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楚库尔压抑的呻吟,他飞扑过来的力道一下子被卸掉了,人滚倒在地,惯性收不住,还朝前翻滚了两圈。冰儿飞身上前,一脚踢掉他手中的匕首,旋即一脚踩在他胸口的箭伤上,楚库尔压抑的呻吟变成了硬行克制的惨呼,剧烈的痛楚让他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也就是这一瞬间,冰儿的解手刀在他膝头和肘部一剜,割断肌腱,又立刻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楚库尔动弹不得,却仍是硬汉子的本色,绷硬而扭曲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笑容。刚刚那一箭大约是伤了肺,他的嘴角不断喷出细小的血泡和血沫。冰儿顾不得作呕的感觉,咬牙问:“阿睦尔撒纳派你来的”他明明会说官话,但就是不说,反反复复只是念叨着几句准噶尔语。手脚已经无法动弹,他却猛地脖子一使劲向上一挺,冰儿收刃不及,便见他咽喉被锋利的解手刀割开一道四寸余长的血口,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避之不及。这样的断喉而死,必无生路。冰儿有些失望地跳开,自己脸上一片粘腻,都是鲜血,此时顿觉一阵恶心,拿衣袖狠狠擦了几下。刚刚太过紧张,此刻才回头,那座失火的蒙古包已经有人在救火,火势小了不少,隐隐也见人把里面的崔有正抬了出来,又一拨人正赶向她的方向,见面前这地狱一般的场景,都是张大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冰儿只觉得浑身乏力,亦觉自己牙关相切,身上发寒似的止不住地颤抖。萨楚日勒拨开众人来到她面前,冰儿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楚库尔,半晌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阿玛,捉到个叛徒”萨楚日勒脸上神情一时变幻了几种,好在是夜里,灯烛光下照不见他异常难看、青白不定的脸色。好一会儿他才说:“公主受惊了刚刚那场火,想必也是这个叛徒放的吧”冰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精力跟着他掰谎,轻轻点了点头。蒙古包的火已经扑灭了,有人在喊:“找个郎中来瞧瞧”冰儿神色怔忪地走过去,躺倒在地的是崔有正,竟然还没有咽气,但浑身焦黑,脸上烧得血肉模糊,冰儿几步过去,一个人轻声说:“不能动,脖子被扭断了。”这副样子,只怕活不过多久了。崔有正的嘴一张一翕,好像要说什么,不说完不能咽气似的。冰儿蹲在他身边,心里竟有些楚楚的难受,她轻声说:“小正子,你是忠心的。”那焦黄的眼眶里似乎蓄了点水色,泪却没有落下来。冰儿又说:“你放心,过往的事就都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了。你家里的老娘,我叫人送银子去,一定为她好好地养老送终。”那双巧黠闪烁的小眼睛的眼角,突地流下两颗珍珠般的泪水,旋即阖上,掩住了最后一丝光彩。作者有话要说:、察纠葛落跑掮客冰儿站起身,头脑里还在“嗡嗡”作响,竭力想要自己平静下来,此时才发现,那些遭逢大事还能谈笑风生的主们都是了不得的高人。突然冰凉的手指一暖,冰儿还在警惕的时候,猛地回头,原来是英祥,英祥见她这张血污淋漓的脸,惊得倒退了半步,但和她相扣的手指却没有松开。片刻惊惶后,他才着急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冰儿经历这样的一场劫,猛地见到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委屈,碍着众人都在,没好扑在他怀里哭一场,只摇摇头说:“我没事,是那个人的血。”“怎么回事”急切的声音,加上摇撼她的手臂,让冰儿一时觉得颇有压力,转眸瞥见萨楚日勒,脸色绷得跟铁皮似的,她愈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英祥发急,倒是有一个人很镇定。萨王福晋过来淡淡道:“你也是什么事情查不清楚先让公主去梳洗一下,喝点酒压压惊。”冰儿这才顺着台阶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苇儿端来水盆,伺候她洗脸更衣,脸盆洗下来是一盆血水,带着难闻的腥味,中人欲呕。好好洗涮了几遍,冰儿才觉得不恶心了。