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丝一毫地流走,却仿佛在所有人的身上凝滞。许久,尹陵缓缓站起了身,淡漠的声音声音在小院中响起。他说:“空口揣测,不足为信,看押入牢。”看押,入牢。四个字,让碧城冰凉彻骨。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慌乱起来,惊惶地想去拽尹陵的袖摆:“我不去哪里都好,我不去牢房,求您”可惜,没拽住,尹陵早已转过身去,一刻不停地离开了院落。“先生”碧城站在原地,一时间连抬腿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剩下在成为小越的一年多里,她的灵魂一直堪称明媚,可是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把铭刻到骨髓里的东西重新凿了开来,血淋淋曝露在阳光下。那是阴冷的,潮湿的,绝望的,腐朽的东西。比这世界上任何肮脏都要让人作呕。人群渐渐散去,守卫围成了一圈。她站姿人群中央,好久好久,终于颤抖着掐紧了臂膀,缓缓蹲下了身子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炼狱,那么,她已在。碧城是被一点细碎的敲击声吵醒的,那声音实在太过嘈杂,她艰涩地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点点腐朽的味道钻入鼻孔,让她陡然间冰凉得清醒万分:身下是干枯的草,只要身体一动,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里是牢房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抱紧膝盖,在一片漆黑中缩到了牢房的最尽头。可心跳却并没有随之安静,反而愈演愈烈黑暗中,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老鼠,看不到蟑螂,看不到那个绝望的夜里她扶着栅栏沾染上才黑褐色血迹可是,恐惧还是混同噩梦一起一寸一寸削骨剜肉,吞噬着她。“不是”她埋头在膝盖里,一遍遍安抚自己,“这里是朝凤乐府朝凤乐府”那些恐怖到骨髓都腐朽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要怕不要想这里是朝凤乐府,是朝凤乐府到末了,她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一声急急的哽咽,干痛的眼里终于还是痛得涌出了湿润。恐惧铭刻入骨,要想拔除,谈何容易叮当清脆的声响在牢房里响起,黑暗的牢房尽头渐渐亮了起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片刻之后牢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影里被一把推进了牢房“哎呦”那身影在干草上打了个滚儿,凶巴巴回头捶栅栏,“你们等着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等我出去,绝对让你们滚出乐府”“哎呦好疼”“咦,角落里的,你是小越吗”那声音清亮无比,没有一丝阴霾。苏瑾碧城缓缓抬起头来,借着那还没有彻底跑远的光,在混沌的视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一刻,那身影忽的扑了上来,暖融融的气息一瞬间包裹。“小越小越他们打你了吗”居然真是苏瑾。碧城的感觉还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苏瑾的话语,迟疑着摇头。阴暗中,苏瑾暖呼呼的手在她身上摸了一圈,到末了又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把她搂得严严实实:“小越,我不是故意溜出去的。害你被冤枉,我我把所有首饰都送你赔罪”“我回去找你来着,他们居然绑我,你等着,等我出去,让爹爹把他们都送宫里咔嚓”“小越小越,你说句话呀”碧城安静地听着,紧张的心稍微放下一些苏瑾想来是个聒噪的人,可她从来没有觉得她那么可爱过。有她在牢房,起码不会让她分辨不清身在何地。“我没事。”“呼没事就好呀,”苏瑾拍拍胸膛,贼头贼脑贴近,“小越,我瞧见那个下毒的人了”“下毒的人”“嗯”苏瑾的声音微微异样,“小越,我想告诉尹大人的,可是”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看到有妹纸说我更新时间越来越晚了那是因为没存货了tot我争取早点吧时差调过来、琴阵守卫的脚步声消失在过道的尽头,牢房终于重新恢复了黑暗。