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冲着站在外面的岚风和赵以成,那申管家的话语,却是对着坐在马车轿厢中稳如泰山般的苏墨轩和顾白羽所说的,心中颇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马车轿厢中两个人的回答,申管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渴盼。“若是顾仵作和苏侍郎会对刚刚的事情挂怀,那么,顾仵作也不会将自己的药方给了你们家老爷,申管家,你们家老爷若是只为了这件事而差您前来,请您转告他放心即可。”等了片刻没有等到苏墨轩和顾白羽的发话,赵以成对着申管家出声,一番话说得淡然圆满,就好像,他根本没有瞧出来,申管家那内怀心思的模样一般。“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忙不迭的出声点头,那申管家脸上带着几分赔笑的意味,目光终于是按耐不住地从赵以成和岚风的身上转移到了那马车的轿厢之中,他对着岚风,继续出声的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岚捕头,赵捕头,不知现下各位要去向何方、是否时间急迫,我家老爷,此刻确然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申管家,我们现在要赶去第三个受害者的家中去查看情况,时间确实有点紧,既然申管家也说了是个不情之请,那么,赵某着实有些为难。”眼见着申管家那吞吞吐吐的模样,赵以成面上的颜色也略略有些不好看,既然不让他们去查看申家小姐的伤势也就罢了,此刻又追赶拦阻的耽误时间,若是纠缠半晌还没有个什么结果,赵以成的心中,还当真是浮起了几分不耐烦的情绪。“赵捕头,您这话在下知道方才的事情是我家二少爷不对,但是我家老爷”“申管家,想说什么,就请您直截了当一点,赵捕头刚刚的话并不是故意为难你,我们现在的确很赶时间。不管你们家老爷有什么意思,你就不要再绕弯子,直接说出来,不管行还是不行,我们也能干脆爽快一点。”没等那申管家绕着圈子的话说完,岚风便毫不犹豫地出声打断,直接戳穿了申家老爷有事想说的隐藏,她看着申管家,澄澈的眼眸之中,尽是坦坦荡荡的颜色。堆笑的神色明显得一僵,显然是没有想到岚风会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将自己拆穿,申管家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儿来。顺着岚风的话,申管家便将刚刚那躲躲藏藏的话语,一口气说了出来,但却并不是冲着站在面前的岚风和赵以成,而是彻底的转向了坐在马车轿厢中的苏墨轩和顾白羽。“顾仵作,苏侍郎,我家老爷对方才在家宅中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的抱歉,虽然明知道是不情之请,但还是想劳烦顾仵作您能屈尊前往,给我们家大小姐瞧瞧身子。我们申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姐,现下小姐突遭横祸,夫人饱受打击已然是承受不了的卧床不起,顾仵作求求您,求求您答应我们的请求,去给我们家大小姐瞧瞧身子上的伤病吧。”语气之中带了三分急躁七分哀求,申管家口中说出的话语虽然并不是十分的懂礼有规矩,然而那神色之间的真心诚意,却是做不得谎。“申管家,你不必这般哀求,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原就是本分,”马车轿厢的帘子被掀开,顾白羽那纤细沉稳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语气波澜不惊,她对着面带感激的申管家,继续出声,道:“我现在随你去就是了,但岚风捕头和赵捕头方才所说的话也并没有作假,眼下我们的时间确实十分的紧迫,所以,我去了申家宅子之后,只瞧病,不说其他。”刚刚一直坐在马车轿厢之内没有出声,苏墨轩和顾白羽并非是自恃身份而不肯露面,而是在暗中商量着要如何应对。才刚刚听到申管家从后追赶而来的呼唤瞬间,他们两个人对他的来意,便已然是心知肚明。虽然,他们心中确实觉得,申家老爷的态度,转变的也稍稍有些快,然而,他们还是决定一起返回申家一趟,毕竟,身为仵作的人是顾白羽,苏墨轩即便是自己去了第三个受害者的家中,也未必能有顾白羽看得到的发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谢顾仵作,谢谢顾仵作”忙不迭的出声道谢,那站在顾白羽面前的申管家,激动的颇有些不知所以,还是在赵以成的好心提醒之下,方才满面感激的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向着申家宅院飞奔而去。