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轻轻洒在他耳边的气息他便知道了。的确,他与她已经一年没有亲近过了。他并非色中恶鬼,除了“成人礼”,他与她亦是很少亲近,却从未像这般隔了一年之久。这期间,她也如今天这般屡有暗示,却从未如此直白。而他虽然每次面对她的心意,虽然亦明她的苦楚,亦是故作无知。而今日,却是避无可避了。他望向窗外。夕阳的斜晖铺洒了那一方蔚蓝,仿若金纱笼烟,又携来淡紫玫红的云霞,将这一方天空点缀得分为迷人。不禁就想到那个人她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如他一般眺望这空中美景还是如他思念她一般在思念某个人即便如此,亦是丝毫不觉得懊恼,只是后悔就那么轻易的让她离了知语亭,否则或许可以与她一同登上望仙山,共赏红日西沉,流岚漫天“王爷是要娶王妃了吗”耳边传来轻声询问。纵然是再怎样不够精明的女人,在某一方面往往都是格外敏感。“是啊。”他唇角微勾,看着那渐渐变作青紫的云霞于窗外移动。她眼底一黯,却是笑了:“之画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深深俯下身去:“之画恭喜王爷”她果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扶她起身,但见那眸中一片诚挚,也有着一抹凄凉,叹了口气:“之画,若是你厌倦了府中的繁杂,我可以”“王爷说什么呢”她的语气是难以言喻的快乐:“之画喜欢留在府中,之画还要看王爷大婚,还要伺候王爷和王妃。王爷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她忍不住落泪,泪中有喜悦,也有哀伤。若说他如果娶亲府中何人会最开心,那便非之画莫属了。她是那般关心他,像挚友,像亲人“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很美吧”他笑得温柔:“是,很美。”之画抹了泪,欢天喜地:“之画一想就是,否则怎么配得上王爷”“若论是否配得上,倒是我配不上她了”是啊,她那般纯真,那般透明,那般的信任他,而他却“怎么会王爷是天下最好的人了”之画,怕也只有你才认为我是好人吧若是她若是她知道已下了的决定忽然在想到定是要欺骗她令她心伤的时候,不禁有些动摇,然而若不如此,又怎能换她陪在身边纵然她会痛恨,会难过,他定会补偿她,哪怕倾尽一生,只要她“王爷什么时候娶王妃过门”神思回转,笑道:“快了。”之画喜得不行,满屋子乱转,竟踩到曳地的长裙险些绊倒,方觉察今日自己穿了这样一身衣裳,竟还想顿时面红耳赤,急忙告辞。行走匆忙,临出门又被绊了一跤。宇文玄逸笑意微微的看着她离去,又转向窗外。一抹淡青的云随意镶在深色的天空,已有几点星微露光芒,浅浅静静。心底无限平静,只随了那入室清风兜了一圈,又穿窗而出,直往天栾城而去烟丝袅袅中,春意渐浓,薰风徐徐里,琼花悄绽。似是因了那场骤雨,宫里的琼花在短短的三日内便捧出满树的冰雪晶莹。或是因了春困,妃嫔们自皇上南巡之后多是慵慵懒懒,就连勾心斗角都无精打采,即便是倍受宠爱的璇嫔,因此番并未伴驾巡幸,亦少了平日的娇纵,而且还胖了不少,有点类似浮肿,再加上倦施粉黛,立于莹白如雪的琼花之下,略显枯槁憔悴。不过精神却是极好的,正翘着兰花指指挥小宫女折了她看中的花枝要拿回去插瓶。其余的妃嫔自也不甘落后。于是天栾城内但凡有琼花开放之所皆聚拢着成群的宫人,在立于一旁的主子的指使下折下一枝枝的琼花。琼花虽美,而人心却是难以满足的。总是觉得手中所擎的不甚满意,别人手里的倒是顺眼,又恐他人折去了更好的花枝于是果真是“有花堪折直须折”如雪似玉的琼花纷纷被折下,花枝微颤,花瓣零落,还有丢弃在地上的团团簇簇,正被无数只绣鞋践踏,充斥耳边的尽是众人的争抢与枝叶断裂之际的噼啪脆响。低处的花枝率先被处理殆尽,小太监便前呼后拥的抬来了梯子。也不知是谁那么极具匠心,攀了花枝拼命摇晃。花瓣顿时零落如雨,却引得众人欢笑不绝。有擅舞的妃嫔便于花雨纷飞中翩跹起舞,引来一片叫好并嫉妒之声。不能不说,此景极美极动人,却是极残酷。这花等待了一年方得几日绽放,可刚刚吐露芬芳便惨遭摧残。