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仿佛正在修炼窈窕淑女,姹紫嫣红的点缀在繁花绿叶中,个个轻声笑语,姿态曼妙的切磋琴棋书画,竟当她透明一般,这简直就是和她过不去嘛。人祸亦无,这难道就是上天注定出了宫门,别别扭扭的走上回廊。果真,到了尽头她便记不得路了,不过草地上有簇琼花,连枝带叶,看样子刚摘下不久,而这附近并无琼花树。好奇拾起,不远处,又有一枝这是宣昌搞的鬼吧为了帮她记得路,竟将好端端的琼花丢了一地。她一路捡拾,果真寻到静香园。只恨路途遥远,此刻的她怀抱一大捧琼花,粉汗盈盈,气喘吁吁。正午时分,宫里的人多在午睡,静香园静得只剩下并不吵杂的蝉鸣。她没看到宣昌狂喜。既是他失约就怪不得我了转身欲走不过万一我前脚走了他后脚便到然后来个蛮不讲理于是暂且忍耐,况现在也的确是未出午时。她绕到漱玉潭边潭边竟也放着一支琼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分外动人。她怔了怔,或许是让自己在潭边守着什么人啊,约会的话不应该是男生先到吗就因为他是皇子伴读就因为他抓着她的把柄他怎么跟那小火龙一样都喜欢死咬着不放呢放下花,掬了潭水拍拍脸,清凉了不少。然后恨恨坐在一旁,看着水中游鱼,想着一会如何同宣昌交涉。这真是一条鱼诱发的麻烦,但愿不会是血案。小火龙啊小火龙,如果你知道你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也该瞑目了。不,她忘记了,鱼是永远不会瞑目的,哪怕它是皇上的宠物。这些日子心里有事结果睡得不好,眼下阳光又暖融融的,于是只一会,人便打起了瞌睡。仿佛睡了很沉的一觉,却一脚踏空般惊醒过来。日影移了一点点,看样子已过了午时。又是开心又是生气。开心的是对方失约,这便怪不得她了,估计人家早已忘了小火龙的事都这么多天了,皇子伴读应是很忙的又或者他犯了什么错误已经被咔嚓了罪过罪过,可谁让他板着脸哪个皇子愿意看下人的脸色生气的是害自己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希望他就算是长命百岁也不要再想起这件事来,就算想起也要记得是自己失了约。愉悦蹦起,却看到脚下那一大捧正在打蔫的琼花不对啊,如果他失约,这引路的琼花是怎么回事转转眼珠,四处打量空无一人。不管了,上天作证,她的确是按时来了,况且她将琼花绕着潭边摆了一圈,这就是证据满意点点头,向出口走去“你上哪去”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清冷冷。玉秀山上坐着一个人,一袭雪衣在热辣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刺目。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怎么没看到这么一发光体神出鬼没,故作高深最可恶的是他在她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之际突然冒了出来浇灭她的全部狂喜他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和她作对的“时辰过了,我要回百莺宫”“小火龙”她刚一转身,便听到他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说道。咬牙。猛一回头:“你到底”“想怎样”三字还未出口,鼻子便差点撞到那片雪白上。他竟不知何时从山石上移了过来,吓得她脚步一退,险些踩进潭中。他长臂一捞,她整张脸便结结实实的贴在他胸口上。未及她恼羞成怒,他的掌已滑至她的腕上,虽似虚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度:“陪我走走。”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细看去,眼底也布着血丝,掩去了平日的冷锐,多出几分困惑和茫然,似是还有一丝请求火气消了大半。他也不再多话,放开她,先自走了。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游花逛景,却只盯着脚下。他说要她陪着,却仿佛视她于无物。这个家伙,打认识他的那一刻就一直让人难以捉摸,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害得她走也走不得,留着又别扭,她已是在心里将他电闪雷鸣的劈了千万遍了。的确,莫名其妙。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新奇又危险,快乐又忧郁。他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不过即便是接近,也会保持有效的距离,因为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所要的,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无用的,哪怕是可有可无的,都会不屑一顾。