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起来,山巅的发电机扇叶还在缓缓转动,中国移动架设在山里的信号塔高高耸立在山林间;每隔几百米就会出现一根粗大的电线杆,顶上巨幅广告牌简单粗暴,没有明星丽人、没有海报特效,只有硕大的黑体字写明“xx水泥厂”,下边印着手机号码。两车人默不作声行驶了四个多小时,中途停下补充了一次汽油,再次启程更是风驰电掣。这一段是盘山高速,左青山右绿水,蜿蜒曲折,不见尽头。又过了一阵,小麦估计被沉闷的氛围憋得够呛,忍不住问道:“逸帆哥,这是到哪了”副驾驶的晁逸帆摸了摸光头,透过车窗瞅了半天也没找到路标,讪讪道:“这个反正是离开山西了。”开车的金博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快到安塞了,这是陕北地界。”“你小子以前是干嘛的哪儿哪儿都认识”晁逸帆大感惊奇,对金博的关注度又提升了好几个档:“当导游的”“不是,以前是武术学校的学生。”金博轻轻的笑了笑,道:“后来四处瞎飘。”“游侠”“游魂。”晁逸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像开玩笑,问道:“就你一个了”“嗯。”金博接过他递来的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边的三个姑娘,用眼神询问能否吸烟。曹良挤在最边儿上,睡的昏天黑地,鼾声大作。“给我一根。”宋瑶伸手道。晁逸帆乖乖把烟盒火机交到宋瑶手上,见她熟练的点燃了香烟,又把烟盒递给了路茜。路茜犹豫一番,还是拒绝了烟草,小麦跃跃欲试的伸出了手,被路茜一巴掌拍了回去。“安塞安塞腰鼓那个安塞”宋瑶这边窗户打开,呼啸的野风吹得短发四散飞舞。“对,再有几公里,你们注意看那边的山头,山顶上有个大腰鼓。”金博斜叼着烟卷给几人简单讲述了一番当地风土人情,猛地看到后车给他打双闪,于是疑惑的靠边停下了车。“怎地”晁逸帆伸出脑袋,见明俊伟从后车跳了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吃点东西。”明俊伟从车厢里提溜出一个大袋子,袋子里是锦忠他们友情赞助的一些吃食。“也是,我肚子也开始叫唤了。”晁逸帆挠挠光头,打开车门钻了出去。“走,咱们也吃点东西。”宋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挽着路茜的胳膊一齐下了车。曹良睡醒了,蹦着下来呼吸新鲜空气,而小麦却被瞌睡传染,困得直打盹儿,赖在车座上死活不肯挪窝,两女没办法,只好由她睡去。如果放在三个月之前,他们现在的停车位置就是找死。内车道拐弯处,迎面过来一辆车就能给他们顶下山崖,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他们就算把车横亘在路上也没人管。金博警惕性比较高,拎着单刀拐过弯去查看前路,确认前方没有行尸威胁,这才小跑着回来。“路况如何”晁逸帆抛给他一块石头馍,坐在引擎盖上大啃特啃。“还好,环山路比较干净,陕北这一片儿比想象中好一些。”金博灌了两口水,将石头馍一掰两半,面目狰狞的啃下一块儿。这玩意儿是陕西特产,晁逸帆从前也吃过,只是没有吃过今天这么硬的,饶是他胃口好,也差点咬崩了一嘴牙齿。他都啃不动,更不消说一众女人,明俊伟见众人面目扭曲的狠劲儿咀嚼,一时有些心软,跑到后厢翻出一些肉干。“这该不是人肉吧”晁逸帆撕下一条风干肉丝,有些犹豫。“猪肉。”金博白了他一眼,扯下一块塞进了嘴里,看他那表情,这玩意儿估计没比石头馍软乎多少。安贞带着小男孩去路边嘘嘘,苏岚和曾雅东也是一副大梦未醒的神态,小米小魏哥俩时刻不忘本职工作,一人叼着一块硬巴巴的肉干左右散开戒备。“凑合吃点,补充补充体力。”明俊伟给苏岚和曾雅东递过去吃食和水,她俩临时入队,和其他人不是很熟悉,一路上更显得无聊。苏岚还好,跟安贞、明俊伟还能聊上几句,而曾雅东本身不是自来熟,除了苏岚和金博,别人她都不太乐意搭理。曾雅东之所以对金博青眼有加,主要还是看出他是使刀的行家。金博失手捅死了谷岩,曾雅东倒没有迁怒于他,偶尔还会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讨教讨教使刀的技巧。金博别看年纪不大,当起老师还像模像样,从曾雅东握刀的姿势到出刀的角度,都一一进行了调整辅导。搞得曾雅东一路就盼着行尸堵路,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教学成果。众人凉水就着肉干和硬馍吃了一阵,瞧着路旁山崖间不时掠过的飞鸟,神情都有些恍惚。