若是花亦有心有感,看着自己努力的心血却沦为他人脚下的尘泥会是何种滋味。琼花如此的境遇,竟是因了自身的美不胜收,人们如此的欢乐,竟亦是因了它的美不胜收。如此,拥有美丽是好还是坏如此,追求美丽是爱还是害看着那雪白渐渐枯萎破碎辗转成泥,苏锦翎不禁心下黯然,却也只能黯然而已,因为那是群恃宠而骄的女子,她尚未勇敢到为了花而牺牲自己的程度,她尚未智慧到可以制止这种荒唐又可全身而退的程度。126魅惑丛生曾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要是会孙悟空的定身法该多好。可是不能不说,总有太多无力的时刻,总有太多的矛盾让人无法释怀,然而又不得不放下,因为她不过是个凡人,一个很弱小的凡人。准备离身之际,正对上璇嫔的目光。不施粉黛的脸更显平庸,眼神也无甚光彩,可是鄙夷戒备之色溢于言表。“这是哪宫的婢子,见了娘娘竟不下跪”璇嫔身边的一个提篮小宫婢的兰花指翘得竟同璇嫔一个模样。苏锦翎暗笑,这小宫婢实在毫无经验,现在天栾城怕是每个人都因了各种各样的缘故认识她苏锦翎了,如此岂不是故意发难璇嫔一侧唇角微微吊起:“秋儿,你在宫里这么久,难道不知但凡一个下贱人若是违了宫规神气起来便是因为背后有所依仗吗”因了在明霞苑冲撞了皇上,皇上并未责罚于她还“委以重任”,后又经常驾幸雪阳宫,再因了皇上此番南巡钦点了贤妃伴驾,而她又是贤妃身边的人,璇嫔早就对她怀恨在心,也正因了此中种种,怕是连累苏玲珑亦受冷落。因为苏玲珑本是璇嫔的贴身宫婢,此番却没有跟随身边。只恨虽是同在天栾城,她与苏玲珑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因为各宫主子彼此提防,自然规范下人不相往来。因为此种提防,宫人自然彼此戒备。宫闱虽表面繁华旖旎,内里却暗潮涌动。明里暗里的争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祸从天降。她们害怕祸及己身,害怕惨遭嫌疑对于妃嫔,若是不被赐死,尚有冷宫可以安置,可能果真冤枉而有了重见天日之时,对于宫婢却只有当场被打死的份。尝听人说,六十年前,丹茜宫便遭遇“清洗”所谓清洗,就是将宫人全部杀死,而起因竟是丹茜宫宫人的一句无心之言被一个往日交好的宫婢传到别有用心者的耳中,结果如今的丹茜宫宫门依然紧闭,那风吹雨打印下的斑驳中隐约透出当年的鲜血殷虹。那条细石子铺就的小径白日里便少有人走过,即便是避无可避,亦是脚步匆匆,晚上则更显清冷,曾有人说每年里都会有那么一日,宫内阴风徐徐,哭喊震天,而那一日,正是当年的清洗之日于是宫人莫不谨小慎微,即便是贵为烈王郡主的苏玲珑,眼下因其不过是知州之女而今却倍受宠幸的璇嫔的婢女,亦是不能恣意行事。不知她可曾后悔当初的执意进宫,苏锦翎曾以为她心性高傲且心思缜密,会是宫人中的翘楚,却原来也有如此落寞之时,但不知那个令她不顾一切又忍气吞声的人到底是谁呢见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璇嫔不禁气从中来。秋儿惯是个会识眼色的她只觉主子此前似有被皇上冷落的迹象且没有伴驾南巡皆是这个苏锦翎的错,这婢子看似毫无心机实际一肚子坏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贱货而且主子说的一点没错,宫人若是想要神气,她背后的主子必须有本事,若是璇嫔失势,她秋儿还能在宫里抬起头吗还能有人看她的脸色行事吗就算换个主子又何时能熬出头呢眼下贤妃不在,惯常纵着这婢子的八殿下不在,皇上也不在,不如这会寻个由头把这婢子弄去做了,到时报个意外,纵然他们回来又能怎样若是今日放过她,日后还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难不成等她骑到自己头上不过是个婢子,况璇嫔娘娘的心里亦是有此打算,否则也不能寻了这个由头,若是自己替她除了这祸害,娘娘不知要怎么看赏呢她好容易取代了苏玲珑站在今天这个位子上,为什么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当即上前,扬起巴掌:“贱人,竟敢对娘娘无礼”巴掌尚未下去,腕却忽然被人捏住。只两根手指,力度不大,却顿时令她骨软筋麻。