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用,你先让他到里屋躺着。”她出了门,银笙扶着奚秋弦去了里屋。他坐在床沿上略一弯腰,银笙想要蹲下替他解开假肢上的带扣,他却伸手按住她,“阿笙,我自己来吧。你出去看看采萍去了哪里。”“她不是准备煎药吗”银笙一怔,抬头看着他。奚秋弦微笑道:“你要跟她学着些,不然以后都不知怎么煎药。”“你难道希望一辈子服药”银笙也勉强笑了笑,低头看看他的靴筒,知道他不愿意让她碰触,便只好站起来,“那好吧,我先出去一下,你躺会儿。”银笙出了茅屋,见采萍正蹲在灶台前浸泡药材。她走上前,采萍回头望了望,道:“你怎么能让他擅用内力”银笙一怔,歉疚道:“本来没有料到会遇到那么多波折”“师傅回来后定会发火。”采萍挑眉看着她,忽而偷偷凑到她近前,“你是他的通房丫头”“通、通房丫头,那是什么”银笙尴尬地解释,“我不是他家里的下人。”采萍似是不太相信,托着下巴故作老成道:“别装了,我看到你跟他手拉手。”她见银笙脸颊泛红,便又扭转身拨弄着已经浸了水的药材,一本正经道:“你既跟他那么亲密,怎也不好好当心着他的身体要是还像这样下去,你就要成寡妇了。”银笙一惊,急道:“他病得很重”“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采萍有些不耐烦地盖上了盖子,“他身体那么虚弱,还跟人斗狠逞强,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是给我找麻烦”说罢,便顾自走了开去。银笙心里七上八下,见她又去生火烧水,便只好待在一边等着,唯恐她又有什么差事要自己去做。待等汤药熬好,银笙端着药进了屋,见奚秋弦睡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很是安静。虽然昨夜起了大风,但现在的日光下还是有些炎热。她关了窗户,坐在床边看着他。想来是真的累乏至极又一路强撑,窗外阳光刺眼,他竟就这样睡着了。床上只铺着竹席,并无被子。他身上只穿着中衣,外衫脱下后盖住了双腿,但一眼望去,双膝之下的残缺还是很明显。睡着时候的奚秋弦没有了平时的骄傲,安安静静,有几分温柔,又有几分青涩的少年气息。银笙见他的手臂露在外面,便轻轻地将他身上盖着的衣衫往上拉了一下。他微微蹙了蹙眉,右手下意识地动了动,正碰到了银笙的手心。银笙俯身道:“阿弦,阿弦,起来喝药。”奚秋弦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精神不是很好。“我睡着了”他恍惚地道。“嗯,药都熬好了,不过还稍微有点烫。”她指指桌上的药碗。他侧转了身子朝着她,发现自己的手被她握着,不禁抬了抬手,“你一直坐在这里吗”“才刚刚进来一会儿啊,之前在外面看采萍煎药。”“她呢”“说是再去替你采药。”银笙端过药碗,“起来喝药了。”奚秋弦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才喝了第一口,便差点呛得咳出来。银笙急忙替他拿着碗,道:“怎么回事太苦了”“味道有点怪,与之前的不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说罢,撑着床铺便想要躺下。银笙拉住他,“没喝完呢”“实在受不了这味道,阿笙,我喝不下去。”奚秋弦祈求似的地道。银笙蹙眉望着黑沉沉的药汤,想到了先前采萍说的话,不禁急了起来:“你不喝药怎么行就这样硬撑,又能撑几时”他的动作滞了一滞,随即低声道:“是采萍跟你说什么了吗她就爱小题大做,你不要着急。”“你不肯喝药我才着急”银笙说着,硬是将碗凑到他唇边,“喝吧,阿弦,要不你闭上眼睛一下子就忍过去了。”他无奈地接过碗,皱着眉,费劲地喝下了剩下的药。“又苦又酸”奚秋弦厌恶地将碗放回桌上。银笙取出手帕递给他,轻声道:“你以前不是不怕喝药的吗怎么现在像个小孩子”他这才笑了笑,“因为真的很难喝啊,不信,你尝尝。”