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好就不肯认真做事,难怪王妃要同她们生气”秋娥兀自喋喋不休,大有立功赎罪之态。“告诉她们以后仔细些便是了”宇文玄逸依然语气闲淡。苏锦翎松了口气看来他也没有起疑。她闭了眼,只觉浑身疲惫。虫子是不会完全被吐出来的,方才虫子烟花似的迸出之际,她好像看到体内为数不多的虫子离开了心,又爬到各处隐藏起来。是在为下个月的爆发积蓄能量吧,周而复始,直到她她忽然感到害怕初次得知自己竟然和瑜妃中了同样的蛊时,她也曾害怕,那是一种震惊的恐惧;在确认同心结无法可解时,是一种冰冷的恐惧,而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活多久。她渴望活着,可是活着就要忍受每月一次的折磨,让她简单的期待也成为痛苦,让她于在世的每一日都面对绝望,而且前路茫茫,她只能孤单的走下去如此,死亡倒成了解脱。她衷心的钦佩瑜妃,竟能默默承受二十几年的恐惧与折磨,全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她也可以可是她真的很难过,难过得只想大哭一场。屋子很静,他们都走了吧。她咬住嘴唇,然而终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泣。有一道暗影挡住了微弱的烛光,与此同时,帐帘霍的划开宇文玄逸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看着“熟睡”的她。她的脸色过于苍白,唇也失了血色。她很安静,并非刻意隐瞒,应是太虚弱了吧。他握住了她的手,感觉那小手一颤,却没有抽离,因为她“睡着”了。她竟想骗他他苦笑,然而这只小手已然出卖了她。她的手从不会冷到如此地步,掌心还浮着虚汗锦翎,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应是已经知道了吧,可是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相处这么多年,他深深了解苏锦翎的脾气。她本就不多话,而但凡她不想说的,任是你使尽手段也无法套出半个字,他只怕逼急了她,倒做出什么匪夷所思之事,所以只能暗中留心,随时留意。然而她竟也防着他,居然将天昊志里最重要的内容毁掉了其实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书页的缺失,然而偏偏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缝隙夹在书脊处她真是精进了,竟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她还想做什么那一刻,心里的不安开始加剧。他亦开始“提防”她。他不知道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暖玉生香阁里搞什么鬼,还刻意寻衅将他赶出来。他完全可以“化险为夷”,可是他愿意给她个“窃喜”的机会,否则他又要如何打探她的动静他发现她在整理衣物他的衣物,按照四季、新旧、他的喜好而重新安置。她完全可以交给下人去做,却亲自动手府中下人众多,难免有偷奸耍滑者,她平日也可恩威并施,可是她为什么急于将一切规整得井井有条有冷气自心底升起她要走了不告而别她要上哪去暴怒夫妻多年,情深意笃,她怎么还有事想要瞒他还是与她性命相关之事她到底置他于何地一时之间,竟想捉她回来好好问个清楚。可他还是忍了。苏锦翎已今非昔比,或许她依然不够精明,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他略施小计便会露出马脚的小丫头了,否则怎么会处惊不变为他传递奉仙教最重要的讯息而且她足够执拗,而他对她的执拗简直是无可奈何。他倒遇到“对手”了呢,还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极了解他的“对手”苦笑。他令府中一些掌管门房巡逻之人注意苏锦翎的动向,千万不可放她出府,另外,他又找了樊映波。煜王调教出来的人果真与众不同,即便在他的逼视之下,也能面不改色。如此,甚好。他亦直截了当,明白告诉她,若是苏锦翎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他会对她网开一面,那人也定不饶她,况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肯跟在苏锦翎身边,她以为她的心思别人当真看不出吗452膝下黄金所以,相比于秋娥,他完全可以更信任她。