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般从悬崖间疾速掠来,身形轻纵,便踏上了嶙峋怪石,迎着江风抱臂倚立,腰间暗蓝缎带猎猎作响。银笙遥望见此人身形,便知就是昨日出刀砍伤她的人,再一看这阵势,不免替秋弦暗暗忧心。秋弦却朝着崖间的灰衣人一笑,扬声道:“黑燕堂首领也到了,真是难得。”灰衣人似是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转过脸去,一言不发。绿衣女子上前一步,踏在船头喝问:“小子,报上姓名,暗夜盟刀下没有无名之鬼”秋弦不屑一顾地道:“是谁落败,还未可知。”“凤千魅,你竟不知他是谁”悬崖上的灰衣人忽然开口,声音极为低沉,说话间,已经足踏岩石,又朝着江面落下数丈。此时的他距离秋弦所在之处不过一箭之遥,随时便可掠上小船,银笙倚坐在舱内,伸手便抽出了长剑,一直盯着他不放。凤千魅眼光一转,自鬼虚影身上又移到秋弦这边。秋弦双手撑在船栏上,坐得悠闲,带着满不在乎的笑:“还是鬼兄见多识广。”“听闻巫山奚少难得与人交手,昨日山下一战,只怕阁下也并未使出全力。今日在此再会,我倒真想领教一下奚少的本事。”鬼虚影背对山崖直立,左手背在腰后,身形挺拔如松。凤千魅听得此言,眼神一缩,盯着秋弦道:“原来你就是神狱之主奚秋弦”少年微微扬起下颔,眸子有几分亮色,朝着对方轻轻一抬手,“分别来,还是一齐上”凤千魅只望了望鬼虚影,鬼虚影便从站立之处飞掠而来,“你闪后边去”他只掷下这一句,便穿过船队,足尖一点白帆顶端,左手持刀直掠向奚秋弦。奚秋弦依旧背倚船篷,身子微微后仰,袖间银索已然飞出,三道细线骤地分开,薄刃生光,状似寒冰。鬼虚影人在空中一刀直下,刀锋正中银索利刃,但听“铮”的一声,一枚利刃撞上刀背,另两枚竟划过刀身直取他双肩。他身形横旋,灰衣震拂间卷起无形内力,左手紧扣一根银索,借势翻转避开利刃。此时奚秋弦一撑船篷,竟如离弦之箭般直掠而去。鬼虚影见他终于离舟,刀光顿起,如狂风骤雨劈面而至,势要将他迫入江中。奚秋弦手中银索疾卷,竟发出龙吟般啸响,挟起万点江水激射八方。鬼虚影身形一落,蹬踏船舷再度出击,依旧双手持刀,刀身寒白间忽现蓝芒。万千水滴随银索飞舞,到了刀身附近却忽然凝滞。“散”鬼虚影暴喝一声,水滴化为漫天细雨,斜飞向小舟。奚秋弦手中银索犹在半空,每一滴雨滴打在其上,都有一缕阴寒沿银索穿透而来。这少年此时已是眼中带煞,左手猛地一拂震荡的银索,发出又一阵啸响,震得对面船上的绿衣女子等人捂住双耳,脸色发白。鬼虚影旋身出刀,奚秋弦以银索交错出击,光痕从三缕直至无数,薄刃如冰屑散射,时时不离对方左右。他们两人足踏船舷正在激战,凤千魅早已按捺不住,趁着奚秋弦撑着船篷转身之际,手持弯刀掠过江面,刀锋一寒便朝他后背砍下。此时却见黑影一闪,银笙从船舱中飞身跃出,从奚秋弦与鬼虚影之间一掠而过,剑尖如电,直刺凤千魅。凤千魅情急之下侧身急闪,还是被那锋利剑尖划过咽喉,险险断送了性命。她右手刀锋一斜,紧贴着奚秋弦衣袖划过,左掌一推,便击向银笙。银笙出剑时身子凌空,此时落下却因腿伤而站立不住,被她一掌击中肩胛,竟飞出了小舟。奚秋弦眼见此景,手中银索呼啸而出,直卷向银笙腰间。而凤千魅与鬼虚影趁势出击,一左一右攻向其双臂。他背倚船舷,以银索拽住银笙,猛一出掌,竟将那两人的刀锋硬生生抓在掌间。“滚回去”奚秋弦厉声喝道,左掌一震,将两人震退数步。凤千魅身形摇晃,险些也栽下江去,鬼虚影还待上前,却见后方七条小艇上的人纷纷回转,朝着远处疯狂放箭。原是自下游方向驶来数艘高大楼船,看那样子像是要将这横在江中的小艇撞个粉碎。那些楼船每一艘都长达八丈之余,领航的那艘更是高达三层,气势恢宏。船上各有数十名精壮男子一齐掌桨,速度极快。这边乱箭齐飞,大多都只能射在高高的船头之上,无法伤及对方。忽而号令传扬,当先楼船上有壮汉推出黝黑火器,但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火龙喷射而出,顿时将暗夜盟那七艘快舰轰得船翻人亡。“走。”鬼虚影见状急抓着凤千魅掠向远方。