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香味,说不出来的馥郁那是什么“不喝么”谢则容的声音远地听不见。碧城的心跳漏了一分,也不管手里的是酒还是什么,匆匆往口中灌啪尖锐的声响轰然炸响。随之而来的是透骨的冰寒,还有琴声。琴声碧城陡然清醒过来,周遭的一切犹如镜花水月一样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哪里来的雪,哪里来的腊梅,哪里来的谢则容她重重跌坐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剧痛让神智迅速地回归到身体里这里是朝凤乐府。就在她面前的亭中,静静坐着的是尹陵。他手里拿着一壶酒,在他身旁赫然站着的是神官府的沈七,他正三三两两拨弄着怀中琴弦,连个正眼都没有丢给她。在他和尹陵的身后,是朝凤乐府各司执事。没有雾,没有花,他们的眼里只有冰霜与探究,一丁点别的东西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碧城重重捶了一记脑袋,却只听见沉闷的声响。为什么“跪下。”一片混沌之中,是尹陵冰寒至极的声音。碧城用力甩了甩头,终于彻彻底底地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局。设局的人是尹陵,下棋的是沈七,而她不过是这棋局之中的当局者。琴音迷惑人,这原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它起码能够扰乱心智。而她,恐怕从昨夜起,或者更早前就已经被设了套了吧青天白日,这世间根本不是有雾,而是她根本神志不清看不清眼前景致“跪下。”尹陵的声音略微带了些嘲讽。这一声跪触到了碧城的逆鳞。这一世,她身为越家小女,的确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万事都有极限,被人诬陷,看押入牢,被人当猴儿耍,真的已经够了她屏息站起身来,咬牙道:“不跪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是你自以为是,不辨是非”“嗯”尹陵微微一笑,举杯抿了一口酒。这几乎可以算作挑衅了,他显然并不打算听任何解释。碧城咬牙,把辩解咽回了肚子里。僵持。不知过了多久,是尹陵的轻笑声。他说:“生气了”“”“我又没让你跪。”尹陵眨眨眼,轻轻斜了手中白玉杯,把里头的酒一饮而尽,语调一转,狠厉无比道,“映柳,你还打算装蒜到何时”一句话出,满堂讶然,所有人脸上的神色凝结成了震惊。映柳碧城终于回过神来朝后看,果然见着映柳正款款站在身后。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她哆哆嗦嗦想要上前,可是才踏出一步就被一道寒光险险拦下。周遭的守卫兵刃出鞘,刀剑直抵她的脖颈“我没有”她的眼睛快要瞪裂开来,通红的眼角溜出眼泪,“我没有我放的不是不是我”尹陵的眼里噙着一抹凛然,一字一句道:“你入府之前受过什么命,我不曾于你计较,不过既然入我朝凤,你若还有异心,就趁早绝了活着出去的心。”“我没有不是我大人大人你相信我我还想参加宫选求大人饶过我”映柳忽而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用力地朝尹陵磕起头来,一记,两记,三记她的额头上渐渐红肿,十几下过后便有血渗出。鲜红的血映衬着她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眸,是一副疯狂而又恐怖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朝凤乐府一等司舞的出尘姿容碧城呆呆看着她,不知不觉退了好几步。“大人,大人求求您”眼泪混着鲜血,呈现出一幅奇异瑰丽的画卷。可显然这异样的画面并没有打动尹陵,他甚至连眼角都不曾抬过一下,全然地漠视了她。又或许他根本就是看在眼里,习以为常。他的默然,终于成了压垮映柳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额头上流淌的血几乎要染红下巴的时候,她终究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我不想死”映柳低声喃喃,倏地站起了身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甚至连周遭的守卫都没有预料到刚才还俯首叩拜的文弱女子是哪里来的力量。几乎是一瞬间,映柳用力推开了一侧的守卫,夺路而逃“追”带头的守卫气急败坏。“不要追。”尹陵轻吐了一个字,“跟。”院落之中所有人都渐渐离开,碧城还呆呆立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一动不动。