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思念时度日如年,再回首才发现,时光已如梭飞逝。转眼已进七月,炎热难耐的夏天在煎熬中渐行渐远,慕晨轩在孙氏的亲手服侍下,身体渐渐复苏,只是夜晚惊悸的毛病却越发严重。到了晚上,卧房中不能熄灯,一熄灯他就不能自控的战栗不止。孙氏为方便照顾他,夜里与他同床而眠,灯火彻夜不熄,饶是这样,到了半夜他浅眠之后,也常常会忽然惊叫出声。一天夜里,他又被梦魇惊醒,浑身颤抖的躲在孙氏怀里,象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本能的寻找温暖的巢穴,汗水濡湿了孙氏胸前的衣服。孙氏开始照应慕晨轩的那段时间,慕晨轩复原的很快,看着他一天天能转头了,能说话了,胳膊活动自如了,日日都有新的变化,孙氏象看着自己孩子一天天成长一样欣喜万分,心中早已经将他视若亲生。见慕晨轩惊醒了,便抚着他的背软言安慰。那天慕晨轩窝在他怀里,第一次开口叫了爹爹。从此以后孙氏对慕晨轩疼爱更甚,恨不得含在口里,捧在手心里。只是无论孙氏如何努力,慕晨轩的腿知冷知热,也知道疼,就是不能动弹。寻了大夫针灸,孙氏也每日替他热敷按摩,始终未见半点气色。七月初三,夜色静谧。御史台府别院的碧纱窗前,夜风习习,送来阵阵桂花香,声声秋蝉鸣。慕晨轩坐在轮椅上怔怔出神。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天下有情人相会之期,纵是天涯相隔,也会鸿雁传书,以寄相思意。只是他心中的伊人与他同饮一城水,却是皇城一梦遥,锦书无处托。刚知道身在御史台府,被皇上亲指为赵府之子时,他也曾在心里有过小小的期盼,因为他知道皇上为李琮心和御史台世子指婚的事情,他以为她会来看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期盼成了灰,反而有些庆幸,不来也好,省得她看到自己如今成了废人的样子,与其被怜悯,不如两相遗忘。贵为皇女,她身边不会缺少俊男美侍,说不定早就忘记了他是谁了。也许皇上松了口,她却没了兴致,厌弃了便连探望也成了多余。每想到此处,心中便痛如裂锦,恨自己心灰意未冷,不知何时对不应属于自己的东西竟动了痴念。慕晨轩用力的抠紧了薄毯下一动不能动的废腿,连出恭都要人服侍的人,还想用这腌臜的身子连累她吗想着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生死不过是帝王的游戏,就是腿能站起来又怎样曾经恩情,如今的爱恋,这心该何去何从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干过的事情,又该如何面对想到这里,他心痛如蚁咬,额角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知道每到夜晚必会如此,慕晨轩颤抖着手拉开抽屉,看着抽屉里静静的躺着的自己写的书信,满篇便只有一个心字。原来情到浓时,尽是无语。辗转自问,从什么时候心迷失了,竟然不自知。直到生死一线,相思入骨,才明白自己情之所钟。他摩挲着已经干涸的墨痕,心痛才逐渐安定。乌黑的墨迹丝丝渗入薄薄的宣纸,深刻而绵长,便如他的心意,一经书写,无可更改,只能任墨香沉入心底,除非付之一炬,情了,心亦无存。正自伤,耳边听得门轻响,慕晨轩以为是孙氏拿夜宵进来了,回头却见是陌生的访客,身着藏青色的斗篷,摘下遮住颜面的风帽,才看清居然是皇上御驾亲临。圣颜威仪天成,在长年位居人上、不怒自威的目光下,慕晨轩似乎又回到那漆黑不见天日的所在。恐惧象毒蛛丝在他的心中蔓延,脸上却依然平静:“草民身体不便,恕不能给圣上行礼问安。”他目光黑亮,被朦胧的月色镀上了一层银光,象两颗熠熠放光的黑宝石一样。皇上眯起了眼睛。经过了地宫之中的地狱之刑,他的目光竟然还是这样明亮夺目,要知道那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她所见过的心志坚固之人也经不住那样的幽闭的煎熬。她原本以为他即使不失去心性,也必变得胆怯瑟缩,没想到见了她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如常。本是抱着试探之意,在留去之间犹豫,只一眼她又起了杀心。“朕曾赐你毒酒,但是终是难免恻隐之心,留下你一条命,让你脱胎换骨。