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知音的”奥帕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真不愧是兄弟,都喜欢男的,不过你哥哥还要厉害些,喜欢个有钱有势的,你呢,就喜欢跟你一样的毛头小孩你不行啊,比你哥哥差得远呢”奥帕有点窘迫,也很惊讶,自己没说几句话但全被她看透,这不禁让他有些害怕,但同时还有种刺激性,这种刺激性带着兴奋,让他能稳稳当当的继续坐在这。奥帕需要这种能一眼看穿人心的洞察力,只有这样才能避过那些尴尬,直接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事看个明白。而伯爵夫人,似乎真的是最好的人选。二十八也许是出于寂寞,也许是出于好奇,奥帕跟伯爵夫人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而几次接触下来,奥帕渐渐觉得,伯爵夫人并不疯。她逻辑思维非常清晰缜密,记性还好,就是有点神经质,说到他自己的遭遇就会激动,闹脾气大喊,但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喊过骂过以后,伯爵夫人立刻就冷静下来,还会十分拘谨的对自己的行为表达歉意,然后继续怪腔怪调的跟奥帕说话,之所以怪腔怪调,是因为伯爵夫人没事老逗他,而他那点惴惴不安的心事,在伯爵夫人的几次冷嘲热讽后,虽然没有实质的改变,至少没那么上火了。偶尔伯爵夫人会提起“小米莉亚”,神情十分的黯淡,没有疯子那样的执念。这样有说有笑还十分有脾气的人,奥帕怎么看都不觉得她疯,既然没疯,为什么还被关在这奥帕渐渐对伯爵夫人充满了好奇。“你为什么不想办法离开呢”奥帕不知道第几次坐在门这边的椅子上,这次他忍不住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我怎么离开你有办法带我走么”伯爵夫人反问,手里拿着一个纱绷,就着月光绣着什么。纱绷是奥帕给她拿过去的,伯爵夫人似乎这么多年终于感到了无聊,让奥帕拿来解解闷。她已经跟奥帕熟,开始无所顾忌的指挥他了。“你没有家臣么你是公爵小姐,你父亲死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公爵啊,不应该能锁住你,”说到这奥帕一皱眉,认真道;“你到底疯没疯”“疯啊,”伯爵夫人风轻云淡的吐出这两个字,举起纱绷对着月光看了看,白色的纱绷反射了惨白的月光,将伯爵夫人瘦而憔悴的脸虚化,只剩下了弯眉眼眸和薄薄的嘴唇。奥帕托着下巴看着她,心想夫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只是悲惨的经历蚕食了她的青春和生命,公爵小姐被完全吞噬,只剩下一个斑驳的疯子。“你年轻时是什么样”奥帕好奇的开口问。伯爵夫人熟练地将银针拔出,微抬手臂收线,眼皮也不带抬;“阿林高攀不起的样。”奥帕深以为新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你有照片么”“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小坏种男的满足不了开始找老女人了”“不给就不给,想你也好看不到哪去,”奥帕被训的脸一红,他是一时好奇,不给看也不会纠缠,只是被这么误解实在让他有些恼火。“能嫁给伯爵,国王肯定是觉得你们般配”伯爵夫人手上的动作一僵,细眉毛微微一皱,扭头望向奥帕。她半张脸被月光照亮,显得藏在阴影里的另一半特别的黑,只有虹膜中折射出了一点月光,加剧了她脸上的凶意。奥帕伸着脖子咽了口唾沫,眼睛不敢再看她。二人静了一会儿,就在奥帕觉得压迫感越来越阴森时,伯爵夫人忽然站起身,纱绷顺着她的裙子滑到地上,然后一阵衬裙的沙沙声,奥帕抬起了头。听声音,伯爵夫人竟然是翻抽屉去了。奥帕静静地等,没一会儿,伯爵夫人回来,手上多了两张照片。奥帕来了精神,四脚着地的爬过去,伸手接过伯爵夫人的递出来的照片。照片一张模糊,一张清晰,模糊的那张是伯爵夫人,似乎还是少女时期的她,单手扶着一个放着相片框的小桌子,绷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左斜四十五度角,梳着高贵的发髻,一身沉甸甸的裙子,从头到脚都缀着宝石。奥帕露出了艳羡的表情,真是从小在真金白银中长大的孩子,想必她的玩具娃娃的眼睛都是蓝宝石做的。第二张照片奥帕看着有点匪夷所思,是个婴儿。婴儿包裹在襁褓中闭着眼睛酣睡,周围摆满了鲜花还有一只优雅的猫,从这个布局来看,这个孩子出身也不差。“我小时候和小米莉亚像不像”伯爵夫人出神的问。原来这个婴儿是她的女儿。奥帕认真的拿两张照片对比;“米莉亚脸上的是什么”“胎记,”伯爵夫人苦恼的一叹气;“是一个倒立的问号,在她的左边脸颊,深红色,一生下来就有,好像被去掉一块皮似的,哎医生说,这个胎记会跟她一辈子。”