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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1 / 1)

,早上还是满天的星子,就朦胧着睡眼爬起身,晚上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沉酣酣睡倒。每日里张三麻子都是孩子们最怕的人,天气好的时候,到底也出了几次场子,卖艺讨得的钱多,宣四娘和陈家几个脸色还好看些,要是讨的钱少或是谁出了什么岔子,回来轻的是罚跪,重的就是打“满堂彩”无论是谁犯的错,全部孩子们一起挨打。冰儿的架势,进益也不小,她素来聪慧,力气虽然没有逮及耍把式的男孩子们,花样却舞得漂亮,她伶伶俐俐的小身板,俏生生的脸蛋,往往甫一亮相就赢得满堂喝彩。因而,在众多孩子里面,宣四娘对她倒是另眼看待,平日打骂虐待,冰儿也受得最少。这日,陈氏班子在地面上卖艺,又赚得钵满盆满,宣四娘特地到估衣铺又给自己买了两身漂亮衣裳,回来见冰儿默默蹲在角落里啃糠窝头,少有的和颜悦色道:“你过来,我这里多了块香糕。”其他孩子满脸羡慕地看着冰儿,冰儿却很漠然,上前接过香糕,那扑鼻的米香味惹得她咽了口口水。宣四娘却收了笑,冷冷道:“你一天到晚这副死人样子却是做给谁看的”劈脸一个耳光甩过去,冰儿的香糕落在尘土里,沾了薄薄的一层灰。宣四娘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双小脚露出来,尖俏俏的不过小粽子大,她看看冰儿一双天足,冷笑道:“你别狂,就你这双大脚,卖到堂子里也不一定有人要。”冰儿近来阅历略增,也明白宣四娘骂人的话里往往不带好意,脸“腾”的通红,眼睛恨恨地瞥了宣四娘一下,这下可把她惹火了。宣四娘一双小脚飞快地跑到柱子边,从上面摘下一根藤条,把冰儿的头一揿,不分上下就拿藤条抽了起来。一道道火烫般的印子,在冰儿的身上一道道累积起来,就是用力蜷着身子,也只能略微减少挨打的面积,却让背上一点点疼得分明,渐如刀割开皮肉一般剧烈。冰儿忍不住痛,求饶道:“娘,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哀求了好一阵,藤条才住了。宣四娘意犹未足,拎着冰儿的辫子把她拖起来,道:“走,我带你瞧瞧张三麻子家去。”冰儿手向后护着辫子,被倒拖向门外,心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到了一家破败祠堂门前,里面声声亦是唱曲儿的调子,忽而也有斥骂和鞭笞声响。宣四娘抬手敲门,里面开了一道缝,转而门大开,一个满脸麻子,颊边两道横肉的男子大约就是孩子们都惧怕的“张三麻子”了笑眯眯道:“四娘,你倒是稀客”然后看见冰儿,撸须笑道:“怎么这个货色不听话,准备转赠给我么”宣四娘冷冷一笑:“长长见识。”惯熟地走了进去,里面诸声戛然而止,过了少顷又重新响起来。冰儿惊恐地发现,刚才唱曲儿的、以及看到在耍些把式的,年岁从幼童到中年,都是些残疾的:一男子上体如常人,而两腿皆软,若有筋无骨者;一男子右臂仅五六寸,右手小如钱,而左臂长过膝,左手大如蒲葵扇;一男子脐大于杯,把烟管纳入脐中,则烟从口出;一女子双足纤小,两乳高耸,却没有双手;一小童歌声如夜莺般婉转动听,双目却是盲的宣四娘对冰儿道:“你可瞧仔细了”那张三麻子笑道:“里面还有个鲜货。”宣四娘道:“好,我也长长见识。”跟着张三麻子进了后间。小屋昏暗,外面阳光尚明亮,里面却阴瘆瘆的看不清楚,只点着一盏小灯,传来的声音是小声的抽泣,冰儿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看见蜷缩在角落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弯眉细眼,清秀的相貌,然而一脸惊惶无助,冰儿往下看,见她两脚都已经没了,裹伤的地方还是血淋淋的,顿时心口像被什么揪起来一样,阵阵反胃。四娘却一脸的笑,问那女孩道:“哟,你的脚是怎么回事”那女孩子打了个寒战般,摇摇头不言一声。四娘转过头冷冷对冰儿道:“涂上药,切的时候倒也不痛,不过之后养伤,日子并不好过。等伤处长好了,便要去外头乞讨,张三的规矩,每日讨不满一百个钱,那回来是没有饭吃的。”听得冰儿和那女孩都是一脸冷汗涔涔。宣四娘笑道:“你们俩不妨慢慢聊聊。”说罢转身离去,屋外传来她和张三麻子调笑的声音,声音甜腻,此刻冰儿却觉得惊悚异常,几不敢闻。作者有话要说:1见俞樾右台仙馆笔记记载。