“我又没受伤没生病,干什么喝药啊”银笙翘起嘴反驳,奚秋弦却忽而凑上前,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银笙未曾防备他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的袭击,吓得想要往后躲,但他随即又撤回身去,端端正正坐在床上望着她。一丝苦味在银笙的唇间蔓延开来,果然是极其奇怪的味道。“大白天的,干什么呢”银笙红着脸道。“这样你就知道我喝的药是什么味道了啊。”他很认真地道。“才不要知道。”银笙有意竖起眉毛,但她的五官本就小巧柔和,即便是这个表情,在奚秋弦看来也毫无煞意。银笙见他一点都不害怕,只好又道:“采萍有没有说要给你上药”“嗯,我等会儿向她要来就可以,不需要她动手的。”他下意识地按了按盖在腿上的衣衫,膝盖下方是空的。“那我帮你。”银笙很快接上。奚秋弦略犹豫一下,道:“伤口没长好,你别看了好吗”银笙一怔,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膝盖上方,“我又不是胆小鬼”“你看了会不开心的。”奚秋弦说着,情绪似乎也有点低落下去。银笙察觉到了,想了想,说道:“不会的,不过你要好好的,别再逞能。”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说这话又像极了我母亲。”他忽然扬起唇角笑了笑。银笙哼了一声,忽而想到了采萍问过的话,便问道:“阿弦,什么叫做通房丫头”他一怔,“怎么想到问这个了”“采萍刚才问我是不是你的通房丫头,我只知道丫头是下人,却没听说过什么叫做通房丫头”她认真解释着,奚秋弦的脸色却有点尴尬,“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跟她说这些胡话。”银笙只得应了一声,但心中的疑惑还未解开,正想追问,奚秋弦却将她拉到床沿,又细细看了她许久,忽而道:“阿笙,我会活得好好的。”“g怎么忽然说这个”她有些茫然。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抱住了她。银笙身上的温暖让他无法舍弃。45第四十二章枕边低语无尽时这天他们就留在了雾渡坪小屋内等神医归来,可直至夜幕慢慢降临,神医也未出现。奚秋弦白天的时候精神尚可,到了晚间咳喘又加重了,银笙见他躺在床上都不得安睡,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可采萍却也只是像午间那样熬了碗药给他喝,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方法。天淼也不禁担心起来,问采萍能否去找神医回来。她却皱眉道:“师傅专心致志守着草药,不让我去打搅。这几日正是紧要时刻,万一他走开,药草说不定就死了。”“可是阿弦现在很难受啊”银笙忧虑道,“难道非要这样等下去吗”奚秋弦忍住咳嗽,撑坐起来,“现在天都黑了,难道叫采萍再去找我师叔我还可以忍受,等明天再说吧。”银笙闷闷不乐,采萍过去给他搭了脉,道:“就这样吧,如果师傅明天还没回来,我再去找他。”银笙与天淼也只得答应,采萍又叮嘱几句,便拿着药箱出了房间。天淼见状也要告辞出去,奚秋弦却叫住他,“还是要留意四周情况,这地方不比冰洞山,要是何梦齐他们发现了小屋,我们便很是被动了。”“明白,我会派人轮流守在山丘上。”奚秋弦点点头,天淼这才离开了房间。银笙见他倚坐着没有躺下,便蹙眉道:“阿弦,你刚才咳得厉害,快些休息吧。”“可我睡不着。”他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望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暗了,屋前草木沙沙作响,晚风中有淡淡的青草味道,又有虫儿在轻吟低唱。一切似是很静谧悠然,如果没有那随时还可能出现的敌人。奚秋弦兀自出神,银笙坐到了床沿,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道:“阿弦,你在担心暗夜盟的人追来”他回过头,“是因为之前只是我们神狱与暗夜盟之间的事情,现在我到了这里,就怕连累到师叔和采萍。”“你那个师叔难道晚上也住在山里守着草药”奚秋弦微微笑了笑,“草药就是他的性命,自然要守着不敢轻易离开了。”