碧城只觉得恐惧又像是开了被打开了匣子,她用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缩在了身后的干草堆里。良久,才稍稍平静下来,颤颤巍巍睁开了眼,摸索找到了苏瑾的手。“你刚才说见过凶手”“恩”苏瑾的声音有些异样,“小越,那个人把一样东西加进了负责膳食的司花的那个木桶里那时候,我正想偷偷溜回房里,却被她发现了,然后、她就把我绑了起来”“那人是谁”苏瑾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扑到了碧城身上,在她耳畔小声道:“是映柳。”映柳碧城心中骇然,久久不能喘过气来:那十五司舞司乐中的确没有映柳的身影可映柳是朝凤乐府一等司舞之中的翘楚,每年入宫的一等司舞有十人,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映柳会是在十人开外如果是她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牢房里静谧得只剩下呼吸声,忽的,一声委委屈屈的哽咽响了起来“我后来偷偷逃了出来,我想去找尹大人的,所以、所以去了舞殿”“那些人死的时候,眼睛都变成了绿色的,她们都在叫疼”“然后有人倒下来,有人抓破了自己的眼睛,舞殿里好臭”苏瑾终于发起抖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含了无限的恐惧。她死死抱住了碧城的脖颈,踮着脚尖用力环抱住冰冷的牢房里唯一的温暖,忽而放声大哭“小越,我好害怕”碧城手忙脚乱抱住她颤抖的身体,顺着她的力道用力箍紧了。谁知苏瑾哭得更凶,这个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丞相千金,终究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恐怕此生也是第一次遇见那样骇人的长眠,她像是压抑了千万年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一样,嚎嚎大哭起来。碧城手足无措,只得轻轻拍她的脊背安抚:“苏瑾”回应她的只有更加大的哭嚎。牢狱之中的第一个晚上,不知道是谁先睡过去的。碧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等到第二日天明的时候,她在浑浑噩噩中抽回了神智:触手可及的地方除了干草,还有一团暖暖的触感。小八她迟疑着伸手摸了摸,很久之后,才深深喘了一口气:不不是小八,是苏瑾。寂静的牢房里回荡着苏瑾小小的呼噜声,看样子是昨夜哭累了,此时此刻睡得甚是香甜。碧城稍稍安下心来,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牢房过道尽头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光亮渐渐袭来,一队护卫带刀而入。领头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挑眉冷道:“你,跟我走。”“你们是谁”“让你走你就走,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问题”领头的护卫神色暴躁,几步踏进牢房,伸出手一把就把碧城的身体整个儿提了起来,夹在手臂下就往外提碧城吓了一跳,用力挣扎:“放手”啪那守卫忽而一个转身,碧城的脑袋便重重砸在了牢门栅栏上,木质的栅栏发出沉闷的声响。“苏瑾”碧城被守卫倒着提着,在离开牢房前艰涩开口,可牢房里打呼的苏瑾却显然没有听到。几个守卫相互看看,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带头的那位冷哼一声,笑了:“走”天色已经大亮了,可乐府中却并没有多余的人,平常来来往往的过道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影。碧城被守卫提了一路,等到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守卫把她放在了一处陌生的别院门口,示意她朝里走,却并不跟随。碧城满心狐疑,可眼下似乎只有继续朝里面走一条路。她站在院落门口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朝里面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院落,院中有水,水上有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辰还早,水上院中居然还依稀留有一层稀薄的雾。