眼下心底的确生出一丝难言的情绪,一连几日都在小火慢煎的折磨他,他预感到,再继续下去总会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不,改变已经开始,而他是不能允许这种改变的。可他又忍不住留下她,这是他自十五岁大婚以来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难以解释的事。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她在干什么。东张西望试探的踩着他的脚印,然后慨叹他步子太大对着他的背影撅嘴瞪眼无声咒骂折了柳条对他做鞭打状,他故一停顿,她吓得当即将柳条丢在地上无聊,叹气,偷偷看他,满脸的莫名其妙他也曾以为她是表面单纯却极有城府,然而两次相见那勇闯太极殿之事怕也真是无心之失,而也只有她才会弄出那种无心之失来。唇角不禁一弯。她是那么简单明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便是刻意掩饰也不用费脑筋就能将其看个清清楚楚。若是留这种人在身边,定要分出许多心力来照顾她,这无疑是得不偿失,尤其目前形势虽表面平静实则激流暗涌,他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闪失,容不得有半点意外干扰他的心神。然而有她在身边,一切又是变得那么轻松自在,仿佛天真的如看去那般蔚蓝,而虽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却已预感到那会是快乐的一时竟无法判断她的存在是利是弊,他何尝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此颇费心神此前,他曾听苏穆风经常提起她,以为她不过是烈王府的一个庶女,因为身世可怜才令苏世子牵肠挂肚。不过这种关心挂念似有些特别,要知道,苏穆风可不只这一个妹妹,他尚有一同胞妹妹,却从未听他提过。这七日,他毫不费力的得知了关于她更多的情况这个女子,只有个烈王之女的名号,而在府中是没有任何地位的,来此选秀,不过是充做一个名额而已。如此,这个女子,对他而言若她真的是他所需要的那种女人,他倒省了这许多麻烦,可若她真的也同她们一般,他还会如此为她心动吗心动“我哥哥在哪我想见他”他脚步一滞:“见他做什么”她不语。回头,正见她满脸怨愤,应是已忍耐到了极限。他突然兴致盎然,很想看看这个小人儿爆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依她的个性,爆发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吧“不用你管”眼底笑意霎时冰凝,冷冷的瞅了她半天,见她故意视而不见,不禁愈发恼火。而他越是生气,表面看起来却越平静:“苏穆风现在行动不便”“他怎么了”她的紧张轻易点燃了他强压的怒火,他微眯双眼:“没什么,偶感风寒,卧床休养。你不知道吗”他故意没有告诉她苏穆风重伤在身的实情,但她的反应似是并不怀疑果真,她的确是烈王府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你找他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忙。”可笑,他什么时候对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如此热心起来不,不是因为她,而是苏穆风,苏穆风是很有用的,而她是苏穆风最牵挂的妹妹。“我”苏锦翎自然不会告诉她想通过苏穆风弄条小火龙:“我想问问他怎样才能留在宫里”这是个极没有技术含量的谎,却偏偏令人无法质疑。狭眸中有光一闪,重又眯起,难辨情绪:“你想留在宫里”她剩下的便只有点头死扛了。也好,若是他真的告诉她,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莫鸢儿娘,我回去陪你不好吗咱们一起在清萧园,自由自在025漫舞翩跹“想跟在皇上身边”鸡啄米般的点头猛的一顿她什么时候这般有上进心了“五月初八复选,你可准备了什么若是那日也仅靠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怕是要惹皇上不高兴的”他又骗了她。复选时皇上从来不出现,一直交由贤妃、如妃等人负责,而如妃最喜挑一些没头脑的傻丫头。也是,若宫闱女子都如她一般精明岂不是自找麻烦“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我记得你会唱歌,好像还会跳舞吧”的确,云裔族的女子皆能歌善舞,而她的母亲又是沧州有名的伶人,她的腰纤细柔软,不知跳起舞来会是怎样的曼妙。这样想着,那只揽过她腰肢的手不禁轻轻攥起。