如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吝让你再选一回。过几日朕会在宫中举办游园会,京中的名门贵女、世家公子都会受邀参加。那天宫中会效民俗选出一名占花郎,朕不妨告诉你,朕其实早选好了,若无意外就是你。朕会恩准你自选新娘,那些名门贵女,无论是否已经婚配,你都可以选,嫁过去你就是正君或者平夫。如果那样的话,朕想听听你会选心儿吗”皇上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慕晨轩的眼睛,他一直很平静,即使听到那个出人意料的皇恩浩荡的主意之后,眼睛仍然幽深不见底。只是猛然听到心儿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波澜初现,很快垂下了浓密的眼帘。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苦笑:“我已非完璧之身。”“哦,你不打算选心儿吗”“我可以谁也不选吗请圣上准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居然还是一样的回答。看着慕晨轩淡然的样子,皇上只觉的气往上冲。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一种人,明明被你捏在手心里,压碎了,揉扁了,在心中他也决不弯腰恍惚间,皇上似乎看到煜君倔强的目光。这样的男子至情至性,只是留在身边太累。倒不如宫中那些侍君们,见了她便是曲意奉承,乖巧听话,玩物似的。虽也花样繁多,不过目的都很简单,不过争宠二字。高兴了宠宠他们,不高兴了丢在一边,那些人留在身边反而轻松自在。“你这是在和朕说话吗便是朕的驸马,在朕的面前也要自称一声奴侍。”“我不是皇上的驸马。”他抬起眼睛看着她,目光耀若宝石。眼中有难掩的恨意。他的身心不过是帝王眼里游戏,口中的戏言。他在故意激怒自己。诚如她所料,一双废腿便能让他自己退却。越是动了真情,反而好应付,根本不用她算计,他便自己落进圈套了。皇上似乎看到一只小动物在猎人的陷阱里垂死挣扎。“既然如此,游园会你便不必再去了。”皇上转身,走到了门口,却听慕晨轩忽然叫她“我想去一趟游园会,请皇上恩准。”皇上已走到离门口一步处。“奴。。。奴侍恳请皇上。”他淡色的唇轻颤,秋水样的目光已是笼上了寒烟翠。看着他握出清白指节的双手,紧抿的唇角,皇上心中忍不住起了怜惜之意。心下恍然,他和宫中的侍君是不同。宫中的侍君们象是菟丝草,虽软弱,却攀附着,随境遇屈伸。他却如美玉一样,看起来至坚,反而易碎。面对这份坚强中的脆弱,便是铁石心肠也难免动容。难怪心儿喜欢他,若是他真心对待心儿,留在心儿身边何尝不是幸事。皇上走到慕晨轩的身边,觉得自己的心一团柔软。想起自己那些早夭的皇子,想来若是在的话,也该出嫁了。她再开口时,语气中虽仍威严,却没了苛责:“朕看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做为男子,凡事太过伤怀反而不是福气。朕是天子,为了心儿,你没有的朕都可以赐给你,可是你没勇气接受,那连朕也帮不了你。”说罢见慕晨轩看向她的一双眼睛澄澈明净,似乎在一瞬间折射出异彩,方才只道这双眼睛明亮,却原来盛满希望的时候,这双眼更动人。皇上走的时候,心里难得的高兴,想起自己本来是来试探,有意拆散他们的,没想到到了最后却做了说客,不禁赫然。她刚才一高兴差点把腿能治好的事情也透露给慕晨轩,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在她心中总有一丝忧虑,还是等到他们大婚的时候再说,权当贺礼吧。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让男主女主这章见面的,但是没见成,下章就该见面了,不过我现在的心情和皇帝妈差不多,不知道该不该拆散他们,亲们觉得呢33第三十二章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七了,晚上李琮心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想了慕晨轩这么久,明天就要相见了,能不辗转反侧吗早晨起来梳洗穿衣,备选的衣服散了一床,千挑万选,最后才选中了一件七锦彩织长袍,据说是用七种珍禽的羽毛织就的,整件衣服炫丽夺目,却丝毫不俗艳。