此时水浪翻涌,银笙虽被奚秋弦拽着,但整个人已经沉在了水里。他一蹙眉,反身坐在船栏上便想下去救她,却又听对面楼船上有人喊了声“使不得”便扑入江中。那人游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银笙身后,解开了扣在她腰间的银索,将她救上了小舟。银笙身子虚弱之极,伏在甲板上不住发抖。那救她的人却也不管,只顾朝着奚秋弦道:“少爷,你刚才要是跳到江里,可叫我如何是好”奚秋弦收回银索,无奈道:“我又不是不识水性。”说罢,便俯身将银笙扶坐起来,见她浑身湿透,唇色发青,不由抬头道:“天淼,快将她送到楼船上去。”“遵命。”天淼笑呵呵地背起银笙,一个箭步窜到小舟船头,身子一纵便到了楼船之上。奚秋弦独自回船舱取来古琴与包裹,那楼船上又有一名纤瘦的蓝衣少女腾跃而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见他左掌间鲜血淋淋,不觉向不远处的天淼斥道:“为什么将少爷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背着姑娘便美得找不到北了”“我哪有是少爷让我背的”天淼急得顿足。奚秋弦一笑:“不要理你姐姐,她就爱乱操心。”“若是你早些回去,又怎会有这场混战”少女板着脸说了一声,挽住他的右手,双足一点甲板,便与其一同纵上楼船。作者有话要说:小奚帅不帅下一站巫山神狱,欢迎前去参观游览,门票优惠前提是要说小奚的好话哟,这孩子喜欢听人夸,哈哈哈、第九章 人在巫山十二重江上阴云未散,这一行船队缓缓驶离此方,没过多久,风声愈紧,豆大的雨点便打了下来。蓝衣少女关上窗子,走到雕花床榻前看了看银笙,见她精神不振地倚坐在床头,便道:“这船上没有给你换的衣服,等回了巫山再说。”银笙手中还紧紧握着装有血舍利的竹管,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长发也湿漉漉的,自觉很是狼狈。见这少女虽不比自己年长多少,但姿容冷艳,神态孤高,更不敢多问她什么。少女取来手巾替她擦了擦长发,道:“到了船上还紧抓着什么血舍利,以为我们都很稀罕这东西”银笙抬头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血舍利”少女嗤笑道:“那夜你与凤千魅在山上交手,天淼帮你挡住她,在暗处射箭的就是我了。若是没有我们一直跟着,只怕你要连累少爷吃苦。”“你们一路都跟着”银笙恍然,但很快又有了疑惑,“那为什么一直隐藏起来”“喏,少爷一开始就不让我们现身。”她指了指门口,转身走了过去,开门朝外面道,“可以进来了。”门外脚步声响,奚秋弦带着天淼走进屋来。银笙本已脱光了衣衫,只以被子遮盖着自己,见他们进来,忙不迭要往下钻,却不防左脚一动,痛得直皱眉。“给她重新包扎了”他坐在床前问那少女。“都换好药了。”少女取过桌上的药瓶给他过目,又抱着银笙换下的那身黑衣走向门外,“我去替她洗净晾起。”“还洗什么,那么难看,扔掉算了。”奚秋弦随意道。少女应了一声,银笙却急道:“扔掉了我穿什么”“去巫山后让天淑借你一身新衣服。”奚秋弦笑盈盈道。“那我也得穿了衣服才能出去见人啊”银笙羞红了脸,捂在被子里。天淼窃笑道:“少爷,你将她衣衫扔了,她怎能下床”他叹了一声:“好吧,暂且再穿一天,明日便可到巫山。”他与天淼顾自在这说笑,天淑却不乐意地拿着银笙的衣衫出了房门。天淼见她走了,才俯身悄悄道:“少爷,天淑好像不开心。”“她不是每天都不开心么除非我们比她更作天作地,她才会正常一些。”奚秋弦无所谓地道。天淼笑了笑,奚秋弦见银笙还是窝在床上不吭声,便朝她道:“救你上船的人来了,你怎么害起羞来”银笙裹紧了被子转过身来想要道谢,见奚秋弦身后的青年正是先前曾在小镇上跟踪她的蓝衣人。他的眉眼与天淑很是相似,只不过肌肤略微黝黑,银笙不禁道:“你跟那个姑娘长得真像”“那是自然,她就比我早出娘胎一会儿。”天淼道:“你现在知道奚少的身份了,这一路看你提心吊胆的,我真是好笑。”银笙垂眉敛目,奚秋弦见她又闷闷不乐,便让天淼先退了下去。