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刚到丰乐楼堂外,颜含玉站在外面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一道粗豪的声音,“朱老板,听你口音应该是江南人,都说江南人做生意都极细致,最是讲究找个聪明伶俐、身家清白的伙计朱老板也不查查这个人的身份就随便招进来,可别哪天柜台少了银子再要是让他上个菜,他偷吃个两嘴,岂不是给客人吃剩的东西”“这个丁阿丑,无父无母,一个小乞丐,几年前看他年纪小,我心善,领他回家,赏他两口饭吃,不是我他早饿死在丁家庄的村头了”“捡了他到好,他现在倒是偷起我小金库的金银了要不是因为我养了他几年我都要把他送进官府去。”“朱老板,我可忠告一句,这种小贼你要是不赶走他,以后在你们丰乐楼谁敢再来吃饭”“谁说阿丑是小贼”颜静香跑得最快,怒气冲冲的进来,就见一个肩宽体阔的矮墩站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她速来心直口快,一对上那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就道,“是不是你这个矮胖子说的说阿丑是小贼”“我说这位小娘子,你、你你可得好好说怎么一见面就骂人呢”那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要不是看来了个衣着精秀的小娘子,怎么样都要指着她鼻子回骂两句了。“我哪里骂人了你不是矮胖子吗你刚才说什么说阿丑偷你小金库的金银,我可告诉你阿丑是我推荐来的人我今天倒是要问问”她说着转而对丁阿丑大声道,“阿丑,你告诉他,你偷东西了吗”颜含玉进来时见那个白净的面孔双脸通红,眼里还有眼泪,双肩搭着,手垂放在两侧,一只手紧紧攒着一条棉布巾,这俨然一副刚才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丁阿丑听到问话,只摇头,头低下,却不说话。“冷老板。”朱三见状,拱手上前道,“冷老板刚才那一席话,我可是不敢苟同。”只听朱三朗朗道,“我们做买卖之人就算没有慧眼如炬,也得识人善用,阿丑来了这几天,做事勤快,安守本分,朱三可是都看在眼里,朱三虽不能说阅人无数,可辩人善恶这点还是有的。阿丑如此胆小懦弱,却不知冷老板平时是如何待他,惊的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刚才他也摇头了,冷老板再继续咄咄逼人怕是不妥吧。再说了,不管阿丑在你们冷家做错了什么,可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丑年纪尚幼,以后还要做人,总要给他改错的机会。也不知冷老板是否认同我的话”第二百七十七章前一刻被骂,后一刻被人反驳,冷老板那张几层肉的肥脸颤了几颤,拂袖道,“哼不听劝告,就等着哪天自食其果”“冷老板请等一等”只听一声清灵的声音传来。那冷老板转头的瞬间就见一个身上披着青碧色斗篷的小娘子款款而来。外面明明阴沉沉的,可冷老板觉得这小娘子周身渡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金光,就像是突然从天上降下来的仙女,她周身散发的气场竟让人无法直视。“不知小娘子还有何事”冷老板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却不敢正眼看那小娘子。“我觉得冷老板刚才之言必须说个清楚,你说阿丑偷了东西,阿丑说没有,这件事若不讲清楚,以后难免会让人误会。”颜含玉缓缓道。“小娘子此话又是意欲为何”“自然是为了你们各自的清白。”颜含玉也不等他说话,继续道,“阿丑,你既然有冤屈,今日就当着冷老板的面说清楚,如若讲不清楚不然我会劝朱老板赶你离开”“姐姐”颜静香刚遇反驳,就听颜含玉继续道,“这件事需要他自己说。”她清澈的声音颇有抑遏力。怯懦不是病,可遇上了冤屈还让自己承受,这必须得治。丁阿丑或许常年被欺压养成了这样的性情,可如今他已脱离冷家,走出冷家的第一步就是能和人正面说话。颜含玉不是冲动的静香,不管此人德行是否有失,颜含玉都想知道真相,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阿丑,如果你真偷了东西,你还有改过的机会,如若你没有偷东西,以后顶着这冤屈做人,别人还是会把你当成小贼。”“这位小娘子,可不是我说,他偷的东西我可是亲眼在他房间看到的,小娘子的意思岂不是我诬陷他瞎说不成”“冷老板怕是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吧”“呵。”