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一旁的小人儿。人已经斜斜的扑倒在桌上,手里尚拿着笔,看来临睡前依然在努力习字。唇角就这般浮上一丝笑意,轻手轻脚的移到桌边。她正枕着厚厚一摞纸,最上面的一张只写了两笔,且墨迹未干,而她的脸恰好贴在其上。忍笑,轻轻从她手下抽出另一摞已经写好的纸。可是只这一动,那羽扇般的长睫便微微一闪,旋即睁开眼睛懵懵醒来的苏锦翎带着前世遥远的记忆,竟恍似回到课堂上,因为睡着了被班主任捉了个正着,忙慌的捉起笔来,有模有样的学习耳边传来轻笑。抬眸记忆中最残酷最无情的班主任的脸和皇上的脸缤纷错乱了交换了许久,终于定格成皇上的脸。还好是皇上刚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一群人在考语文。她原本答得飞快,然后便交卷出去玩了,却忽然想起作文没写。急忙赶回,向监考老师讨卷子。可是监考老师死活不给,她急得不行,就要给人家跪下了心里还在琢磨,不过在古代生活了这么段时间怎么膝盖都变软了她已经好久不做这类噩梦了,都是皇上,偏让她学习“写的不错”皇上翻阅着她的作业:“可是怎么都是一啊”“皇上今天就讲了个一。”说实话,语气是很有些抱怨的。“原来如此,看来是朕的不是了,”宇文容昼恍然大悟:“那么明天就讲三字经”“啊”她惊叫。“锦翎这般惊讶莫非知道三字经内有多少字”惊叫收声。皇上为什么总要纠结她是否识字的问题呢当然,这涉及欺君。像皇上这样位高权重者见惯了他人的唯唯诺诺,怕是最难容忍被人欺骗吧。岂止是皇上,谁又喜欢被人欺骗而这般屡屡试探是不是就想定她个欺君之罪呢长睫微闪,瞬间垂下,将“既是三字经自是只有三个字”咽下过度的装疯卖傻,只能更显心虚。“奴婢不知,奴婢只知人常说的几句。”“哪几句”521奇人归来所以这几个月来关于学习宫廷礼仪的繁琐,关于如何消除她手上的茧子以及如何让皮肤变白的折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就在这一瞬间,不仅仅因为他是天子,更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无与伦比的气魄,可是原来命运果真会天翻地覆。前一刻,她由地上飞到了天上,后一刻,她又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不,是地狱她恍若做梦,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呼号:“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凄厉的声音打破了最后一丝幻梦,让她更清楚的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依然笑着,光华耀目,淡色的薄如刀削的唇瓣轻启,似是不可思议的说道:“朕只是想让你的记忆尽快苏醒,这样才能陪在朕的身边胡爱卿,你有心了,朕现在特准你陪同这位姑娘,继续教导她”“啊,皇上,皇上饶命,不是微臣,是”宇文玄苍已是以手支额,似是万分疲惫。二人被拖下去了,小续子已是汗湿后背。他方要退下,便听皇上唤他的名字。他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你走吧”宇文玄苍声音低沉,略带嘶哑。“谢皇上”小续子起了身,颠了两步,忽然转了头:“皇上,您让小的去哪”“离开皇宫”“不,皇上”小续子扑倒在他脚下,拼命磕头:“小的有罪,小的知错,可是小的是一心为了皇上”宇文玄苍闭目不语,他便将头磕得咚咚响:“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别赶小的走。若是小的走了,还有谁为皇上端茶送水,捏腰捶腿,还有谁能像小的这般了解皇上的心,一心一意为皇上着想皇上,求皇上开恩,把小的留下吧。小的不要做什么大总管,只要在皇上身边伺候就好。