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是那被凶手刻意替换在受害者身上的衣裳自身所带来的幽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亮,苏墨轩放下手中的衣物,转身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因着自己的反应而变化了神色的郑一毅,沉沉的出声问道:“郑太守,这武华城中,有没有什么跟糖有关的作坊”“跟糖有关的作坊”深沉起来的神色之间明显的一愣,根本没有将顾白羽的发现放在心上的郑一毅,正在心中嘲笑着顾白羽的大惊小怪,却是冷不丁地被苏墨轩这么一问,跑偏的思路,一时没有扯回来。“比如说,做糕点,糖堆儿,甚至,直接是熬制糖块的作坊”颇有耐心的再度出声解释,苏墨轩嗓音清冷,等待着神情中怔愣之色依旧的郑一毅出声。“哦,有,有,在武华城城南,有好几家这样的小作坊,点心和糖块,全都做。”在苏墨轩的提醒之下瞬间反应过来,郑一毅不假思索的,便将武华城内小作坊的分布情况,尽数说给了苏墨轩,然后便语带试探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墨轩,出声问道:“苏侍郎,难不成您是怀疑,凶手他一直隐藏在城南的那些小作坊里可是城南距离这望月楼颇有些距离,凶手不辞劳苦的从城南赶到城中,就是为了杀人凶手若是哪家小作坊的帮忙伙计的话,恐怕是会因为耽误工时,而被作坊主克扣工钱,甚至被赶走的。”试探性的话语渐渐变成了不自觉地分析,郑一毅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城南那些小作坊距离城中“望月楼”的距离,微微地摇了摇头。“凶手既然不辞劳苦的从城南赶到城中杀人抛尸,那就更加证明,这四个受害者,对凶手来说意义重大,尤其是新近的受害者丰华魁,凶手还不辞劳苦的给他带了身替换的衣裳,郑太守,受害者丰华魁的身份,一定要彻底清查,其他三个受害者也是如此。”转眸看了一眼面带思索的郑一毅,顾白羽接口出声,虽然他们有无衣和其他人在暗中帮着调查线索,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从武华城内部查起更为方便。“至于郑太守所担心的帮忙伙计被克扣工钱,或者被作坊主所赶走的事情,郑太守以为,凶手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小作坊的作坊主”停顿片刻,顾白羽继续出声说道,郑一毅的分析不无道理,只不过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便一定是唯一的真相。“顾仵作此言有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郑一毅对着顾白羽继续出声,“那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查,尽快将相关的情况,汇报给二位。”“那就有劳郑太守了。”负手而立,顾白羽语气淡然,而站在她身侧的苏墨轩,却始终沉默着没有出声。从武华城府衙的验尸所再度回到客栈的时候,一天的时光已然过去大半。自晨起之时,便急匆匆地跟着章明松赶往抛尸现场的顾白羽和苏墨轩,忙的几乎是滴水未进,直到推门进入客栈的房间内,方才得以捡了把椅子歇歇脚。“不许再看了,”不由分说地从顾白羽的手中将那染着黑血的油纸条拿过放到一边,苏墨轩顺手倒了杯事先吩咐着店伙计端来的热水,递给顾白羽,出声说道:“先把水喝了,然后想想吃点什么,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你没有借口可以再找了。”提及晌午时分,顾白羽借口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独自一人离开吃东西,以至于事先给她准备好的早饭,拖到现在都不曾动过分毫的事情,苏墨轩那清冷的面色,显然是严肃了几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和郑太守那副煞有介事的嘴脸,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饭”远山含黛似的眉头轻轻蹙起,顾白羽对着苏墨轩皱了皱鼻子,话语中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想案子就不要吃饭了你饿坏了,谁来帮我验尸破案”瞧出了顾白羽那撒娇的模样,苏墨轩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随意地在她身边坐下,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在了怀中,“至于那个郑一毅的嘴脸,你就当去勾栏里看戏了,还省银子不是么”“我说苏侍郎,你这张嘴,可真是够毒的。”