院落中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守卫问尹陵:“大人,这孩子怎么办”尹陵定定看着碧城,忽而低道:“带她回牢房。”牢房。碧城细细咀嚼着这两字,没有反抗。碧城回到阴暗的牢房的时候,苏瑾已经不在那儿。也许是之前的浑浑噩噩状态还没有彻底清除,这一次她并没有多少惧怕,甚至连守卫的火把已经越行越远,她依然摸到了记忆中最松软的干草,沉沉闭上了眼。人人都说,朝凤乐府是一个美妙绝伦的地方,全天下最美的人,最好的歌,最动听的旋律都在那儿。人人说,朝凤乐府是这世上最优雅从容的地方,一步之遥,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几天之内,却有那么多血。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血。她讨厌血,讨厌得喘不过气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流了许多血的,黏糊糊的,温热的血涌出伤口的时候,有一股甜腻的气味。在黑暗中的那么多日子里,她最终还是想明白了那为什么血是黏腻的,因为那是来自地底的鬼怪最喜欢的气味。噩梦来袭。碧城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濡湿,可神智却彻彻底底地清楚了起来,铭刻进骨髓里的恐惧又蔓延攀爬上她的身体。这种恐惧像是刀剜,明明刀就在那儿,却不知道下一刻会落在身上哪一个地方她只好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窝在墙角,闭上双眼,把头埋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努力压制住身上的颤栗。许久之后,膝盖还是湿了。噩梦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她几乎以为会停止呼吸,牢房里终于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烛火的光芒中,尹陵宽大的衣袍在漆黑的过道上划过一丝平缓的弧度。他轻轻推开门站到了她身前,良久才轻轻开口:“小越。”碧城茫茫然抬起头来,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脸。他提着灯在她面前蹲下身,一张脸有一半埋在未束的发和阴影里,只留下嘴角一抹笑,勾得和煦万分。他说:“昨夜放在苏瑾身上的药粉,是为了今日你能被琴音扰乱心智。”“今日琴音,是为了看你是否会发现那酒杯中盛的是杀死宫选司舞司乐的毒药。”“关押你入牢,并非单单只有怀疑,只是想要你更安全一些,别倒霉做了替死鬼。”“误会与猜忌是我最厌恶的东西,这一次我全盘告知,你可别留下什么小心思。”“不然”他低笑,“我们不要不然,如何”尹陵碧城恍然伸手探了探,摸着的是他轻飘飘的衣袖,还有一片柔滑的发丝。是真的“小越”碧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小心地、轻轻地伸出手,拥抱住那个温热的身躯。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各位妹纸如何,我最讨厌有话说不清扯出各种幺蛾子的所以尹陵同志把很多事情直接讲明白了,干脆利索。小越长大前还有一小段子,实在困死了明天补在新章开头吧、秘密碧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小心地、轻轻地伸出手,拥抱住那个温热的身躯。一瞬间,尹陵俯身半跪着的身子有些僵硬,片刻之后,他缓缓放下了手垂挂在身侧。碧城却早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是谁,压抑着的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丝宣泄的口子,她哆哆嗦嗦踮起脚尖环抱住他的脖颈,闭着眼睛把头埋进了他的肩上。好久,才敢小心地吐出一口气。黑暗的牢里,尹陵手里的灯垂挂在了地上,他单膝跪在地上,等听到抱着他的软糯孩童小小的啜泣声后才徐徐抬起了手,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最后,他只能静静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任由她抱着。错了吗他扪心自问,却无所得。这个叫小越的女孩,她身上藏着让姜梵也为之破例的秘密,明明才jj岁,可是却出人意料的知进退。幼徒们闹得乱糟糟的时候,她永远是最远的角落里静静地站着的那个,她有着远超她年纪的心智。