皇上”“小续子,你可知自从你跟在朕身边,到底犯了多少错”“小的,小的”小续子哪里算得出他觉得,他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皇上尽忠。宇文玄苍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只道:“即便如此,朕依然留你在身边,只是因为你曾经跟过她一段日子。朕看着你,就好像看着当初那些事,感觉一切就好像在昨日。你说你了解朕的心,可你究竟了解多少呢”起了身,步入重重帷幔,只于轻纱滑落处飘出一句叹息:“走吧”小续子呆呆的看着帘幔重新恢复平静,突然闭紧眼,扯开嗓门悲唤了声:“皇上”“锦翎,我回来了,等急了吧”宇文玄苍走到床边,撩了帘幔,“见”里面的人静静的睡着,不禁唇角微翘。“玄朗出门还没有回来,我以为没有奏折烦了,可以早点来陪你,却不想偏有人来打扰。我把他们都打发了。锦翎,你猜,这回他们又弄出什么事来了”他坐在床边,牵起她冰凉的小手,放在掌心暖着:“他们都以为我疯了。”冷哼一声:“他们才是疯的这回,他们竟弄了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以为这样便能骗得了我。可是再如何像,也不是你。只有你敢同我生气,只有你敢惹我生气,只有你明明知道我急得不行还不肯醒来,只有你从不向我示弱我的锦翎,天下仅此一个,在我心中,也仅此一个,这唯一的一个,就在我的身边”叹了口气,放开她的小手,却是上了床,将她抱在怀里,并小心的绕开她胸口的羽箭。“锦翎,你冷吗”怀抱紧了紧:“锦翎,你知道吗自从你睡着了,冬天都变长了”无声叹息,闭了眼,淡色的唇瓣久久的停留在她的鬓角一切都仿佛静止,唯有烛光将影子铺在帘幔之上,静静摇曳“皇上,皇上”接连不断的喊声突然划破静寂。宇文玄苍陡的睁了眼,却是先“睇”向身边的人,“见”她安然无恙,方起了身,又不忘替她盖好被子。这工夫,小续子已然冲了进来。宇文玄苍眉心一蹙,小续子却顾不得解释,只兴奋道:“玉朗侯回来了”下一瞬,眼前已没了皇上的踪影,只落地纱幔微微飘摆。小续子望向那重重帷幕后安睡的人,不觉红了眼圈。他急忙拿袖子擦了擦,随后跟了出去。“找到了”昭阳殿内,宇文玄苍一把拉起正要下拜的宇文玄朗,急急问道。“是。”宇文玄苍大喜过望:“还不请他进来”宇文玄朗迟疑片刻:“皇上,臣弟没有找到霍隐法师”“什么你刚刚还说”“臣弟在路上遇到了空空大师不,空空大师是特意在等臣弟”“好,快请空空大师进来”这么多年来,宇文玄朗还是头回看到四哥这般不镇定,他不禁叹了口气,唇角却勾上一丝笑意,而后步出殿门。空空大师进门的时候,正见宣昌帝来回踱步,袍摆飘飞,其上龙纹星星碎闪。“贫僧拜见皇上。皇上,别来无恙”宇文玄苍一步上前:“大师”空空大师微微一笑:“皇上所求之事,贫僧无能为力”眼底跃动的光就这样平息下去,仿佛沉入千年的冷寂。“不过”空空大师徐徐开口,语声淡淡,好似入殿清风,拂动了落地帘幔。“皇上可愿听贫僧讲一个故事”烛光中,轻烟里,空空大师坐在椅上,神色平和,似是在自言自语。宇文玄苍的脸仿佛蒙在轻纱之后,看去异常飘渺。“大师多年前就曾说要给朕讲个故事,之后,朕与大师偶遇一次,大师又要给朕讲故事。只可惜都被打断了,今日倒是个机会了”空空大师微微一笑:“凡事都讲个机缘,机缘未到,事终不成。也好在等到今天,贫僧方知,曾经的故事并不适合皇上,所以贫僧今日要给皇上讲另一个故事”“另一个故事”宇文玄苍轻叹一声,一手支额,另一只无奈的摆了摆:“大师请讲”空空大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徐徐开口“许久许久以前,灵河岸边有一个姑娘,她奉天帝之命,栽种了两株仙草。初时,一切都很顺利,慢慢的,就出现了问题。这两株仙草一株只能在日光下生活,另一株却只能在月光下生活,否则便暗淡无光,垂垂欲死。然而日月交替,永不变更。姑娘寝食难安,一心找到化解的法子,可即便上天入地,亦难获取两全的良方。后来,天帝告诉她,她的心就是良药”宇文玄苍眉梢一抖,缓缓睁了眼。