李琮心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丽人觉得挺满意,忽然瞥到镜子里身后的如月撇了撇嘴。“如月,想什么呢”“我说了,主子可别恼我。主子变了。”李琮心吓了一跳,时间过了这么久,她都快把她不是四皇女这事给忘了,难不成如月发现了什么端倪。“哪变了”李琮心假装随意的问。“主子过去很少在意自己的衣着,对人总有股狠劲,很强势,很有女人味儿。”“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没有女人味儿了是不是嫌我对你太好了,想我象过去那样揍你了”李琮心向如月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如月对她的威胁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收拾着床上的衣服,不紧不慢的说:“过去,我很怕主子,也很崇拜主子,现在主子让我觉得很亲近,有时候觉得象亲兄弟一样。”李琮心到了现在算听出来了,如月把她都当同类看待了,根本感觉不到她的魅力所在。“等我回来再收拾你。”嘴里虽然说着狠话,可是等坐到马车里,李琮心仔细一想,又觉得如月的确是说了大实话。习惯这个东西还真是可怕,虽然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却还是保留着过去在那个世界里对男子的依赖心理,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性别转换。很快她把这种思考转到了慕晨轩的身上,这样心无大志,用如月的话来说没有女人味儿的自己,对慕晨轩来说是不是没有吸引力啊可是该怎么做才能象个女人呢她努力的搜索着前世对于男人的记忆,不管扮酷还是死皮赖脸,真要模仿起来,才发现完全没有头绪。她一路胡思乱想,想象着一会儿和慕晨轩见面的情形,等到了皇宫的后花园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她没有问皇上慕晨轩会坐在哪儿。而此刻的皇宫后花园里,夕阳洒下金色的余辉,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亭台楼榭间,那些大家贵眷的公子们三三两两安坐在几案之后,喝酒品茗,皇戚高官也三五成群的把酒言欢。她在诺大的花园中转了半天,既没找到慕晨轩,也没有见到皇上。李琮心把整个御花园都快转遍了,每一桌都不避嫌的上前去仔细看过了,有的公子见到她羞的低下了头,有胆大的主动搭腔的,她心不在焉的敷衍两句一概选择无视,正找得两眼冒火,忽然听到一声“晨轩”从假山后传来。现在对于晨轩这两个字,李琮心的耳朵就是雷达,即使声音再低也能准确捕捉,何况那喊声因为震惊显得特别刺耳。李琮心转过假山,同时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人和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慕晨轩一身白衣,更显得仙人之姿,安坐在几案之后,李琮瑄抓着他的一只手,脸上因为狂喜、震惊扭曲着。两个人定格在那里久久对视,从旁边看过去,就象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她居然叫他晨轩在李琮心的记忆里,自己叫慕晨轩都是直呼其名,或者干脆不叫名字,还从来没有这么亲昵的称呼过他。强烈的压抑住想要冲出去把李琮瑄的那只可恶的爪子从慕晨轩手上拿开的冲动,李琮心的脚步踯躅在假山一侧,她想看看慕晨轩面对着李琮瑄是什么反应,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时间漫长的象被无限拉长,直到旁边的一个岁数大些的男人去推慕晨轩的胳膊,低声的叫他:“轩儿,轩儿。”慕晨轩才如梦初醒一样,慢慢的把自己的手从李琮瑄的手里抽出来,垂下眼眸,淡淡的说:“夫人认错人了,我姓赵,叫赵重轩。”“不会的。”李琮瑄懵懂的摇着头,整个人似乎扑到了慕晨轩面前:“晨轩,我怎么会错认你,你居然连我也不想认了吗”“够了。”李琮心冲了过去,拦住了李琮瑄又一次伸向慕晨轩的手。“呵呵”李琮瑄被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