轻笑出声,顾白羽看着苏墨轩的目光中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宠爱。是的,宠爱。虽然身为一个女子,顾白羽却从来不觉得,“宠爱”这两个字,只是用来形容男子对待女子,只要相爱,彼此之间,便是宠爱。“毒不毒的,反正能将你逗乐不就算是达到目的了。”唇边浮起几分浅浅的笑意,苏墨轩低眸看着顾白羽那清秀白皙的脸庞,不由自主的,便低下头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说真的,想吃什么”抬手抚弄着顾白羽鬓角间垂落的发丝,轻柔着嗓音,苏墨轩追问出声。“我也不知道,吃点清淡的吧,咱们两个人饿了这么久,猛地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对身体没什么好处。”黛眉微微蹙起,顾白羽仰头看着苏墨轩,思忖着出声说道。“好,那就吃点清淡的,顾神医发话了,小生岂有不听之理”唇角的笑意更深,苏墨轩站起身来却没有向门外走去,而是抬起指尖,轻轻地揉开了顾白羽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柔声说道:“又蹙眉,美人含愁固然好看,但我还是喜欢你这个美人,有事没事的多笑一笑,虽然不及倾城色,但能让我赏心悦目便是了。”“苏墨轩,你讨厌。”抬手拍掉了苏墨轩落在自己眉心中的指尖,顾白羽笑着出声,将他赶出了房门之外,去找店伙计点些饭菜。因着此刻并不是饭点儿,苏墨轩所点的饭菜又是顾白羽吩咐的清淡之物,所以,没有多时,端着托盘的店伙计,便“笃笃笃”的敲响了房门。清炒的红萝卜三丝,高汤炖的白菜豆腐,还有一把翠绿翠绿的黄瓜码好,配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虽是素食,却是令劳碌奔波了大半日的顾白羽和苏墨轩,胃口大开。“比起昨日那顿饭菜,还是今日这小米粥吃的更令我神清气爽。”拿着勺子不停地搅拌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顾白羽似是无意般的出声说道,那沁黄沁黄的小米粥,明亮了人的视线。“你啊,这就是饿了。”搁下手中的筷子将一旁的勺子拿起,苏墨轩抬眸看着面前兀自感叹出声的顾白羽,丝毫没有觉察到她话中有话的模样。“错,”丝毫不给面子的否定出声,顾白羽摇了摇头,没等苏墨轩出声询问,便一本正经的继续出声说道:“我之所以吃得神清气爽,完全是因为,我现在吃到的,全是我自己点的、自己付银子的东西,而且周遭清净无比,没有那些桃红色的花瓣没完没了的在我身边飘啊飘的,清净,爽利”话音落地,顾白羽那看向苏墨轩的澄澈眼眸中,染上了几分促狭的笑意。英俊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怔愣,随即反应过来顾白羽是在拿自己打趣的苏墨轩,却是不急不恼,仍旧慢条斯理地搅合着手下的小米粥,缓缓的出声说道:“呐,这就是你不会过日子了,虽然身边飘着什么桃红色的花瓣的确有点碍事,但是,你如果愿意凑合凑合,就能给咱们省不少银子,白吃白喝一顿,何乐而不为”“苏墨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厚脸皮”满面无奈,顾白羽唇角的笑意,却是难以掩饰。、368第368章 莫非是女子嬉笑玩闹着吃完那顿不算午饭的午饭,略略觉得有些疲惫的顾白羽,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中,单手支颐,似是在出神发愣,又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而赖在顾白羽房间中不肯离去的苏墨轩,却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抄着双手,斜斜地倚靠在窗台边,静静地看着顾白羽那清秀消瘦的侧脸,淡漠的唇角,噙着抹不去的浅浅笑意。茶香袅袅,浸润在屋子里飘荡着的空气之中。“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含笑的眼眸终于看足了顾白羽那出神凝思的模样,苏墨轩抬起脚步,从窗边来到她的身后,伸出双臂,将顾白羽轻轻的环在了怀抱之中。“喏,还是这个。”就势将身子懒懒的倚靠在苏墨轩宽厚的怀抱之中,顾白羽仰起头,将他方才拿走放在一旁的被凶手留在受害者身上的油纸条,重新铺展在苏墨轩的面前。贪婪,黑心,说谎,盲从。四张字条并排而放,连起来,却怎么看,都藏着一个令人感到愤怒而哀伤的故事。黑心者伤人,贪婪者放纵,说谎者掩盖,盲从者噤声。只有无辜受害之人,被深深的黄土掩埋,而那黑暗残酷的真相,夜夜地折磨着,那个申冤无门的幸存者的内心,积恨成仇,最终踏上今日这条凶残报复的道路。