“世间人常期望两全其美,然而太多的事终难两全,因为抉择往往是最痛苦的事。在这个故事里,要么是姑娘将心奉献出来,碾粉成药,喂给其中一株仙草,才能供它们同生同长,要么就是”“大师,你只需告诉我,如何让她醒过来”“皇上已是做了抉择吗”宇文玄苍微微一笑,垂了眸子。那只虚搭在扶手上的手,似是不经意的缓缓攥紧“贫僧实在无能为力,此事还需贫僧的师傅相助”“可是霍隐法师多年前就失了踪迹”“皇上也定知先皇所做的那桩事吧”宇文玄苍沉默不语。“其实师傅此番已随贫僧一同来京”听闻此言,宇文玄苍霍的挑了眸子。霍隐还是当年模样,银发垂及脚踝,却依然是孩童一般红润的脸,一双眼睛灵动非常。他上下打量宇文玄苍,摸着无须的下巴,目露调皮:“你这头发可是同我有的一拼。”“大师莫要说笑,此番苦寻大师,是想”霍隐当即袖子一挥,旋即负手身后:“不必说了,你的事我是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谁让先祖欠了宇文家族一个人情,以至于我们世代都要供宇文家族的皇帝驱使”他忽的面露沮丧,转而又得意起来,情绪的瞬间转换,更似孩童。“不过每一代皇帝我们都只能帮他实现一个心愿,你”他霍的转了身,毫不客气的拿指点着宇文玄苍:“千万不要学你老子,骗我为他效忠一辈子”当年宇文容昼荣登大宝,霍隐按例来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岂料年轻的景元帝笑得极为和善,眸中却闪着狡黠的光:“朕只请大师”522来不及了霍隐立即预感到这年轻人要说什么,怎料他的拒绝还是晚了一步,于是景元帝的一个心愿包含了上千个要求,也就是他为什么要每年都为其医治痼疾,延续生命。而他也不是吃素的,原本一次可解决的病,就让它每年都要发作,而且要想请他医治,必须景元帝亲自登门。哼,我也折腾折腾你“这老小子,他还不算贪心,没说让我给他起死回生。哼,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霍隐还在为景元帝最后毁约弄得他无处藏身而记恨。“不过你嘛”他拿小眼角睨着宇文玄苍:“我们家族只为宇文家族效命,而那个女人”雪色如云飘过下一刻,宇文玄苍已跪倒在地:“恳请大师”霍隐袖子一拂,宇文玄苍旋即站起,而他却是跳脚大怒:“你果真和你老子一样没安好心你们宇文家族的人拜我,我是要折寿的”“我只想请大师救她”“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族的人只能在管皇帝自己的事时才能不取分毫”“十年阳寿吗”宇文玄苍淡淡一笑:“拿去”霍隐亦回之一笑:“你还有十年的阳寿给我吗”宇文玄苍眸光一暗,低声道:“大师”霍隐袖子一挥,脸一扭,完全是不耐烦的样子:“你们这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要多烦人有多烦人算了算了,这次我就再做回赔本的买卖”黯淡的神色当即云开雾散,旋即再次拜倒:“玄苍还有一事要求大师”霍隐一下子蹦出老远:“你当真是想要我的老命么你和你那老子是一样的狡猾,应你一件,又来一件”“大师”“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替你传个口讯便是”“玄苍多谢大师”“哼,早把你解决掉,我就早自由一天”霍隐一甩袖子便往内殿而去,然而忽的停住脚步,头却未回,只道:“你可想好了要知道,一旦她醒来,可能就会离你而去,而这般睡着,还能留在你身边”殿中静寂,只听见铜漏断续轻吟。良久“诚如大师所言,我”黑睫在眼下铺开两道阴影,神色寂寥而飘忽:“我怕我一旦不在了,没人会照顾她”“可是一旦她醒来,你们之间的恩怨”“所以,我求大师一件事”“你又来了”霍隐连连摇头:“我怎么这么倒霉”“大师”“知道了,知道了”霍隐不耐烦的应着,消失在重帷深处。宇文玄苍立在帘外。殿中空荡荡的,烛光摇曳纱影轻轻笼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