清代命曰“采生折割”,乞丐头子人为的把人弄残疾,以骗取更多同情。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也有相关介绍。至于现代那个悲催的女孩子的故事也在当时有记载,作者为编故事拿来主义了一下。s作者不暗黑,暗黑的是当时的时代和社会。这两日工作压身,忙得人神共愤。只怕底下几日更新速度要下降了。唉,工作这玩意儿,没人看得上你是悲剧;老被看上也是悲剧。、失遗物耿耿于怀回到陈家祠堂,各个孩子已经收拾了东西回去休息了,只余下四边不知何来的蛐蛐的清脆鸣声。这夜月色极好,银霜般的月光洒了一地,地面中心,尚留着那块香糕,薄薄的灰尘覆在上面。宣四娘指着糕道:“这么好的,放着白坏掉,岂不可惜了”冰儿知道她的意思,虽然心里不舒服,忍着,把糕捡起来,放在水里略冲了冲,吃了。糕中的米香对肚子总是吃不饱的冰儿来说,不啻珍馐,然而这样受辱的状况下吃来,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晚上躺在床上,虽然疲累得紧,却少有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是鸳姐响亮的鼾声,她越发烦躁,脑袋里纷乱,一会儿是宣四娘的狠辣无情的眼神,一会儿是皇后富察氏温柔的笑颜,一会儿是义父慕容敬之高悬的人头,一会儿是那个女孩少了双脚的脚腕,一会儿是哥哥慕容业护着自己时滴下的汗珠,一会儿又是皇帝父亲微微上翘却没有笑意的嘴唇。也不知过了多久,脑袋里似乎也有个蛐蛐啾啾乱叫。冰儿坐起身来,那边床上的鸳姐也翻了个身,梦呓了几声。冰儿抱膝想了一会儿,悄悄开了房门,直往院中走去。月亮已经偏西,估算着也交丑正了。冰儿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只见门上上了闩子,极大极重的一块木条。扣闩的耳上缠着链条,挂着把铜锁。冰儿知道无望,又朝四周看看,院墙七八尺竖在那里,约合她两个人高,四面光滑,俱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角摆着一只水缸,上头却没有盖子,亮汪汪一缸水摆着。冰儿左右瞧瞧,牙一咬,搬来摆在院中的凳子,踏着凳子踩上了缸沿。缸沿仍有水渍,脚踩上去时感觉滑溜溜的,冰儿穿着鞋子试了几试,到底觉得站不住,干脆脱下鞋子,光脚丫子踏上去,此时已是深秋,虽然没有京里那么寒冷,毕竟晚凉如水,光脚一触及湿腻的缸沿,一股寒意透着脚心渗上来,催得骨头缝里也从上往下冷起来。一只脚站稳,又迈另外一只。想略微移动,脚下一滑,冰儿身子向前一扑,手指正好抠到墙上砖缝里,指甲抓紧,人才没有摔下来。稳了又稳,脚下站定了,这才觉得指尖疼痛,顺着月色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上似有一片污迹,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原是指甲撬了,渗在里面的淤血。十指连心,越想越觉得阵阵痛楚,仿佛随着每一下心跳而逐渐加剧。可是抬头看看,再向下望望,已经没有了退路,咬咬牙必须爬出这道墙,否则她仿佛已经看到宣四娘的尖刀在自己眼睛前面来回晃荡这女人真的做得出来。心里一慌乱,手上的痛也不觉得了,冰儿光脚在墙壁上试了试,只有浅浅几道凹槽,于是脚丫子也扣紧了墙面,手用力向上攀登,几次似乎要滑下来,惊得自己一身冷汗,好在终究还是逐渐在向上。手头突然平了,冰儿顺着手向上一看,终于已经攀到墙头了心里不由狂喜。也是好在这几个月四娘毫不怜惜地逼自己练功,冰儿觉得手劲真的大了许多,竟把自己的身子吊了上去,一肘弯上墙头平整处,另一手借力一撑,大半个身子就上去了。当人已经跨坐在墙头,冰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悔意,翻天覆地的几乎把她盖住那心心念念不忘的小包裹,包着义父留下的玉箫的小包裹还留在宣四娘的房里。此时下去再取,抑或放弃逃亡的计划,只怕都不可能静悄悄的了。可是放弃小包裹,似乎也心有不甘。冰儿骑在墙上愣了半晌,也没拿出一个准主意来。月亮终于沉到西边底部去了,晚空中只有几颗星子闪着寒冽的光,天空的深黑色逐渐转亮,透出一点蓝微微的光来。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已经过去,虽然还只是四鼓的时候,离天亮还得有些时间,但,已经等不得了。