待得屋内只剩两人,他才倚在椅背上,淡淡道:“这是怎么了,还没缓过神来”银笙失落道:“你应该一开始便告诉我实情,我还一直担心到了巫山会更糟糕。”“那日你突然之间上了我的马车,我并不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又怎会将自己来历都告知于你后来见你对江湖门派一无所知,心道说了也是白费。再往后,不是也对你说,那绿衣女子等人并不是神狱的吗”奚秋弦振振有词道。银笙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反驳,怔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暗夜盟的人为什么要冒充是神狱的”“高胜同始终不肯加入暗夜盟,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凤千魅大约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既夺走血舍利,又能嫁祸给我们神狱。你见着我的时候,我恰好是从别处治病归来,路经渡口正等天淼天淑来接,却不料被你搅乱。”银笙赧然,转念一想,忽又扬起脸道:“可是,可是你先前还对我说,你是在巫山大宁河畔救下了那个受伤的僧人,一路追到了渡口”他略微一怔,继而笑道:“那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才随口编的谎话吗,你倒记得真切。”“你嘴里没几句真话,我不知怎样才能信你了”银笙生气了,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奚秋弦叹了一口气,起身敲敲床栏,“不信就不信,我走了。”银笙睁开眼,瞥见他左掌缠着重重白纱,有血色染红,不禁又软了几分,小声道:“你的手伤得怎样”“流了些血而已。”他似乎还带着小小的不悦,转身便走。银笙想要坐起来,无奈身无寸缕,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道:“你生我的气了”“我有那么心胸狭隘”奚秋弦只微微侧过脸回了一声,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屋子。雨势迅疾,敲打着窗户许久未止,银笙便在这风雨潇潇中度过了在这高大楼船上的夜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船只,充其量,也只是在寻找血舍利的路上见过一些画舫,便已觉得华丽异常。如今身在此处,虽床褥齐全摆设精巧,但她却不由自惭形秽,睡在床上都觉不安,生怕碰坏了什么。夜晚间天淑带人给她送来饭菜,此后便再无人进来,屋内寂静一片,唯听雨点滴答,江水滔滔。她枕着绣枕渐渐入睡,忽又听屋外传来天淑不悦的语声。“要不是你耽搁了时间,少爷早被接回巫山,怎会遇到那个丫头”天淼低声辩驳道:“当时急着救那个和尚,我又怎料得到后来的事情”“以后不能让他单独出去,免得惹来一堆麻烦回巫山后,你要好好伺候少爷,他自己随性大意,你难道不知他禁不起折腾”“知道,但他又不听我的”天淼不服道,“他连你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你也清楚,却还来说我。”“别顶嘴,反正他要是累着了病倒了,唯你是问”“那你还不如巴望着那个银笙姑娘早些平安离开,不然的话,你等着看好了”银笙听到此,心里不是滋味,但那姐弟两人说话间已经远离,话语声渐渐模糊不清。银笙闷闷地转过身,对着帘幔兀自发怔,心绪更是沉重了起来。次日一早,雨过天晴,船队重又启程。窗外青山绵绵,江流宛转,船行其间左折右弯,满目沧清澄澈,又倒映着黛青山影纯白云痕,如画卷徐徐而展,笔笔工巧,又如佳人薄施粉黛,浅笑含情。临近午间,船儿渐渐放缓行速,最终停泊于静谧江面。银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