奥帕盯着这个胎记,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是天生的金头发,像我,眼睛是蓝色的,她是个漂亮的孩子,”伯爵夫人轻轻的说,语气和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带着浓浓的温柔和爱意。奥帕跟着点了点头,其实他完全看不出像谁,伯爵他没见过几面,伯爵夫人常年处在昏暗中,这两人他统一的都没看清过长什么样。“她是生病死的”“她是早产儿,身体太弱,又赶上是冬天,所以夭折了,”伯爵夫人说着,声音里带着奇怪的笑意,说完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奥帕听得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宁可她是这么死的”说到这,伯爵夫人的笑声化成了哽咽。“她不是”奥帕捏着照片看着伯爵夫人,满脸错愕。“知道阿林为什么娶我吗”伯爵夫人低头擦了擦眼眶,没让眼泪流下来,声音沙哑;“他要我的爵位,仅此而已,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有个继承人,有了合法继承人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接过我的爵位,为了活命我只能同意婚事我恨国王,也恨他,我不想把我的东西给他,可是”伯爵夫人凄惨的一笑,抬起泛着泪光的眼睛望着奥帕,他呵气一般叹出一句;“我没有选择没有结婚那晚他没有跟我同房,他是算着日子的,目的就是一个孩子,奥帕你见过这种人么他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划出来的,哪怕是他身边的人,都在他的计划内”奥帕手脚冰凉,他觉得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架精密运作的机器。“米莉亚一出生他就不喜欢,她小的像只猫,还有胎记之后他要我在文书上签字,我拒绝,把文书撕得粉碎,他就把米莉亚从我怀里夺走,”说到这,伯爵夫人闭上了眼睛,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急促,全身都在微颤,奥帕直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伯爵夫人的手好像一块柔软的冰。“我找过,再没看见她”伯爵夫人眼睛盯着奥帕手里的照片;“我只有它了。”“我差点就杀了他,差点,就差一点守在门外的盖尔听见声音闯了进来,我刀子没扎下去,可惜了真可惜,”伯爵夫人另一只手攥住了奥帕的手腕,慢慢收紧;“他说我疯了,把我关在这里,也好,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小米莉亚回来了还能找到我,她就是在这出生的,在我睡得那张床上。”“他没有杀你”奥帕忍着疼,声音有些压抑,伯爵夫人似乎把他的手腕当成了发泄对象,力气越来越大。“他杀不了除了国王,任何人杀公爵和王室成员都是死刑,他那时还没被国王正式承认,当然现在也没有,他才不会为了我毁了他自己的前程,之后你应该就知道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让国王给了他军队,那个蠢货王储还在这时候摔断了腿”说到这,伯爵夫人冷笑了一声;“现在他是帝国的骄傲,被一群你哥哥那样的蠢货爱戴着,你也是吧”奥帕感到一股杀气迎面而来,他使劲儿晃着脑袋,边使劲儿抽胳膊边解释;“我我不知道他,我一直在阿蒙当小偷,当清道夫连报纸都买不起我不知道。”伯爵夫人玩味的看着他,忽然一松手,奥帕被惯性摔坐在了地上,借着月光,他看见自己手臂上有一条条的红色抓痕。“让你说我跟他般配,这是惩罚,”伯爵夫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奥帕对她这种忽喜忽怒阴晴不定的脾气整的有些吃不消,他每次都带着情绪来,看着她发泄,自己似乎也能跟着痛快,而结果,常常是他被心情放松的伯爵夫人整治。“我走了,”奥帕一脸僵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奥帕,”伯爵夫人想到了什么;“你下次帮我带瓶墨水来。”“干嘛”“我想写日记了,”伯爵夫人莞尔一笑,模样轻松快乐,仿佛刚才流泪控诉的不是她一样;“跟年轻人聊天,我感觉自己也年轻了,趁现在还没完全疯写点东西。”“那你光要墨水够吗”奥帕问道;“笔和本不要”伯爵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怕你这个小坏种使坏,以后不来了,所以让你分批带来,你放心不让你白拿,我有东西送你。”