浓重而刺鼻的药味儿依旧,申家小姐的房间内,满屋子的昏黄黑暗,厚重的窗帘将阳光和希望阻挡在窗户之外,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和压抑的气息,更甚于先前在院子里所感受到的那般。甫一踏进申家小姐的房间,顾白羽便已然瞧见了,那被人捆绑在床榻之上的申家小姐。比起前一个受害者那双目紧闭的悄无声息的模样,眼前躺在床榻之上的申家小姐,却是时刻睁圆这双目,仰面朝天的,看着头顶的床榻,久久不曾挪动的目光中,充满空洞无物的呆滞。她就那么了无生气的躺在厚厚的被褥之下,手脚被柔软的棉带捆绑束缚,发丝杂乱纠缠,面色惨白铁青,干裂的双唇微微张开,就仿佛一个残破的布偶,缭绕周身的,尽是无休无止的绝望。“申大小姐,我是长安城来的顾大夫,你父亲今日请我前来,是为了给你诊病医治,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就用你自己能够做到的方式来示意我,我一定会觉察到。”坐在床榻之侧的软凳上,顾白羽刻意放轻了说话的声音,那样平静淡然的语气,是自从申安琪出事以来,申家老爷听到过的最为正常的语气除此之外,皆是惊讶、惋惜,甚至于冷嘲热讽的声音。将纤细的手指搭在申安琪的手腕之间,悉心感受着她腕间跳动着的微弱的脉搏,顾白羽却发现,眼前的申安琪看起来虚弱不已,然而比起第一个受害者来说,自身的损伤却是相对要好上许多。或许是因为她尚且年轻,恢复力旺盛,即便是有了先前那次绝望至极的绝食自杀,在被申夫人以死相逼之下恢复尽是之后,身体的元气又渐渐的增补了起来;又或许是因为她自身所受到的伤害本就没有第一个受害者那么严重,所以身子恢复起来,也相对更快。倘若是第二种原因低眸瞧着申安琪面色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改变,顾白羽的心思,却是在片刻之间流转万千。体虚内耗,失血过多,身体内部由于曾经遭受击打重伤,,导致气血凝滞不畅,所以此时此刻的申安琪,尽管在春日里盖着厚厚的棉被,然而浑身上下,却仍旧是冰冷万分。从申安琪的腕间收回手来,顾白羽的心中,已然是对她的病情有所了解。没有任何的反应,更没有任何的示意,任由顾白羽给自己号脉和出声询问,躺在床榻之上的申安琪纹丝不动,甚至于连眼皮都没有挪动分毫。就仿佛,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没有感觉也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将停留在申安琪脸庞上的目光挪开,顾白羽重新将视线投向了申安琪身上裹缠着纱布处的伤口。方才在腕间把脉的时候,她便已然觉察到,那腕间伤口的深重,然而那指腹间的坚硬触感,却是令她那含黛般的远山眉,几不可闻的蹙了一蹙。申安琪腕间的伤口已然有所结痂。然而第一个受害者手腕间的伤口,却仍旧是控制不住地丝丝缕缕的向外渗透着血迹,甚至于那左胯关节伤口的尾部,都因为感染而消炎不当,多少有些化脓的迹象。申安琪的外伤,同样要比第一个受害者轻上许多。、424第424章 赵以成的本性十分遵守约定的没有去触碰申安琪那包裹在重重纱布之下的伤口,顾白羽只是用目光将她露在被褥之外的伤口快速的打量了一番,随即便站起身来,离开了申安琪的床榻之侧。要了纸笔写好药方,顾白羽又在先前那大夫开的方子上修改了几笔既然申安琪的身子状况,远没有她外表看上去那般虚弱不堪,那么用药的补力过猛,反倒会令她那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住的,再添新伤。“顾仵作,难道我们就这么白白的从申家走掉刚刚您明明可以借着给申家小姐瞧病的机会,去查看一下她的伤口,为什么您没有抓住机会,就真的只是给她号脉看病”再度从申家宅院的大门走出来,此番赵以成的心中,的的确确有几分不值,转头对着走在一旁的顾白羽出声问道,那沉沉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疑惑七分愤慨,却说不清楚,他究竟是在针对着谁。“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简简单单几个字,被赵以成从思索中硬生生扯回神思的顾白羽,话语之中,尽是波澜不惊的味道。“言必行,行必果”,前世的她从小就总是听到外祖父在她耳边谆谆教诲,更何况,不管原因究竟为何,申家之人明显的就对他们心怀敌意,倘若此番她真如赵以成所说的那般“见机行事”,怕是从此以后,不与他们合作的受害者便不止申家一个人。