“歌舞不足为奇,且难登大雅之堂”“谁说的这三百年来,天昊最崇尚歌舞,说歌舞难登大雅之堂者皆是短视之人。你不妨舞来看看,我或许可替你参详一番”突然很想看她跳舞,或许这一舞过后再不见她她学了九年的舞,却只舞给莫鸢儿看,再无其他观众,如今要她突然在陌生人面前跳舞,还是个男子他白衣胜雪,风度翩翩,容色清隽,器宇不凡她不能不将电视剧里的某些浪漫情节拿出来想象,愈发觉得羞涩别扭。额间浮上一层薄汗,空气骤然闷热起来。方才发现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乌云沉沉,似要下雨。她皱了皱眉,心思一动:“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眉峰一挑,竟还有人敢同他提条件,她的舞难道是千金难求吗他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条件:“讲。”她眼看着脚尖处的草地,抿了抿唇,小声道:“若是我跳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小火龙的事了”他一怔,忍俊不禁的笑化成眼中难以察觉的一抹柔情。看着她为难的样子,自知这些时日她一直在为此事担惊受怕,很想当即应下,可口中却道:“那要看你跳得怎么样了。”她自是不知自己跳得如何,也不愿意做这种交换,可是为了摆脱困扰自己的噩梦,为了摆脱这个男人他的心果真如他的眸子一样冷,竟然如此为难她一个女孩子,难道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也罢,长痛不如短痛,此番过后,再也别想用什么小火龙挟持她环顾四周,奔回到潭边拣了枝琼花,眼珠一转,唇角露出一丝狡黠,将琼花在潭中浸了浸。“就以上次在潭边唱的那首曲子为乐吧”要求还挺高,她心里送了他一记白眼,表情却万般恭顺:“好。”她平日所练之舞皆以水袖为依,眼下权且用琼花代替。拈着琼花,玉臂缓扬,动作极优美极舒展,却忽的挥手一甩水珠光闪淋漓,弧线优美,尽数洒向那似笑非笑之人。未及他着恼,歌声顿起,琼花亦顺势绕至身侧,成为此舞开场的最精妙的一笔。“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声音纯真中不失妩媚,婉转中裹挟清越。伴着歌声,袖袂轻举,裙裾乘风而动,飘带漫回,卷起落英片片。“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偕,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灵眸转辉,星光熠熠;樱唇含笑,幽情脉脉。“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清音微转,似悲还泣,敛眉垂首,欲语还休。“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如诉如歌,仿若女儿心思,如梦如醉,恍若空谷流岚。“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纤臂舒展,柳腰婀娜中,似只见衣袂翻飞,化作云霞一朵,穿破乌云压境的阴沉,粲然飘舞。仿佛有异香自那云霞中溢出,携着如雪落英,芬芳了整个天地,涤荡心扉。宇文玄苍从不知哪一支舞可以这般自由自在,恣意飘摇,从未见哪一支舞可以这般奇异多姿,忘我忘尘。那旋舞如风的女子仿佛融进漫天飘零的花雪之中,轻灵曼妙,杳渺迷离。或许她本就是花中仙子,却误入凡尘,此刻又幻化流烟轻雾,驭香而飞。天空渐暗渐黑,有雷声隐隐传来,云层中电光闪烁,光芒劈向大地,晃得那旋转的身影如同魅夜精灵。他看着那轻捷的身影忽隐忽现,心中蓦地腾起一种不安,仿佛在下一道光芒到来的瞬间,她便会猝然消失不见。他不禁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身影此际,一道电光破空而来,天地骤亮苏锦翎听到雷声隐隐传来。暴雨来临之前,空气异常稀薄,她虽然舞得轻盈,可是渐渐喘不过气来,视线也渐渐模糊,萦绕周身的花瓣恍若连成一片,如云一般的拖起她。身子愈轻,仿佛飘了起来,却不知该飘向何方,只在一道道刺目的光亮以及随之到来的黑暗之中穿梭。她虽舞着,突然好像无法停下,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旋转。光暗交错,物象迷离。似是忽然回到了清萧园,看到了倚门而立的莫鸢儿,她的目光盯着墨空闪电,被光照得惨白的脸浮着一丝朦胧的笑意闪电顿消,换作金雾迷蒙,水塘边环膝坐着个模样稚嫩的女孩,正对着雾岚出神,满脸的憧憬她奇怪着,这不是自己吗怎么会又是一阵光怪陆离,耳边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嘀嘀”的轻响。眼前是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