他冷哼一声,“亲眼看到的事情还需要解释”“阿丑,再不说话,可不会有人再给你机会。这个季节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无所去处,流落在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活下来的。”颜含玉对阿丑道,“只是说明一下事实真相,你无需害怕,如若你没有偷东西,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为你做主,如若有隐情我帮你担着。”丁阿丑垂着头,“我没有偷东西”还是那句话。“那你说说看,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冷老板粗豪的身影问道。丁阿丑的消瘦的身子抖了抖。“东西出现在你房间,是否能解释”颜含玉清缓的声音极有感染力。“是,是,是小姐放我房里的。”丁阿丑终于开口,“她说暂时放我那里,以后拿走。”声音不大,可周围几个人都听的清楚。冷老板只差跳起来,“呸你瞎说好你个丁阿丑,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学会赖给别人了是吧”那矮胖的身躯骂咧着就要冲上去。“冷老板”音调不高,声音却颇有威慑力。那矮胖的身影左右看看,愤然放下手。“原来是监守自盗”颜含玉的声音清澈,虽说不响亮,可却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自家女儿偷窃竟诬陷给小家仆,冷老板,可要好好管教子女才是可别遇了事都让下面的人扛罪”“这是我冷家的家事,你,你管不着凭什么管你”“冷老板刚才愤然就要冲上去,人前尚且对阿丑如此,在家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虽说你捡了他回家,赏了他几口饭吃,确实有恩于他,可也不能把人当个牲口对待。”朱三此刻上前,“冷老板好歹也是商户,为人以诚这是基本原则,否则以后这生意如何做”冷老板的肥脸一半红一半青,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甩袖就走。等那冷老板离去,朱三对着围观人群陪笑拱手道,“扰了各位喝茶,今日凡来酒楼用膳的全给各位按半价来算。”那些围观看热闹的,挨着头离去。朱三引颜含玉近后面。颜静香要跟丁阿丑说话。方姑在后院,听说她来,刚到前院迎面就见朱三爷他们过来。“大小姐,三爷我去给大小姐准备茶水。”方姑如今的样子比若从前完全不差,少了眉宇间的轻愁,有的是一份淡然和柔顺,令颜含玉观之欣慰。再看朱三爷看着方姑离去的背影,颜含玉俨然觉得这是良配。她小姨夫是情种,只宠小姨母一人,这个朱三爷现在看来也是个情种,痴恋方姑。朱三爷偏头见颜含玉看着自己,面色略窘,“大小姐,那个冷老板不是省油的灯,今日这事我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冷家也是商户,朱三在京城逗留已近两年,认识的人自然不少,这冷家的冷老板他也只是听说其名,并不曾说过话,可此人性情他也听说过,暴躁易怒,龇牙必报。颜含玉道,“你之前说那些话我知道你的用意,是不想得罪了他,生怕他以后对丰乐楼下狠手,只是你不用担心,这个冷家不会在城里呆很久”“啊”朱三却是不懂了,大小姐怎么会知道颜含玉一笑,“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颜含玉能知道还要多亏了上一世的记忆,而这个姓冷的她正好有一面之缘,母亲重疾之时,她去大相国寺上相,彼时此人一身脏乱的衣裳,蓬头垢面,看到她竟在她面前跪拜,“菩萨,给条活路吧。”她刚才看到这个人便想起上一世的这段记忆,又矮又胖,特征明显,让人记不住都难,也不知此人发生了何事,正是今年发生的事情。不过此人此刻衣着鲜亮,定是还没出事的时候。“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外城陈州门那边,杉树坊里有一个叫温良意的外地人,还请你有空去看一看他,他来汴梁寻人,你可以告诉他,他寻的人已经嫁人了。”“好。”“另有,我想开一间药铺,地点已经寻好了,你问问看他是逗留汴梁,还是回虹县,如若逗留汴梁,我请他做坐堂先生,如若不逗留,那便不提,我另外寻人就是。”朱三有些迟疑,“大小姐,药铺难做。”“城内马行街一条街的医馆最多,其中有一家马婆子店入不敷出,租金高,生意又不好,他们想关门,我准备把那店铺盘下来,让他们继续做,他们有人采药,另有草药的事你也别担心,到时两家药铺同时开,卖什么东西我另有打算,到时你只需帮我看着些就是。”