秋娥虽然机灵,但绝无樊映波冷静心细,且尚一团孩子气,平日还好说,遇事容易惊慌,嘴又闲不住,全不如樊映波不动声色,而正因为这种不动声色,才容易让苏锦翎不加设防。他已在她身边织下密密的网,只求她不要突然无声无息的离开,跑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会怎样,那段到处寻找她的岁月,那种惊惶得仿佛魂魄无所依傍的日子,他再也不要重新来过他攥紧了她的小手。她应是真的睡着了,长睫不再轻颤,眉宇间结着疲惫与虚弱。难道这就是广陵王所言的“缘分即将终止”然若果真是谶语,他也要不惜全力的将它打破解了衣袍,轻轻躺在她身边。她极自然的翻了个身,窝在他怀里。多少年的习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重复着,而只有在睡梦里,她才可以卸下一切防备,变回真实的自己。他叹了口气,小心拥住她,就像是拥住整个世界。她是他的寄托,他是她的依靠。可是锦翎,你怎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要抛开我这个依靠了呢其实早在那夜,早在你撕心裂肺的呼唤我的名字,早在你默然无语却露出心若死灰的决绝,我就知道,你要舍下我了。可是在万松山的时候,在我重伤将死之际,你分明说过不会丢下我的,绝对不会所以,我怎么能够放你离去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做一双天鹅吗若是一只走了,另一只又岂能独活不管你是否愿意,这一生我们都不再分开我只要你相信我,对我说出你的恐惧我尚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使你畏惧至此,你是怕我担心吗可是你这样自作主张只会让我更加心烦意乱。曾有多少的艰险,我们都并肩走过,你怎么忘了呢即便我也不会放开你天涯海角,黄泉碧落,你在哪,我在哪第二日,宇文玄逸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言天气晴好,要与王妃游园赏花。今天的他仿若无法挑出一丝瑕疵的美玉,苏锦翎也不好发作,只是要带上秋娥和樊映波,因为她的“罪证”尚留在房中宇文玄逸倒不反对带上秋娥,又令秋娥把府中的丫鬟们找来一同游园,顺为王妃采摘最美丽的花枝插瓶。秋娥乐不可支这是不是说她重新获得王妃的宠信了呢至于樊映波宇文玄逸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秋娥极识眼色:“樊姐姐,你就别去了。你整日冷着脸,秋娥怕那园中的花见了姐姐还以为自己开得不是时候,要谢了呢”樊映波挑了眸,神色阴冷。秋娥挺起胸脯,上前一步,准备迎战。这二人一向不和睦,昨晚上又打作一团,苏锦翎心里烦闷,实在是没心情再去平什么乱,只想早去早回,于是留下樊映波,却严令她留守门外,只带着秋娥走了。宇文玄逸临去时脚下一滞,并未回头。樊映波垂了眸子,一任那冰蓝的袍角自视线里翩然消失一抹雪色的身影仿佛暗夜流光,穿过蛛网般的地道,直飞入一道门内,将手中之物狠狠砸在那个面壁打坐的人面前。那人眼皮未抬,唇角却勾出一个生冷的深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煜王”宇文玄苍面色冰冷,浑身散发着凛冽之气,以至于密室无风,袍摆与发梢却在微微摆动。“这就是你说的你死她死,你生她生”“哈哈哈”段戾扬突然仰面大笑,却爆出一阵呛咳。宇文玄苍盯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少有的显现出情绪厌恶与憎恨。“我早就说,你留着我,会有用的,哈哈咳咳”“你到底想怎样”“我是在帮你啊”段戾扬勉强收住咳声:“这种同心结的蛊只有同男人交欢才可解,到时宇文玄逸死了,她自然就是你的了,难道你不喜欢”“可是她现在”从回报可知,苏锦翎已然知晓这蛊的毒性,否则也不会将清宁王府弄得鸡犬不宁。她想干什么她绝不会为了让自己活着而去害宇文玄逸,那么只有敞袖内的拳越攥越紧,射向段戾扬的目光如刀似剑,如果有可能,他恨不能立刻将此人碎尸万段,可是为了苏锦翎段戾扬自是清楚苏锦翎的选择背叛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他不知她是何时得知了同心结的秘密,是楚玉告诉她的吗也好,楚玉也背叛了他,她既是死了,就让她和那个狗皇帝的儿子来偿命哈哈老天终于开始关照他了。他故意装作不解:“既是如此,也不错啊,难道你希望别的男人来睡你的女人”宇文玄苍的眼睛只盯着那团浴巾。今日乍一看见,一向冷肃的他竟是顷刻丢了这团东西,双手发抖。血虫子一大滩血上凝着密密麻麻的虫子。虫尸已然干枯,好像剪碎的线头。血也干涸了,却早已渗透叠了几层的浴巾,现出斑驳。