他顿了顿,又拉起她的手,“你不要太担心,我这不是急病,好歹还能活上一阵子呢。”“乱说什么呀”银笙不高兴起来。“句句是真,哪有乱说。”他揉揉她的手掌,见她眉宇间还有忧郁之色,便故作赞叹道,“阿笙,你的手长得真好看。”“手还有什么好看的”银笙知道他又在逗自己,奚秋弦却展眉笑道:“自然有了,你的手小小的,一看就是命好的。”“才不是呢。”银笙翻过手掌,与他手心相对,比了一下,抿唇道,“我的手也就比你小一些罢了。”奚秋弦扣住她的手指,将她拉到身边,银笙迟疑了一下,见房门关着,这才稍稍安心地躲在他怀里。他的下颔抵在她乌发之上,呼吸拂过她耳畔。银笙仰起脸望望他略显清瘦的面容,又不好意思地埋进他臂膀。“把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忘了吧。”奚秋弦小声道,“等回到了巫山,我会对你好。”银笙感觉到心里满满的,好像是有温热的水流缓缓充溢,水波起伏间,澄澈清透,时不时泛起点点涟漪。虽然之前他也曾提过要她跟着回巫山,但此时此刻听来,却更有一层含义。银笙还是将脸埋在他的臂膀间,眼里不觉有些湿润,嗓子也有点发堵。虽然曾经怪过他轻慢,恼过他高傲,但她现在真的不想离开他的怀抱。他的身子不够健康,此时即便是抱着她,手臂也并不能用力。但银笙却觉得在他身边极为安全,极为温暖。以前在冰洞山的很多个夜晚,当她躺在阴冷潮湿的木板上时,梦魇时常缠绕不散。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小小的树叶,被风从枝头吹落,又落进了滔滔河流,时沉时浮,不知会飘到何处,也不知哪一刻就会被风浪淹没。可现在身边有了阿弦,虽也为他生气过哭泣过,可不知为何,哪怕是他最最简单的一个表情一句话语,都会让她记在心头,想上许久。银笙用力抱了抱他,闷闷地呼吸着,忍住眼泪。以前师傅曾再三恐吓过她不能与男人接近,但她到如今才明白,这种既带着微微心酸又带着浓浓牵挂的感觉,才是最真也最难以抗拒的情愫。――她想念巫山了。想念那曲曲折折的江流,藤蔓翠绿的长廊,还有眼睛乌黑透亮的松鼠夜深了,银笙要去采萍的房里休息,奚秋弦却坐在床上眼巴巴望着她。“采萍不喜欢生人”“唔,可是这里只有两个房间啊天淼他们只能在堂屋里休息呢。我又不好过去。”他不吭声,撑着床往里边挪了挪,厚颜道:“你可以睡这里。”“不行”她红着脸拒绝。“怎么不可以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说着,便拉着她的手不放,“要不,你睡那头,应该还挤得下”银笙忸怩着不肯,可门外堂屋里有人,她又怕被人听到里面的争执。奚秋弦退让到最最里面,很老实地道:“一点都不会碰你,你是害怕我吗”“不是怕你”银笙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还是不动。奚秋弦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躺了下去,但还是紧靠着墙壁,给她留了很大的空间。银笙犹豫了片刻,弯腰脱掉鞋履,悄悄地坐在了他身边。奚秋弦躺了没多久就又咳嗽了起来,银笙俯身看看,略显生涩地伸手摸摸他的肩膀。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便侧转过来,望着她的眼睛,不说话。外面起了风,树叶簌簌,银笙跪在床上拉过了薄被,想给他盖上。奚秋弦却道:“不冷,还有点热呢。”银笙握着他的手,感到有些冷,不禁蹙眉道:“手都是凉的,还说热。”他没有回应,唇边却流露出浅浅的笑意,银笙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人偷偷笑做什么”她大着胆子戳了他一下。“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奚秋弦略带狡黠道。银笙果然被他吸引了,不由自主就问道:“什么有意思的事”“等以后说。”“现在不可以说吗”银笙心里痒痒,好像有小爪子在乱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