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何打算云泽律法里对有婚约在身却与他人私奔的男女,有详细的处罚条例。严重者可无需过审,就地处决。可这个人是方雁卿。是那个在他身边一点点长大,会怯怯地唤他泰山大人的孩子。他实在说不出依律惩处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蔚成枫苦恼地回答。“既然如此,成枫又何必再寻他”段明幽状若不解地问道,“他既已与人私奔,就算真的抓回来,你肯定也不会再将姝儿嫁给他。而你们之间也会因此事生隙,再见面不过徒增尴尬,不如随他去罢”“不行”蔚成枫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面前的茶杯因为他过于激烈的动作而翻覆。直到触上段明幽耐人寻味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抱拳道声失礼,又讪讪地坐下。“都是你太宠他了。”沈沉璧一直就不赞同蔚成枫对方雁卿养花一样精细的养法,慈母多败儿,祖宗的古训总是对的。他家那个不省心的崽子不也是个例子都是段明幽和青树给惯得之前还敢离家出走,要不是段明幽劝阻,他早把沈无虞逮回来严惩了段明幽怎会听不出沈沉璧在指桑骂槐面不改色地在桌子底下踩他两脚,看着沈沉璧忍痛憋红了脸,他才好心情地对蔚成枫道,“若成枫执意要找到雁卿,我也不是没有办法,端看你怎么决定了。”段明幽说的决定,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指寻回方雁卿之事,一是寻回之后,怎么处置方雁卿。蔚成枫听出来了,段明幽这样问,等于已经答应帮忙了,可他却比来时更感困扰了。他之前只一门心思想找回方雁卿,可找回他后,又该怎么做呢他没想过,也不愿去想,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方雁卿同那个男人一起抓回来沉吟许久之后,蔚成枫缓缓抬起头,郑重地对段明幽抱拳道,“请二哥帮我寻回雁卿。”段明幽点头应允,却在蔚成枫离去时,对着他的背影摇头叹道,“又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子。”沈沉璧不比他心细如发,在他看来,蔚成枫不过着急抓造反的儿子回来收拾。他对段明幽如何寻找方雁卿更感兴趣。“轻功极好,如踏云而行,这样的人现在很难找了,不过二十多年前,我可是认识一个的。”段明幽拣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慢条斯理地道,“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啊,云中仙展清墨,我们还和他交过手。”“什么那个混蛋”沈沉璧一口茶卡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呛死,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露出羞恼的表情。“嗯,就是那个把你吊在宫里的老梅树上,还在你脸上用毛笔画熊猫眼的家伙。”“”沈沉璧最恨段明幽的好记性,狠狠送他几个白眼,才道,“那混蛋小偷不偷东西,改偷人了”“咳、咳老爷,注意你的措辞,有些词不能乱用啊”段明幽憋着笑提醒,展清墨就是沈沉璧的死穴,一戳一个准,可惜他二十多年前就隐没于江湖,害自己平白少了个逗弄沈沉璧的乐子。沈沉璧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又道,“他跑起来比鸟都快,又行踪不定,你怎么找他”段明幽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竹筒,轻轻拔开塞子,就见一对晶莹剔透的触须从筒口处探出。不过片刻功夫,一只浑身闪烁莹光的蝴蝶翩然飞出,稳稳落在段明幽摊开的掌心里。“这不是你哄青树高兴的玩意儿吗”沈沉璧一直以为这只蝴蝶只是单纯的玩物罢了,莫非还有其他用处“老爷以为我怎么找回少爷的”段明幽反问一句,从腰间掏出一粒莹白药丸喂给蝴蝶。“它真能找到展清墨”沈沉璧轻触下蝴蝶的翅膀,半信半疑地道。“谁说我要找展清墨了”喂食完毕,段明幽小心翼翼地将蝴蝶收回去,风情无限的桃花眼里闪过算计的光芒。第52章 发病亏得林岑疗效奇好的金疮药,小六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可以下地了,虽说走路的姿势还有些怪异,好歹能自由活动了。林岑不耐烦他小奶狗样整日围着自己打转,便打发他去蔚府取东西。小六乐颠颠地去了,捧个做工考究的红木雕花匣子回来,林岑没告诉他取的什么东西,他又不敢偷看,隔着颇有分量的匣子掂掂,只觉里面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到底是什么啊小六滴溜着眼睛嘀咕,一不留神撞上从侧面匆匆跑来的人,两人撞得碰一声响,一左一右倒在地上,疼得直抽气。守门的侍卫认得两人,忍着笑过来扶人,小六痛苦地捂着又遭重创的屁股,赶紧捡了一同滚落地上,幸好没摔开的匣子,对撞他的人抱怨道,“红衣,你跑这么急干嘛差点被你撞死”红衣也摔得不轻,痛得险些落泪,手掌还擦破了皮,现在又被小六指摘,脾火爆气的她当然不干,反唇相讥道,“谁让你木头一样杵在路中间的那啥不挡路你不知道吗”小六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地,眼睁睁看着红衣越过自己跑进府里。那啥不挡路待小六反应过来,小麦色的脸都气白了,抱着木匣子闯进账房,一脑袋扎进正在拨算珠的林岑怀里。“德性又被谁欺负了”林岑取走匣子,敷衍地揉下小六的脑袋,又嗒嗒地拨起算珠。从小到大,他对小六这样的控诉都习惯了。