再旁边怔怔发呆的英祥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递过一杯水问道:“怎么了今儿你说话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冰儿忖度着,丈夫这个人,心是好的,但是这事太复杂,又牵扯着他亲爹和阿睦尔撒纳,可别事情还没闹清楚,先和丈夫闹一场家务。想着便决定瞒他,淡淡道:“前两日我好像瞧见楚库尔的身影,心里存了疑,果不其然今儿叫我发现了他的行踪。他是阿睦尔撒纳的人,千里迢迢到我们这里来,必然是没有好事的”英祥却觉得疑惑:“他千里迢迢到这里,若只是为了刺杀你,似无必要吧何况”他没有往下说,冰儿心里也明白,阿睦尔撒纳那时做出对自己十足有情的样子来,英祥是个心思单纯、推己及人的人,也不会觉得阿睦尔撒纳会痛下杀手。不过怕事情扯得太厉害,只好含混说道:“那我也不晓得了。只怪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不得已下了杀手,早知道留个活口审一审倒好。”英祥不疑有他,安慰道:“当时这情形,哪顾得到这许多你已经够智勇的了,换我,还不知闹出个什么动静呢”正说着,福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怎么样我不放心呢”冰儿忙道:“没事。额娘进来吧。”里间伺候的丫鬟打起帘子,福晋匆匆进来,也顾不得平常的仪节,仔细看看冰儿的脸,又上下打量她一番:“真的没有受伤”“没有。额娘放心吧。”福晋见她说话如常,中气十足,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才舒了一口气,拍拍胸道:“作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公主当时还是应该回身叫人,这样子孤军挺进,万一出什么好歹我现在想着还后怕呢”她亦是个心思缜密的,疑惑地问:“这里网城都是我们的人守着,怎么会混进这个人来看来明日还要彻查。”又宽慰道:“不过横竖今天我已经重新布置了巡防,公主府的护卫分两班,上半夜、下半夜在周围执勤。王府的人巡视外围,扎萨克的勇士在网城四边看守。公主放心,好好睡一觉,不会再出事了。”这样的大事,萨楚日勒是扎萨克里的领袖,最当出来安抚,但此时他心怀鬼胎,在作为小书房的那间蒙古包里,吩咐他最信任的小厮仪铭在外头看守,自己进了里面的套间。这间蒙古包隔层最后,隔音最好,也是最机密的地方。里头套间,早有一个人在等着,脸色一样凝重,见面就打了个千儿:“王爷”萨郡王摆了摆手,无声叹气,坐在椅子上,脊梁骨都似撑不住身子似的,慵慵地几乎瘫倒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让福晋去瞧公主了,能支走她一会儿,但是我在这里也不能久待,万一她回来瞧不见我,又要起疑心。”巴尔珠尔很谨慎的样子,垂首答了声“是”。萨郡王下意识地拍着案板,说:“和你们青滚札布台吉说,这里的事,我兜不住。请他另请高明,饶了我罢”话说得有些负气的意思。巴尔珠尔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角色,觑了觑萨郡王的神色,才低头说:“王爷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楚库尔虽然没了,但他毕竟不过是阿汗王的一个亲卫,哪里影响得了大势”萨郡王本就是一腔的没好气,把桌子一拍怒道:“还提他我看你们是想栽害于我弄出收拾不了的大事,我只好乖乖听你们的是不是”“王爷何出此言”萨郡王气哼哼道:“我就是答应了与你们交通,也不过把科尔沁的一些消息递过去而已,科尔沁里京城那么近,你总不至于指着我起兵谋反吧”“自然不敢。”“那你为什么要向公主下毒”巴尔珠尔听他说得笃稳,必是有了十足把握了,心道倒不能不小心应对,好在一套说辞原来就准备好的,他从容跪了下来:“王爷,药是有的,但不是毒药,不过怕公主知道得太多了碍事,让她病上几天,等我们大事成了,再一副解药解了就行。”他抬头见萨楚日勒已经是半信半疑的神色,更加从容地说:“王爷明鉴我们是一道的,我何必害王爷更不必让小王爷伤心啊”萨楚日勒的缺点,就在于摇摆轻信,听巴尔珠尔这么一说,心里也相信了三分:本来公主活蹦乱跳的在自己面前,也不让人觉得被施了什么毒药。不过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愿意招惹麻烦,他还是摇摇头道:“甭管怎么着,你们的事我是定然不敢招惹了上回阿汗王送我的东西,我也一件没动,只是没带在身边,叫他的人日后悄悄地到京里去拿,我悉数还了他便是我也不要欠他的人情还有你,既然也落了公主的眼,还是早些走吧。一会儿,我给你腰牌,叫人护你出去。”