奥帕不觉得伯爵夫人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稀奇,故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走了。伯爵夫人坐在地上,看着奥帕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冷冷的露出一丝笑容;“好孩子,听话。”奥帕像只敏捷的野猫,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脚步前行,他边走边想,这个墨水自己要去找谁要呢出去买自己也不知道去哪买,不如就找瑞塔要吧。奥帕停下了脚步,他看向走廊的另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咳嗽。短暂的等待后,奥帕等来了第二声咳嗽,其中还夹着一声喷嚏。“瑞塔”奥帕来了精神,他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正在瑞塔所住的那层楼里。奥帕这次学聪明了点,他先是走到门口听了听,确定瑞塔是醒着,而且只有他自己后,才敲了门。奥帕来的时候,瑞塔刚从厨房回来,他拿了两根香肠和一块蛋糕一杯牛奶,准备吃他这几天的第一顿饭。瑞塔发烧了,他最近跟着伯爵东奔西跑,还去看望了国王,前天他一进庄园的大门就倒了,伯爵倒是健康得很。瑞塔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屋里睡,搞得很多人以为他替伯爵出去办事了。偶尔瑞塔清醒了,心里却是比身体还痛苦,伯爵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好像觉得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连看望都嫌浪费时间,任他自生自灭,这种如同被抛弃的感觉让瑞塔十分恐慌,他想快点好,证明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可身体似乎是累惨了,一直不见好转,急的他每次在痛苦中清醒,又在恐慌中睡去,好在医生没放弃他,晚饭时打了一针,此时瑞塔的病情开始有所好转。“你这么晚来干嘛不怕被人发现吗怎么胆子越来越大说你也不听呢”瑞塔见到奥帕就没好话,皱着眉说他,但语气却是软的,他心里有点高兴,觉得奥帕这是长大了,还知道惦记自己,除了医生意外第二个惦记自己的。奥帕进了屋,接着灯光看清了瑞塔的脸,他脸色蜡黄,眼睛布满血丝,想起刚才的咳嗽声,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病了奥帕脸一红,心里一阵惭愧,自己知道去关心一个陌生女人,却忘了惦记自己亲哥哥。顺着瑞塔的话,奥帕一通狠点头;“是啊你有没有好点我我准备了点吃的来的时候忘忘拿了。”“笨蛋,”瑞塔笑着一推奥帕的肩膀,指着自己端上来的食物笑眯眯的问;“饿不饿”奥帕再饿也不会跟病人抢吃的,于是又是一阵狠摇头;“不吃不吃不吃,你还吃什么我替你拿去”瑞塔又在奥帕背上拍了一下;“小子,终于懂点事了。”瑞塔还没好全,手上轻飘飘,热烘烘,像个柔软的火炉,一下子烘烤在奥帕背上,软绵绵的带着股亲热劲儿。奥帕不笑强笑,心里的愧疚被这一巴掌拍得更甚了。二十九瑞塔心情好,病也就好了一半,笑眯眯的吃了一根香肠半杯牛奶,剩下的都塞给了奥帕。奥帕看着瑞塔憔悴的笑脸,带着股可怜兮兮的依恋劲儿,奥帕料想伯爵那种人应该不会去看他,而自己又向来不懂关照人,瑞塔大概是自己在房间里躺了几天,以至于现在见着人了都开心的合不上嘴。奥帕这么想着,心里真是又感慨又心疼,越发觉得伯爵不像个人。兄弟二人吃完简单的夜宵,统一爬上了瑞塔的大床,还像上次一样一左一右的钻进被窝里。因为瑞塔得病,床上的被子又厚又软,奥帕觉得自己好像钻进了云彩里,他左右的挪动身体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动着动着就碰到个跟火炭一样的东西,烫了他一下子。奥帕抓着瑞塔的手,轻轻揉搓道;“这么烫,你什么时候能退烧”“我现在头没那么疼了,明天应该就能好,”瑞塔病怏怏的,声音有些哑。奥帕转过身面对了瑞塔,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了摸瑞塔的额头。瑞塔有点惊讶,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心想奥帕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记得他的手跟自己总差那么一个指节的长度,现在一伸手摸上来,连自己眼睛都要遮住了。“这么着急干嘛没好就继续养着,伯爵催你了”“没有”瑞塔苦笑;“总不能老躺着白吃饭啊,谁也不愿意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