明俊伟把晁逸帆赶下引擎盖,打开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铺了上去,叫来金博和小魏一起研究接下来的路线。安贞和苏岚之前把各自的信息做了交换,两人通过各自机构的某些代号及实验室的地点,大概推测出神秘发信人所指的发射基地的具体位置。酒泉有一座航天城,是我国科学卫星、技术试验卫星和运载火箭的发射基地之一,也是创建最早、规模最大的综合型导弹、卫星发射基地,还是唯一的载人航天发射场。集万千荣耀于一身的发射基地很低调,坐落在酒泉东北210公里处的巴丹吉林沙漠。安贞和苏岚虽然身在不同的强大组织,但职责所限,她俩谁都没有去过这个名声赫赫的发射基地。就连全能选手明俊伟也是一脸惭愧,他可以把发射基地介绍的非常立体,但他本人却从未涉足过那片沙漠。所以尴尬的情况出现了。这一伙儿的目的地很明确,要去发射基地,但是该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安全达发射基地,这就成了一个问题。没人去过啊发射基地占地接近三千平方公里,谁知道那个神秘人的飞机在哪里明俊伟从开始就抱着反对意见,但其他人都兴趣一试,觉着哪怕没有飞机也无所谓,起码那里地广人稀,没有行尸的威胁。对此,明俊伟继续保留意见。是的,行尸威胁少了,那吃啥子沙漠啊,喝啥子虽然明俊伟一贯充当灯塔的角色,但这次他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是选择了随大流。原因很简单,他研究了路线地图,发现从大柳沟到航天城,全程接近两千公里,会经过许多城市。这途中或许会有新的发现也不一定呢他们离开市里的时候,目标是首都,按照公里数,他们开两天车就该到了。但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他们还在山西境内,连首都的屁都没闻到。所以,计划赶不上变化,且把航天城当作终点,反正路途遥远,风景还多。队伍有减员,也有增员,只是明俊伟觉得队伍的方向已经变了。安贞经过几次的打击,理性已然消失不见,盲目的将希望投注在一个飘渺的信息中,来历不明的苏岚居然与她一拍即合,这也让明俊伟感到有些诧异。按照他的本意,留在防空洞是个不错的打算,虽然明俊伟一直以来都是云游四海的德性,但实际上,他已经动过好几次定居的念头。第一次是在山顶电站,他和白聿栋的想法一致,结果被屁股后头撵来的rca给搅黄了;第二次是在路茜的农家小院,没等他跟众人说起,就被周槐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之后他们一边前行,一边商量方向,在县城订下了追杀周槐的计划,然后中途在车载广播那里转了弯,莫名其妙地和防空洞土著上演了一出你死我活,最后落得这般田地。明俊伟感到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力,他原本以为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漂泊就漂泊呗,总好过一个人缩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等着腐烂。他不想再经历那种日子,所以他逃出了沦陷的药厂。但那天安贞提起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将明俊伟打回了现实,他不是喜欢漂泊,而是在逃避。逃避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逃避那个自以为已经忘却的名字。明俊伟靠在车上,把看地图的金博和小魏撂在了一旁,遥望着对面的如黛青山,思绪跟着山间低低掠过的燕子一起越飞越高。“在想什么”轻柔的女声打断了明俊伟神游天外,他转脸看去,宋瑶夹着香烟靠在他旁边。“没什么,胡思乱想。”明俊伟笑了笑,看着她指间燃了一半的烟,道:“怎么抽上了”宋瑶耸了耸肩膀,不可置否。“好些了吗”明俊伟能看得出宋瑶眼底深深的悲恸,虽然她一直在掩饰,但掩饰的并不怎么好。“还行吧,只是觉得怪怪的。”宋瑶露出一个苦笑,掸掉眼角渗出的泪花,强颜欢笑:“你说,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谁都有可能死,时间问题罢。”明俊伟无法回答,他看过太多生死别离,虽然还做不到习以为常,但已经学会了抑制悲伤。“可为什么是他呢他那么笨,又废柴”宋瑶说着说着自己笑了,笑着笑着又溢出了眼泪。“他呀,他不笨,机灵着呢。”明俊伟惊奇的发觉自己鼻子有些发酸,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连忙给自己点上烟,深深的吸进肺里转了个圈。