即使面对死亡变故和污蔑,她也能冷静辩解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在发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颤抖着流眼泪。不过关押一两日,她居然怕成了这幅模样,怎么会出了牢狱,碧城彻彻底底地洗漱完毕开始梳妆已经将近日暮。镜子里里的小越脸色还有几分苍白,提醒着她过去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朝着镜子勉强笑了笑,却发现整张脸还是迟钝得像是木偶。“小越”镜子里,原本坐在床边的苏瑾磨磨蹭蹭游走到了小越的身后,红扑扑的脸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道,“小越,我把秘密告诉你好不好今天是月半哦。”“什么秘密”苏瑾神神秘秘笑起来,抓了碧城的手晃了晃:“等下带你去。”她这幅模样,像是真正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碧城定定盯了她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夜,悄悄来临。碧城原本以为会被苏瑾带去什么偏僻的角落,却不想最终的目的地竟然是舞殿。她疑惑地抬眼看了苏瑾一样,却发现苏瑾满脸的紧张。苏瑾左看右看,确定舞殿周遭并没有什么守卫,才鬼鬼祟祟扯着碧城的沿着舞殿周遭的围墙钻进了狭小的缝隙中这舞殿不知建了多少年,围墙上满是青苔,还有许多细细碎碎的杂草生长在墙壁缝隙中,不知名的虫儿声声鸣叫着难怪苏瑾每次夜半回房都带着一点泥土气味。可问题是,这三更半夜的,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苏”“嘘”碧城悻悻然闭了口,心头的疑惑却更甚。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这狭小的通道终于渐渐变得宽广,月色下,一股说不出的沁香袅袅地飘散开来,通道镜头竟隐隐泛着一些光。又过半盏茶,那香味越发浓郁芬芳,在一个拐角过后,一片宽广的宅院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那是碧城陡然间瞪大了眼,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此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致:这是一个宽大的院落,看样子已经荒废了许多年,院落中遍地滋长着一种不知名的细长的草,密密麻麻,如同波浪翻滚,在月光下,它每一叶枝叶都是泛光的,竟像是一片浩瀚的星辰香味,正是来自那不知名的草儿。朝凤乐府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愣愣站在原地,却忽的被苏瑾捂住了嘴拽倒在了地上,一瞬间,两个小小的身影就深陷进了草海之中。耳畔响起的是苏瑾压低成了气息的声音:“别出声,看那边”哪边碧城吃力地抬起头来,扒开比趴着的她还要高出几分的细草,顺着苏瑾的指尖朝远处看才稍稍平缓下来的心跳顿时又纷乱了几分,那是那细草的中央有一棵大树,树下静静站立着一个纤瘦颀长的身影。风声呼啸,细草发出极轻的沙沙声,那身影悄无声息地站立了一会儿,缓缓拉开了一个起式,身躯如同午夜开放的花一样展开。风声,草声,月色,那身影身上穿着的轻纱像是在晕染在水中的泼墨,一招一式明明甚是舒缓,却只能让观者想到极致二字绿腰那是尹陵碧城悄悄捂了捂心口,却还是甩脱不了从那儿延展到了指尖的震慑感觉绿腰,她作为幼徒,虽然不是很熟练,却也可以勉勉强强把所有舞式都演练上一遍,映柳之前更是跳过许多次,美丽不可方物。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发现,人间点点宫灯之于浩瀚的星辰是什么样的区别。那是尹陵。是古往今来第一舞师,是燕晗乐府第一执事啊巫蛊之舞,究竟要到什么地步碧城无法揣测,可是她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苏瑾常常夜半外出究竟是在做什么了。因为此时此刻,她小小的眼睛里噙着说不出来的光彩,映衬着满地的发光细草,像是漂亮的宝石。苏瑾眯着眼睛,小小声在她耳畔低喃:“小越,你见过更漂亮的舞吗”碧城静静看着,到末了,轻轻摇头。传闻南方古有水患,人们请来巫蛊占卜三月,终于想出一个祭祀的方法,让最有仙缘的妙龄少女乘竹筏顺水而下,一路轻歌曼舞到最宽广的海域,求得水神换来风调雨顺。这祭祀舞代代相传,不知更迭了几千年,后被朝凤乐府寻得,终成今日之绿腰。在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可以逾越尹陵这一曲绿腰。今夜之前,她并不讨厌跳舞,不过也不曾喜欢;可今夜之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