“但是,我们终归是要破案的,如果不能尽快的将凶手捉拿归案,怕是又会有新的无辜受害者出现。虽然申家小姐的遭遇属下也十分同情,但是,既然她已经是遭此不幸,为什么就不能像严侍郎说的那般,多为别人想想,而偏偏要这么自私自利的,不顾他人的安危”并不曾被顾白羽那话语中明显的冷淡之意所击退,赵以成愤愤然的嗓音更是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前行的脚步停在马车之前,他转过身子对着顾白羽不依不饶的出声。终究是女人,心慈手软,即便是被先帝和当今圣上钦点认可的仵作,却还是躲不过拘泥于小节的妇人之仁。在心中默默的摇头叹息,赵以成看向顾白羽的眼眸中,竟然带了三分不屑七分责怪的意味。“自私自利”浓墨似的剑眉轻轻上挑,久不开口的苏墨轩,将目光从顾白羽的身上收了回来,转向赵以成之时,那漆黑的眼眸中,便已然是带了几分隐隐的嘲讽,“那个严侍郎,还说了什么”“严侍郎还说,受害者除了责怪凶手的狠辣和老天的不公之外,也应该好好的反省自己,毕竟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为什么凶手不害别人偏偏要害你,根本,就是受害者自己有很大的问题。从前我还不太相信严侍郎的话,如今看来,也并非没有几分道理,像申安琪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说不定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恰好惹怒了凶手,所以才被”“惹怒了凶手赵捕头,严侍郎说过的话,你还记得真够清楚。”冷笑一声,苏墨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赵以成说的一派振振有词的话语,眼风里扫过赵以成那僵硬在脸上的表情,苏墨轩没有继续与他纠缠,而是小心的护着顾白羽,一起登上了面前停着的马车。“这个赵以成,我还当真是看走眼了。那个严楷睿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竟然连那种没有人性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受害者无辜受害已然是惨痛万分,居然还能说得出她自找受害的话来,赵以成还当真是将一城之捕头做得踏实到位。”待到马车走到喧闹嘈杂的地方,坐在轿厢中始终不曾开口的的岚风,压低了嗓音冷哼出声,打破了轿厢内维持已久的宁静。“正因为有了严楷睿先前说过的这些话,申家今日才会对我们的到来如此抗拒。所以我担心的是,那样的话,严楷睿会对申家说,就会对其他受害者说。遇到第一个受害者那样性子的家人,是我们的调查中的幸运之处,但是我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剩下的三个受害者之中,很有可能,还会有申家这样激烈抗拒的人。”清冷的嗓音沉稳淡漠,苏墨轩看向马车轿帘的目光,充满冰冷的寒意,停顿片刻,他方才转过头来,看向始终凝神思索着的顾白羽,淡淡的出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嗯,”点了点头,顾白羽抬起眼眸看向坐在身边的苏墨轩,压低的嗓音清淡无虞,“不论是身体内部的脏器、血气伤害,还是外在的刀伤,申安琪所遭受到的伤害,比起第一个受害者来说,都要轻上许多。她身上的刀伤比第一个受害者经受的要晚,却愈合的要早,甚至于她手腕间的伤口,都已经有所结痂。”说话的嗓音顿了顿,顾白羽抬手接过了苏墨轩递过来的水囊尽管现在身处异地的案件侦破之中,苏墨轩却是没有一刻曾放松过对她的照顾。“因为还没有见到过第三个受害者,所以我想了半天,也始终无法确定,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究竟是因为申安琪是女子,还是因为凶手在尝试和改变自己下手的力道,而锻炼着达到他最想要实现的那个效果。”低头喝了两口水,顾白羽将自己刚刚一直思索着的问题,对着苏墨轩和岚风说出口来。“我刚刚查看了地图,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第三个受害者所在的地方不远,想来,看到第三个受害者的情况之后,你刚刚说的问题,就多少会有一个答案了。”沉默半晌,岚风自觉这是一个无法但凭思索便能够解决的问题,于是抬手掀开轿厢侧帘,她打量着马车外的风景,缓缓的出声。果不其然,没等岚风的话音落地多久,一路疾驰着的马车便渐渐放缓了速度,最终,停在了一所宅院门前。、425第425章 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