第二百七十八章 恼了跟朱三谈完开药铺的事情,又跟方姑说了几句话。颜含玉并没有久留。从丰乐楼出来,就见刘顺站在门口,眼睛东瞧西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不用找了。”颜含玉眉间淡淡笑意,清声道,“平安有些事情,没跟我过来。”刘顺一听这话,挠头,赧然一笑,“两位小姐慢走。”颜含玉刚要上马车,余光却见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角,车帘只掀开了一个帘角,露出一方清白的衣角。栗色的高头大马,旁边站着的人一身轻便,亦是她认识的。她心中一喜,对着静香道,“先等我一下。”“姐姐你去哪里啊”“就去见个人,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那我去逛一会儿。”她可是坐不住的性子,让她等,宁可去逛会儿街市。颜含玉应声匆匆过去,只靠近那辆马车的时候,脚步缓下。康全迎上去,“颜小姐。”“你们王爷在马车上吗”“王爷在。”车帘掀起,颜含玉抬眸的瞬间正对上一双温澈如水的的清瞳,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容颜露出来,眉目如画,五官隽逸。颜含玉怦然心动,只一瞬间便觉得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她竟感觉他们上次见面是在许久许久之前。那一刻又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个,周围所有的事情都静止着。“站外面冷,上来吧。”温润如初的声音,儒雅的气质,一抹温浅的笑意犹如暖阳。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指扬在她面前。颜含玉触到他的手,指尖酥麻成一片。他握紧她的手。她提起裙摆,跨上小矮凳抬腿就上了马车。也不知是不是进去的太急,颜含玉才进马车整个身子往前倾去,直挺挺的就要撞在他的身上。一只臂膀紧紧缠着她的腰肢。柔若无骨,软玉娇香,赵贤眸光幽深,揽着她腰身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她稳稳的落座,却是坐在他的腿上。她的脸颊如涂抹了一层胭脂,抬着水盈盈的眸子才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藕臂缠上他的腰身,她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想知道他是不是同样思念着她。千言万语,此刻相依,只化作一个无声的相拥。“才一个月不见,怎会瘦这么多”他满满的怜惜,竟不知如何待她。颜含玉眼睫轻颤,低喃,“才一个月吗我还以为都半年了。”梦魇缠身,再加上心事重重,难免会休息不好,连她娘都叨念着要好好她补一补,常给她做些吃的送过去。她的心事写在脸上,他却不知如何能帮她。“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我府上,去找赵峰帮你,我已经吩咐赵峰,你的任何要求他都不得拒绝。”“你呢你去哪里”“我等会儿出城。”颜含玉抬头,“去什么地方”“去陈州,两三天就回。”“哦。”她低应,“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本来只是想见你一面,哪知还是被你看到了。”“你偷偷躲着看我,要是这么走了岂不是我没看到你。”小声的说话,言语之间颇有怨念。“现在见到了。”指挑着她的下巴,他凑得很近,如雪如莲的气息倾洒在她的面上。颜含玉呼吸一滞,目光正对着他轻启的绝美唇瓣上,她口干舌燥,紧张的只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了一般。街上的马鸣人语都似乎隔绝在外,车驾内静成一片。“四哥”略沙哑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赵贤松开她,颜含玉往旁边坐去。车帘只掀开一半,颜含玉往他身后隐了隐。“是佐弟。”一抹玄色的身影,胯下骑着棕黑色大马。“看到了康全,便知道是你。四哥怎会在这里停着车驾”“就准备走了,准备出城去。”“四哥这是去哪里”“母后的身子日渐不好,如今开了药又缺一味极重要的药引,听闻在秦岐之地就有,我这就去寻。”“许久不曾去给皇伯母请安了,侄儿真是不孝,竟不知道皇伯母病了。四哥自己去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