“师傅红衣那丫头,她骂我她骂我是狗”林岑一听,立刻皱起眉道,“你说什么”“哼师傅你也觉得她很过分吧,她居然敢骂我是狗,我一定要”小六一看林岑较真的表情,觉得师傅还是很看重自己的,于是撅起屁股又往林岑怀里蹭蹭。“等等,”林岑捂住小六喋喋不休的嘴巴,问道,“你在哪里遇见她的”“在大门口啊。”小六答得理所当然。她怎么会回来林岑若有所思地敲几下桌面,低头对小六道,“你晚点再把东西给二爷送去。”“哦。”小六委委屈屈地点下头。师傅好冷淡,都不帮他骂骂红衣那丫头“张嘴。”林岑勾下他线条硬朗的下巴,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啊”小六听话地张开嘴,林岑往他嘴里投几颗松子糖,小六的气愤不平就被香甜的滋味统统赶走了。“师傅,我想听你讲故事。”他得寸进尺地抱着林岑撒娇,只差屁股后面没生出根毛尾巴摇来摇去。林岑无力地叹口气,红衣骂得一点没错,这小子比狗还缠人。不知自己歪打正着的红衣此时正站在段明幽房里,也不顾身上还火辣辣地疼,急道,“二爷,苏少爷有些不好,少爷请您过去看看。”这些日子段明幽为苏挽之诊治过不少回,对他的身体状况还算比较了解,虽说气虚体弱,却不危及性命,他近来又为他炼制了些固本培元的药丸,每日服用一粒,病情应该渐有起色才对,莫非又和无虞起了争执,导致病情恶化听了他的询问,红衣连连摇头道,“少爷和苏少爷几日来都相安无事,还一起看书散步,融洽得很。只是昨日往家里送蔬果的王二多嘴说了方少爷的事,少爷和苏少爷都很担心,今儿一大早苏少爷就不好了,捂着胸口直发冷汗,人也迷糊不清。少爷请了附近的大夫来看,都说不出因由,才遣我回来请您的。”一丝异样的感觉飞快地从段明幽心里闪过,可此时他也来不及仔细琢磨,命下人备了马车就和红衣一道往南郊的苏宅赶。推开半掩的门,就见沈无虞伏在床前,握了苏挽之的手给他擦汗。苏挽之另一只手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不时发出模糊的呻吟。“痛好痛好难受”段明幽凑近翻看他的舌苔眼睑,就听见苏挽之不停地呼痛。“挽之身上有伤”段明幽不好脱了苏挽之的衣服检查,便扭头问沈无虞。“怎么可能”沈无虞激动得要跳起来,但转念想想,脸一下就红了,支吾道,“前天晚上我可能有点儿过分。”段明幽轻咳一声,扫一眼苏挽之脖子上的红痕,忍笑道,“那个倒是无碍。就是挽之身体不好,少爷要节制些才是。”沈无虞脸上的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脖子耳根蔓延,他好容易克制了羞恼,对正在替苏挽之把脉的段明幽道,“小爹,他这是怎么了”段明幽凝重地摇下头,“我也诊断不出,挽之他没有心悸绞痛之症,可却捂着心口喊痛,着实奇怪得很。”沈无虞见他都束手无策,一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段明幽安抚了几句,打开药箱取出一只瓷瓶,拔去塞子放在苏挽之鼻子下,苏挽之嗅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看来虚脱得很,眼神也有些涣散,但还认得出他们。“小爹无虞”他艰难地扭动几下,想撑坐起来,沈无虞连忙坐到他身边,轻手轻脚扶了他靠在自己怀里,又用被子将他仔细裹好,偏嘴上没好气地威胁,“乱动什么着凉了怎么办”苏挽之这才老实地由他抱着,对段明幽歉然一笑,“又要劳烦小爹了。”段明幽回笑道,“挽之客气。”接着他脸色微变,叹口气道,“只是你这病,我也瞧不出端倪。”苏挽之微怔一下,摸着疼痛不已的心口道,“这个病是自小就有的,只是发作的时候并不很难受,往往郁滞一时也就过了,我怕娘担心,从来没告诉过她。娘去世之后,我就更不在意了。这些年却是愈演愈烈,时有疼痛之感,但从未像今日这般痛过”“这病实在古怪。”段明幽也不由称奇,多年来他见过的奇难杂症不少,甚至连西域流入的人面疮也治好过,却从未遇见苏挽之这般找不到病根的怪病。沈无虞忧心地抱紧苏挽之,人体特有的温暖和触感缓和了疼痛,胸口处炙热的不适感缓慢地消散,折磨了苏挽之一夜的心疾终于平息了。“小爹,雁卿的事是真的吗”苏挽之的精力已臻极限,可还是挣扎着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段明幽本就不打算瞒着他们,再说瞒也瞒不住了,便道,“是真的。”“小爹雁卿哥哥真的和男子”原本大半不信的沈无虞惊叫道。“其实我也觉得蹊跷。”段明幽合起药箱,抬头看着他们认真道,“这种事还是要本人才能说清楚,等雁卿回来,自然真相大白。”私奔还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依方雁卿的性子,若不是走投无路,他怎会如此决绝地釜底抽薪“小爹,你找到雁卿哥哥了”沈无虞压低声音的小心询问打断了段明幽的思绪。段明幽展颜一笑,唇间魅惑不减。“少爷很快就能见到方少爷了。”第53章 恒春谷被誉为神山的凤栖山巍然矗立在攫阳城边境。天地初开之时,凤栖山本是世上唯一一块大陆的分界线,以它为界,陆分东西。后来随着皇族李氏一脉的开疆拓土,云泽国的版图一再扩充,凤栖山不再作分界之用,转而成了守护皇都攫阳城的天然屏障。凤栖山壮丽奇峻,高逾千丈,直插云霄。山中景色优美,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无数,往往吸引各地游客前来观赏。虽说每年上凤栖山的人多不胜数,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从凤栖山见雪的地方开始,便不能再踏足,必须立刻调头离开。这条规矩订得离奇,却没人敢轻易试探它的真伪。因为无数自诩胆大的人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武功绝世的高手,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