“你有没有觉得,这字条上的字,很像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笔”纤细白嫩的指尖指向那极细小,却又有些颤抖的字体,顾白羽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初因为这字太过细小,所以我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在从捕快所回来的路上,我拿出来再看,却总觉得这字条有哪里不对,越想越觉得奇怪。刚刚忽然想到,这字虽然细小,但并非是因为纸条小的缘故,既然凶手要在受害者身上留下这样的讯息,并且想要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而不是掩藏起来,那么,根本就不用在意字条的大小,就算是写大了字,也能用张大点的纸。”“可是凶手还是将字写得这样细小秀丽,”温柔的神色间浮上了几分认真严肃,耳听得顾白羽分析出声,苏墨轩接口说道,“就只能说明,凶手惯常所写的,就是这样细小秀丽的字体。也就是说,你觉得,凶手很有可能是个女子。”一字一顿,苏墨轩低垂着眼眸,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顾白羽似是出声询问,却又带着百分之百的肯定。“嗯,不光是字体,墨轩,你再仔细看这四张纸条,如果你将这几个有缺口的地方补齐,你想象一下,它们四张,是不是同样大小”用手凭空比划着眼前有缺口的字条的形状,顾白羽转头看着坐到身边的苏墨轩,继续出声说道:“只不过是张往受害者遗体上存放信息的纸条,凶手都要精确的将它们裁成一样大小,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事情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女子。”“但是今日穿在受害者身上的那套与望月楼有关的衣裳,却并不合身,如果凶手是在意细枝末节的女子,应该便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如此想来,多少有些矛盾。”环着顾白羽的手臂没有放松,苏墨轩那浓墨似的剑眉,却是微微的蹙在了一起,思索着出声,苏墨轩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白羽,眼眸之中满是认真与思索。“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所以迟迟没有下结论,”点点头,顾白羽对苏墨轩的怀疑,深表赞同。“但是,在连着检验了两个受害者的尸体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问题,就在于受害者脑后的那被硬物撞击的痕迹。四个受害者,第一个武得仁,年过六旬,身材中等;第二个受害者辛少俊,年方二十出头,身形中等偏瘦,但属于瘦而有力那种类型;第三个受害者丰庆贾,年近四十,身形虽外观壮硕,但并不能称得上是孔武有力;而第四个受害者丰华魁,同样二十出头,但却是身形瘦小,更是没有太多力量。但他们所有人的脑后,都有被硬物重击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凶手用来制服他们的最初手段出其不意地用硬物在受害者脑后重击,使他们在短期内丧失行动和反抗的能力,好让凶手能够将他们拖走、捆绑,最终为所欲为。如果凶手是个体型不算壮硕有力的男子,那么,制服辛少骏和丰庆贾,用突然袭击的方法可以理解,但制服年过五旬的武得仁和身形瘦小的丰华魁,却完全没有必要从脑后突然袭击。凶手这么做,只能说明,凶手自己没有办法直接制服任何一个受害者,根据身体条件来推测,凶手是个女人的可能性十分之大。”蹙起的黛眉皱得更紧,顾白羽嗓音平静的分析出声,却是一条一条的将依据线索摆出,条分缕析的异常清晰理智。“那如果是这样呢”随着顾白羽分析的思路沉默半晌,苏墨轩在脑海中仔细的将目前得在手中的线索尽数分析一遍,抬起眼眸,定定的看着顾白羽,继续沉吟着出声问道:“如果说,凶手还是你所推测的那个,连细枝末节的事情都颇为注重的女子,那么她明知道那衣裳不合身,却还是硬生生地给每个受害者换上,意味着什么”“你是说,那身衣裳,不仅仅指代着与望月楼有关的千丝万缕,还跟某个特定的人有关而那身衣裳的尺码,便是当年某个人所穿的尺码”顺着苏墨轩问题的思路想去,顾白羽那沉静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亮。“嗯,这是唯一能够给那个矛盾之处以最为合理解释的说法。”点点头,苏墨轩的话语中染着几分严肃的情绪,“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派人去查那块撕扯下来的衣料上的独特走线,现在想来,很有可能,那衣裳,就是凶手亲自缝制的。”“如此一来,去城南那些小作坊里排查有嫌疑之人的重点,就应该放在作坊中的女子身上,甚至于,作坊老板娘的身上。”想到郑太守先前在验尸间中说过的话,顾白羽思忖着出声,目光,却是不约而同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