恢复的更好。申安琪和曹欣欣全都是女子顾白羽在心中,对自己先前的猜测又更加肯定了几分。只不过再度低眸查看着曹欣欣手腕上的斩切伤口,顾白羽那含黛似的远山眉,却是轻轻地蹙了起来。曹欣欣的手腕上,留有被捆绑过的紫红色痕迹。即便是那双手手腕的关节已经被利刃精准地斩开,然而也正因为凶手落刀太过精准,所以,那相对面积较大的紫红色伤痕,便没有被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尽数遮掩完全,而分毫不差的,落在了顾白羽那锐利的眼眸之中。双脚脚腕也是如此。特地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裹在曹欣欣脚腕上的厚厚纱布,那紫红色的伤痕,落在她那白皙的皮肤上,显示的清清楚楚。然而第一个受害者的身上,却并没有这样被捆绑过的痕迹。倘若今日能够仔细地将申安琪身上的伤口痕迹检查一番,此时的顾白羽,多少就已经能够肯定,造成申安琪和曹欣欣身上伤口状况与第一个受害者不同的原因,究竟是凶手的犯罪手法在慢慢有所改变,还是因为受害者自身男女的不同,所以凶手对待他们的手法,也不尽相同。显然同样是看到了曹欣欣手腕上的紫红色伤痕,苏墨轩看向顾白羽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同样的疑惑和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