“可是王爷”“不要再说了”萨郡王焦躁地摆摆手,“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儿媳妇像她阿玛,手段辣得很,杀个人跟割只鸡似的,哪是一般闺阁的娇柔做派再把你绕到里面,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就说不清了。你饶了我吧”竟然拱手做了个揖。巴尔珠尔也不好再强,加之他的主子青滚札布虽有野心,但毕竟是喀尔喀的台吉,尊贵的位置坐得好好的,只不过图谋更大的利益罢了,所以他也不想事情闹得动静太大,把自己主人扯进去就难撕掳了清爽了。一动不如一静,巴尔珠尔也想明白了,既然此刻断难成事,还是另寻机会再相机而动比较好,因而点点头道:“谢谢王爷关照。”萨郡王叹口气,从小抽斗里取了一块腰牌:“网城外头,向北走两三箭的地方,有我散养的马匹,鞍鞯都放在一边,你出了外头,自己挑一匹走。若是叫人拿住,你知道怎么说”“我知道。决不会牵扯王爷的名字。”萨郡王点点头,亲自到外间张了张,大家一片忙乱,连那喜庆的篝火都无人问津,已经将近熄灭了,刚才节日的余温仿佛还在,没成想今日竟是这样过了一个节萨郡王又是一叹,招手叫仪铭过来,密密地嘱咐了几句,巴尔珠尔已经在里头换上了郡王府护卫的服饰。萨郡王扬声道:“你带他到门上去,我嘱咐写了几封信,要把今儿这件要事速速传递,捉拿贼人的”压低声音道:“快走”冰儿自己都没想到,经了这样的事情,晚上居然睡得很香。早晨醒来,英祥曲肱撑着脸腮,正躺在她身边定神注视着她,冰儿问道:“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劲”“没有。”英祥笑道,“我担心你受了惊睡不好,没成想沾枕头就着了,而且前所未有地,还轻轻打齁呢”“有么”冰儿起身捏捏鼻子搓搓脸,“嗬,昨儿的事儿,倒像场梦似的”英祥安慰她道:“横竖你没事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嗯。”冰儿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心里却告诉自己:还有一个人,这事儿还没完。起床后,胃口居然也出奇的好,昨晚没吃着的鹿尾,今天就着香喷喷的炒米拌奶茶,吃得直叫个香。连英祥都说:“你像是个成大事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冰儿呵呵一笑,换了身了蓝色蒙古女袍,突然想起了什么,学舌问英祥昨日晚上楚库尔说的那句准噶尔语的意思。英祥愣了愣说:“你别理他”“我当然不理他,说的是什么”英祥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他们准噶尔也信奉黄教,不过这个楚库尔说的却是他们那里不入流的巫毒诅咒,意思是将来必然不得好死。”他见冰儿在愣神儿,过去劝道:“他的话你还当真他才不得好死呢”冰儿素来不信鬼神,“哼”了一声道:“我怕他作甚我得罪过的人多了,要是这些言语都怕,早该吓死了。”正说着,萨郡王那里派仪铭过来问: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要早些回去。冰儿其实有些舍不得美丽的草原,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自己太过笃定也显得反常,只好答应了,转头对英祥说:“我们再去骑一次马好不好”英祥笑道:“好。正好让你也出去散散心。”两个人说说笑笑去马厩,迎面正看见萨楚日勒走过来。英祥垂手问安,萨楚日勒却目视冰儿道:“公主今天安好”冰儿点点头说:“还好。”两人目光一碰,都是机心极深,萨楚日勒碍着儿子在旁,忖了忖才说:“楚库尔的事出,大家都料不到的。不过除却他一心要犯上作乱,其余人倒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对了,我派巴尔珠尔去喀尔喀了,额琳沁亲王和青滚札布台吉那里尽快地把信送到,也免得他们不知情况,自误了。”冰儿脸色一变:他竟然自说自话就把巴尔珠尔放跑了然而已经跑了,自己这里除了几十个护卫,又没有军队去追,也只好作罢。但愿巴尔珠尔把情况告诉青滚札布后,他能够收敛一点,不要再与阿睦尔撒纳沆瀣一气,也免了他及萨楚日勒还会犯下更新、更大的罪过。冰儿点点头道:“阿玛的主张,我原不敢过问。巴尔珠尔若能把话传明白,也是少为自己贾祸。”英祥问:“你们在说什么”萨郡王掩饰道:“昨日的事情,我告诉了来这里做客的喀尔喀的人,现在人已经走了。”英祥奇道:“这里有喀尔喀的客人,我们怎么不知道”萨郡王说:“他有要紧事,不愿意被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