或者说令她骨软筋麻的不是这两根修长优美得要命的手指,而是一双魅惑丛生的眸子,就那么笑微微的对着她。那眼底曾在刹那间闪过一线杀机,却早已因了她的沉醉而被忽略。她只是痴痴的看着,仿佛被催眠,仿佛被融化,竟觉得那两根搭在她腕上的指并非是要阻止她,而是要拉她入怀。这般想着,竟觉得已经偎在那衣襟虚掩半隐半现出一抹玉白的胸前,于是顿时目光凌乱,呼吸急促,心跳撒了一地,连附近的人都觉出脚下在轻微震动,好像有地震的前兆。“秋儿姑娘因何如此动怒”他的声音竟也如此动听,好似蚀骨的毒酒,而即便是毒亦令人欲罢不能。秋儿已进入催眠状态,瞳孔明显放大,唇角无限上翘,有晶莹的可疑物在里面探头探脑。这种情况怕是对任何提问都无法做出正面回答,因为她的齿间只是掉出个“哦”,语气亦缠绵痴迷得如同撒娇。那双魅惑的眸子笑意依旧:“秋儿姑娘可知一个毫无品级的宫女若是想掌掴正六品安人将是何罪”“哦”这声娇吟分明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错。“若是这位女官果真犯了不可饶恕之错,眼下贤妃娘娘既是不在宫中,便应先交由宗人府暂时看管,不得私自用刑。只是皇上临走前让本王协助太子打理朝政,太子近日又身体欠佳,将宫中事宜全部委托本王。所以,就让本王代秋儿姑娘处理此事,如何”宇文玄逸唇角微勾,深深的看了秋儿一眼,又移目璇嫔。璇嫔站得虽稍远,却也早被那清韵风姿重重击中,此刻竟只是傻傻的看着,心中虽念道“这清宁王风神俊雅,果真名不虚传,只恨”她便兀自恨着,却是答不出一言。“既是如此,本王就将人带走了”说着,便携了苏锦翎翩然离去。秋儿还跟着人家走了几步,直至璇嫔一声断喝,方迷迷的转过身,脸上却直接挨了一记耳光。“贱人”这记耳光终于让她瞬间清醒,急忙跪倒在地。璇嫔这个气,不仅气秋儿不争气人家还没怎么着呢她就神魂颠倒的让人救走了那小妖精,也气自己,竟然也被唉,若是没有成为这璇嫔,或许于是更恨苏锦翎,她可真幸运,皇上宠着,贤妃罩着,玄朗护着,玄铮迷着,现在竟然连不近女色的清宁王亦对她青眼有加。她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生得美点,可是天下美人众多,她又能出奇到哪去不过是因了那双眼,看似无辜,实际可恶得很,否则能迷了这么多人的心只恨去年百莺宫遣走了那么多的秀女怎么就没有她难道是因为她当时闯了太极殿果真是思虑周密,而今总算如愿以偿了吧难怪愈发的目中无人了呢。想到刚刚她即便不施粉黛亦水水嫩嫩的立在眼前,忽记起今日出来时没有悉心打扮,竟就这般被那神仙样的人物看到了,于是更加懊丧。手中的帕子搅了又搅,终被珊瑚米珠团福金护甲勾了道口子,结果“滋啦”一声撕作两半。狠狠踢了秋儿一脚:“回宫”一干人呼啦啦的败兴而去,只余身后满地残花,那两段胭脂红的丝帕在落瓣上滚了两滚,终于随风飘走苏锦翎走在宇文玄逸身边,想起刚刚秋儿和璇嫔被宇文玄逸迷得痴痴傻傻,不时的抿嘴偷笑,只不过每每笑了都要别过脸去,却是早被宇文玄逸发觉。“怎么,不怕我带你去宗人府”宇文玄逸故意绷起脸,声音却是轻柔得要命。“奴婢知道王爷不过是想替奴婢解围,况且这也不是去宗人府的路”这丫头,倒也不是钝得无可救药。眼底已是溢上柔波,却仍严肃道:“我既是说要罚了,自是不会失言。不过本王给你个机会,让你替自己辩解一番。”苏锦翎微低了头:“奴婢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你”宇文玄逸蓦地有些心痛。刚刚他并非突然出现,自是知道璇嫔等人的故意刁难。若是苏锦翎如其他人一般性情柔顺,怕也轮不到秋儿借机仗势欺人。可她偏偏是个拗性子,若是喜欢的,怎样都行,若是不喜欢的,怎样都不行,这样磨折不了压迫不倒的性子实在吃亏,可他偏偏就爱这种性子。岂止是这种性子,她的一丝一毫,他都是爱得不行,只想将她拢在身边任谁也欺侮不得。可是现在还不能。“至少你是六品安人,这种身份是她一个小宫女奈何不得的。”她唇角微翘,只看着青石板缝隙处的青翠小草:“奴婢经常记不得自己竟是个安人”心下一滞,他所看重的,岂不是就是这种外物不萦于心的淡然这一点,岂是那些方桃譬李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