冰儿终究舍不下自己的玉箫,身子朝里一偏,预备着下来,也想好了说辞,拼着挨一顿打骂。突然,宣四娘的屋门“吱呀”一响,一条黑影闪了出来,冰儿心里一慌,身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竟朝着墙外栽了下去一块碎砖“波啰”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出来起夜的陈氏汉子本是迷迷糊糊的,倒给惊得清醒了。“是谁”他提着裤子左右看了一圈,天色尚暗,也看不特别清楚,奓着胆子又大喊了声:“谁有种出来”屋里传来宣四娘的怒骂:“睡得好好的,嚎你娘的丧”汉子立刻软了半截:“我听得有声响”宣四娘道:“那看见了什么没”“没。”“不过就是夜猫子,值得费这么大动静么没见过是怎么的”宣四娘声气不善,那汉子赶紧匆匆上了茅房,提溜着裤子,边系裤带边奔回房里。冰儿手攀着墙头吊在外面,支持着自己小小身体的重量,一会儿犹可,听着里头的动静一时平静不下来,也不敢稍动,双手又冷又麻,渐渐如蚂蚁噬咬般酸痛上来,延伸到手臂、肩膀、脖子两只脚似乎也没了知觉,唯有热热的肚皮贴在冰冷的墙皮上,清晰地感觉到温度相差之大,整个腔子里都逐渐地冷上来、僵上来,倒是心跳声,反而越发分明,且渐次轰然共鸣起来。好容易里面没有声响,冰儿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此时脖子僵硬,不知道离地面尚有多远,也无法害怕,手指略微挪动了几下,感觉酸胀得难受,就势一松,人擦着墙掉落地面。足先着地,痛得周身一震,接着是臀部,然后人稳不住,从背到后脑勺依次接触地面。陈家祠堂破旧,外头地面没有铺青石,泥地还略有些泥泞,也不算太硬。冰儿觉得浑身疼了一会儿,咬牙翻身过来,四肢倒还都能动弹,一只脚大约是扭伤了,也勉强能动,没有伤了骨头,挣挫几步尚能走路。此时第一紧要的事情,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起义父慕容敬之的玉箫,冰儿还是心中酸楚,回头望了好几眼,才不舍地离开。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远,脚底虽然一阵阵痛,但也顾不得,觉得天色渐渐明亮了许多,秋季夜长,太阳还没有升起,晨钟已经从辽远处响起,传来时已经嗡嗡的听不清晰。冰儿只觉得又累又渴又饿,回头看看并没有一个人追来,实在跑不动了,倚在一户门前喘气。先一门心思地跑,无暇关注四周,此时定神四下一看,正身在一条巷子中,两边房檐黢黑,砖墙上涂着白灰,有几扇木门打开,来往行走贩卖蔬菜、粥饭的小贩也挑着担子走街串巷。馄饨、面条、米粥、豆浆的阵阵香气不时扑鼻而来。冰儿的眼神尾随着一个个担子老远,不停地咽着唾沫,但没有主妇出来购买,也就没有小贩肯停下来一歇。巷尾,一个小贩挑着担子脆生吆喝而来,担子一头是小火炉,一头是几只桶,飘出来的肉菜香味老远就闻得到。冰儿肚子里“叽咕叽咕”阵阵翻腾,虽然见不着挑子里是什么,也能猜出必然是现做的馄饨,大骨头熬得浓浓的,气味直往人肺里钻。冰儿出神地看着那挑子,冷不防背后突然一空,人一个屁股蹲儿就倒栽到后面,里面开门的人也吃惊打怪一声叫:“哎哟”“是谁家的孩子”冰儿顾不上揉屁股,扭头一看,一个中年妇人端着脸盆,水泼了一地,她的蓝布裙子上也溅着了,湿了一大块。冰儿起身想溜,被那妇人一把捞住:“跑什么谁家的”冰儿挣脱不开,急道:“你放开我,要是让他们抓到我,我就没命了”那妇人愣了愣,道:“谁要抓你”里面有几个人闻声赶来,一个男子披着衣服过来,仔细打量了冰儿两眼,道:“咦,你不是上次在市口卖艺的那个丫头么”见冰儿点头,转头对妇人笑道:“上次我和他们陪老爷出去买书,瞧见过。当时他们还说,这么俊的丫头,可惜了抛头露面做这下贱行当。”妇人脸色便有了几分怜惜,问:“那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们打你么”冰儿心里一酸,大眼睛里不由自主就蓄满了泪水,流不下来,只在眼眶里打转转。妇人道:“先到里面坐一歇,我进去问问当家的奶奶的意思。”冰儿进了门房,才发现里面尚有一层影壁,想来是大户人家。坐了好一会儿,刚才那妇人出来,神情更为慈和,笑眯眯说:“二奶奶让你进去问话。”冰儿又生警惕,犹豫了一会儿没动,可回思自己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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