她一步踏入其中,再回头时居然已经有些认不出来时的路,只要沿着蜿蜒的小路朝里走朝凤乐府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吗茫茫然不知过了多久,忽的,有一阵悠扬的笛声琴声传来。碧城在原地饶了个圈儿,却怎么都找不到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入梦,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燕晗春晚,第一支桃花开开出一片烂漫之时,碧城已经脱下了厚重的棉袄。民间街上的有趣东西实在太多,玲珑可爱的布质小袋,小巧可爱的奇石手串上还系着铃铛叮当作响,杏花酥,玲珑糕,香喷喷的一条街热闹非凡。碧城欢畅地摘下插得最高的糖人的时候,身后那尊神情温存的神像呀还是一派温和模样。整个街道都在喧闹,唯有他安静淡雅得像溪边的那株兰花。她笑嘻嘻递上新买的糖人,扯着那人衣角仰头笑:“则容呀,你吃不吃”他却只是微笑,并不伸手。碧城灰溜溜缩回手,咬着糖人朝前跑,一路暖风吹得她想眯眼。跑出几步,她又回头,遥遥看着熙攘大街上那个卸下战甲后温雅得像月光的少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风景比他更美。无边的草原上野风吹起干草的时候,碧城年满十五,差一点点,就要及笄。风吹起野草波浪重重,碧城趴在碧波中看那人扬弓射箭:年轻的战将出征大漠,早年的纯然已经不知不觉抽成了坚毅,一介少将早已成了另异族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十箭射出,中矢十箭。她拽着还没长成的汗血宝马兴致勃勃到他身旁,仰着脑袋朝他吼:“喂,谢将军本宫十五啦”将军则容坐在高高的白马之上,传闻之中万年冰霜的脸上划过一丝迷茫,然后,在草原的风中渐渐裂开了一丝融冰的笑,如同冰原上绽开的花。他说:“末将等待已久。”草原,风,他的战甲,她的裙袂。她被那一句等待羞红了脸,干巴巴瞪着眼睛不知所措她明明摆出了耍流氓的架势要逼良将为驸马,却不想一不小心被轻薄回来,这这这该怎么办“还差一岁。”年轻的将军跃下战马缓步到她身旁,眼色如琉璃。他说:“花已开好,末将等待多年,公主何时跳下来”后来,花谢了。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明天争取长一点儿。、真相这院落实在是太大了,琴声悠扬,却怎么都找不到具体的方位,就像是御花园。碧城不太记路,偌大的御花园里春夏秋冬景致都不同,冬天来临的时候,雪色铺满了大地。结冰的湖畔边腊梅点点,她在花园里兜兜转转不知道多少圈,终于找着了在湖畔亭中的少将军谢则容。再有三日,就是她及笄,朝凤嫁衣已经备下,她马上就要真正地站在他身旁。碧城从来不知羞,爬墙头,卷裤腿,趴在御膳司偷刚出炉的糕点,可是等真正靠近他,她却捂着如雷的心跳不敢前行。惴惴间,亭中那人抬起了头,目光还未交织,眼角已经展开笑颜:“公主还打算站在那儿看多久”这碧城提着裙摆僵在当场,尴尬地裂开嘴,一步一步朝亭中走,好不容易走到他跟前,脸已经烫得想哭。好好丢人谢则容却低眉露笑,他站起身来施施然行了个君臣礼,一字一句呢喃:“公主安康。”碧城局促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愣愣看着他。他却不再接下文,温和的眉眼中噙着淡淡的光。碧城干瞪着眼,卯足了勇气哈哈笑:“喂,谢将军,父皇说把你许配给本宫啦”雪色连天,腊梅如血,结冰的湖泊都要抖三抖。谢则容微微低了头,三千发丝划过身侧,舒雅如同最柔软的柳枝。他轻声道:“恩。”恩碧城拽着裙摆瞪着眼,磨磨蹭蹭到他身旁:“喂,谢将军,你要嫁给本宫啦,你听懂了吗”“嗯。”碧城抓耳挠腮,“你你真的没有被被、被逼良为为驸马呀”谢则容一愣,似是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澄净的眼眸中忽而划过一丝光晕,又弯成了月牙。他倏地低下了头,宽厚的肩膀稍稍抖动起来。好久,寂静的湖畔忽而响起低沉的笑声碧城不明所以,悄悄走近几步:谢、谢则容谢则容的肩膀却抖动得越发厉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竟是眼角都笑出了一丝水晕。他缓步到她身旁,拉过了她的手,稍稍一用力,十指相扣。“逼了的。”他轻道,“末将大冤,公主可否为末将做主”“啊”真逼了啊谢则容却不再说话。他拉着她的手引她到桌旁,从桌上取了杯酒递到她眼前,含笑示意她取。碧城愣愣看着,笨拙地端起酒杯嗅了嗅:那酒,似乎不是酒。因为它透着一股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