那一刻,他仿佛亲眼看到她一个人面对痛苦时的恐惧锦翎,你一向是最怕虫子的,想到它们就在你体内蠕动还有这么多的血“不过你也可以告诉宇文玄逸,让他找别的男人睡她。反正这蛊只有男人可解,所以它还有个别名,叫风流荡漾。哈哈但不知清宁王可愿戴这顶绿帽不过她怕是会很享受呢,哈哈”雪光一闪,段戾扬当即倒地,却一边咳一边顽强的坐起身子。他抹了下唇角,看着手背上鲜艳的血迹,不禁笑了。眼角斜上,挑着痞气:“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不在乎为她尽一份心力”颈间一紧,已是被宇文玄苍当胸拎起。他只觉脑袋发晕,眼珠鼓胀,好像就要爆裂开来。他张了嘴,却喘不进一丝空气,只喉咙里呼呼干响。可是仍弯起唇角,笑得邪魅:“对,杀了我,我好在地狱等她”胸口蓦地一松,他重新跌落在地。空气一下子涌进胸膛,激得他剧烈咳嗽,却仍贪婪的呼吸着,而后狂笑“救她”宇文玄苍刀唇轻动,长眸隐在阴影处。段戾扬仿佛没有听到,只不停干咳,狂笑。“救她”宇文玄苍提高了音量。此番他好像听到了,斜睨着宇文玄苍,唇角依然是不变的笑意。除了仿佛是圈在风箱里的费力的呼吸,密室内静得要命。那个雪色的身影好似凝作阴暗中一抹浅淡的光亮,连袍摆与发梢都不曾动上一动。良久,那光亮忽的一颤,旋即有一片白划了开去,而后宇文玄苍竟缓慢而郑重的跪了下来,墨发披散,半遮住清冷的容颜,亦隐去了惯常冷锐的眸子,只一个声音从披垂的发间游出,低低的,稳稳的:“救她”周遭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有微尘在幽暗的光中飘移,证明着时间的流逝良久,密室中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沙哑而急促,继而化作震耳欲聋的笑声,惊得微尘狂舞。段戾扬笑得痛快,好像把几十年的委屈愤懑仇恨都倾泻一空,简直是酣畅淋漓。直笑得再次撕心裂肺的剧咳,方抹了把眼角的泪:“宇文容昼,你看到了吗这个对你都不肯让步的好儿子,竟然为了个女人,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跪了我,跪了你一心想除去的人,哈哈哈”那个雪色的身影恍若雕塑,只披垂的发丝在狂笑中微微飘动。段戾扬笑够了,喘了半天粗气,极有成就感的斜睨宇文玄苍:“想让我救她”“是。”“可以”披垂的长发动了动“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长发的缝隙中有冷意射出,直钉在他身上“给我杀了宇文容昼”这一句仿若携着来自地狱的森寒,在密室中空荡回响苏锦翎发觉自己上当了。这哪是在赏花嘛不断的有丫鬟折了花枝请她品评自己手中的是不是最美的,又摘了各色的花编了花环戴在她头上,拉她到醉月湖去照影子。微波荡漾的湖面映出一个丽人。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这个带着花环恍若仙子的女人是她吗她忽的记起幼时就是用一个花环“收买”了苏玲珑,二人顶着满脑袋的花到水池边照影子,而倍受冷落苏穆风经常不满的跑来凑热闹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毫无预料的来到这个时空,终于要走了。前世是绝症,今生又是绝症,这大概就是她的命吧,可是此番过后,她又会去何处453莺莺燕燕浮动的倒影边又多了个影子冰蓝的袍服好似流云照水,翩卷的衣袂打断了她的失神。她转了头,对上他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那眸子仿佛盛了春水,满是柔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于是她的身影又浮在那春水中,却好像凝结于此,永不消失。即便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他的目光依然时时让她心动,尤其是现在,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急忙掉转目光别再这么看着我,我会舍不得走的。却是看见那水面上的冰蓝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身子。她本该躲开,却不知为何一动未动。她对自己说,既然已是决定离开了,就让她再多享受一会这个温暖的怀抱吧,一会就好二人皆是默默无语,如水面上的一双人影般安静,周遭的嘈杂好像也消失了。“锦翎”她听见他在低声唤她,好像要说什么,回了头,却见他笑了:“咱们中午在此摆膳可好”他的眼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