金博趴在引擎盖上,小魏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耳边一直回荡着宋瑶低低的啜泣声。第一百一十八章 刑讯姜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吉普车里的,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看远山那边露出的一抹红霞,想必已经是新闻联播开始的时间了。老马依旧坐他旁边,邵山在前边开车,副驾驶坐着遍体鳞伤的陈照舟。陈照舟被捆成了麻花,为防他中途暴起伤人,士兵把他和座椅绑在了一起,他在途中醒来,痴痴的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言不发。“唷醒了”邵山一路吹着口哨,从后视镜里看到姜河坐起,笑呵呵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姜河身上没有镣铐绳索,邵山给他和从前无二的待遇,他可以抽烟、可以喝水、可以吃饭,但不能再触碰武器。老马没有说太多,只是附在邵山耳边低语了几句,姜河当时很慌乱,想过开枪打死这个笑面虎。结果他刚把手枪拔出来就被邵山缴了械。邵山脸上还沾染着郑秋彤的血,他笑眯眯的收回手枪,揽着姜河的肩膀走回砖墙外的停车处。邵山和老马跟他一起上车,坐在车里点上了香烟,车窗外是密集的枪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号,只持续了一会儿。再然后,那些士兵回来了,吉普车和卡车掉头离去,南塘乡留在姜河眼里最后的画面是一股扶摇直上的浓烟。这一路上,只有邵山喜气洋洋的吹口哨,他底气很足,一口气能吹半首曲子。他吹的曲子都很老,什么甜蜜蜜、好日子、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虽然姜河没有刻意去听,但那曲调就像自己长了腿一样,蹭蹭往他耳朵里钻。“醒了。”姜河并没有睡觉,他懒得解释,揉了揉发胀的脸,道:“有烟吗”邵山头也不回抛给他烟和火,指着前往萧条绵长的公路,问道:“哥哥我说话算话,说带你回防区就一定带你回防区,你自个儿瞎琢磨啥呢”“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姜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清冷的夜风钻进车厢,卷走了弥漫的烟气。“想知道”邵山放慢了车速,笑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杀你”“不然呢我不就是一个傻逼呵呵的带路党吗还有什么用”姜河深吸一口气,忽然发觉内心的恐惧感淡了很多。“你太小看自己了。”邵山晃了晃手指,指着一旁植物人状态的陈照舟,道:“你见过他吧”“见过。”“见过程龙吗”“见过。”“你觉得他俩厉害还是我厉害”“”“嗯说啊,没关系,说心里话。”“你,你厉害。”邵山很是满意的笑了两声,道:“姑且当你是真心的你知道吗我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咱们的陈军草说我应该回老家喂猪,待在部队是浪费资源。在他眼里,我的存在简直拉低了整个连队的档次。”“说的没错啊。”姜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说出这句话,说完他也一愣,随即笑了。邵山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这个小子,我开始觉得你挺机灵的,怎么也是一颗石头脑袋”“你看走眼了罢。”姜河大概能猜出他想说什么,但他实在没兴趣去揣摩分辨,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防区有多远,只知道那里肯定不会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老马好像是睡着了,一直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呼吸声很均匀。“姜河,我跟你挑明了说吧。”邵山弹飞烟蒂,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道:“我挺喜欢你,你以后跟着我。”“我有女朋友。”姜河淡淡回道。副驾驶的陈照舟突然失笑出声,带着哭腔,乐得颠儿颠儿的。邵山没理会两个俘虏的阴阳怪气,正色道:“别急着拒绝,你不是想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