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事。平哥儿亲自择定娶亲的路线,从安国公府出来之后,要出崇康坊,在长安朱雀大街上逛一圈,然后才回到崇康坊的柱国公府,是一定要把两点一线,拉成一个大大的圆形,恨不得绕整个长安城一周。所以就算她们没有请帖,也可以在大街上看见新郎官的风采。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出来亲迎的柱国公萧士及和秦国夫人杜恒霜。一切都是为了表示,这个嫡长媳是他们极为满意的。柱国公府里面,此时也坐满了从各地来的亲朋好友。方妩娘坐在杜恒霜房里,一直止不住地流泪。当然,都是高兴的泪水。“当年你出嫁的时候,我担心得不得了。一转眼,你已经嫁了女儿,又要接儿媳妇了。”方妩娘感慨万分,想到远走的杜先诚,她更加黯然。凑近杜恒霜耳边。方妩娘轻声问道:“你爹,最近有消息吗”杜恒霜摇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爹去哪里了,也没有个送信的地方。”“唉。”方妩娘用帕子拭了拭泪。“希望他能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杜恒霜没有接过话茬,而是转了话题,道:“今儿是主日子,厨房那边一百五十个主厨应该够用吧”说起今日昏礼的豪奢,连方妩娘这样大手大脚惯了的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她担心地问道:“你们这样使排场,不怕言官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杜恒霜满不在乎地笑道:“嘴长在人家身上,愿意说说去呗。我们的银子都是自己挣来的,谁看不顺眼,让他来跟我讲讲道理。”他们又没有贪污受贿。怕个头啊其实,她没有告诉方妩娘,已经有人去陛下那里参萧士及去了,说他“骄奢淫逸”,“铺张浪费”。以娶媳为名,四处敛财扰民但是这本子被陛下压下去了。萧士及现在不需要好名声,杜恒霜也是赞同的。再说,他们打着大办昏礼的名头,其实是在收拢自己的势力。萧士及已经从永徽帝那里得到许可,以准备对突厥的战争为名,大力扩展兵权。把持范阳地方事务,已经彻底取代了刺史。刺史如今只有民政之权,财权和兵权都已经归节度使所有。杜恒霜趁机命史家兄弟,将安西马场的战马送过来。他们以给大婚送果子为由头,将最好的战马经由长安送往范阳,装备那里的萧家军。萧士及当年创办的讲武堂。如今硕果累累,萧家军里中层以上的军官,都从他的讲武堂出,将军队把持得如同铁桶一般。史家兄弟在范阳城看见萧家军的盛况,脑子一热。也报名加入了萧家军。如今在萧家军里也是一号头目。阳哥儿跟史家兄弟有些不对付,但是看在他娘亲份上,他也直说将他们远远调开,不跟他的势力混在一起就行。中原要和突厥打仗,最大的短板就是在战马。中原没有好马,好马都出自西域。突厥人的战马,都不能跟西域的比。杜恒霜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才灵机一动,将安西马场从穆侯府弄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她不是不信任萧士及,而是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她跟萧士及是平等互助的关系,不是依附他才能生存的菟丝花。萧士及也是对杜恒霜这个马场赞不绝口。虽然没有这个马场,他也能想法弄到战马,但是和这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上好战马的马场相比,还是差远了。打仗的时候,任何一个方面都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是非常重要的战马资源呢平哥儿大婚一过,萧士及就要披甲上阵了。方妩娘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担心这两个人一不小心,又惹陛下不高兴,就在这里苦劝她,“收敛一些吧,何必这样呢让人见了眼红,都去陛下那里参士及一本,也是三人成虎啊。”“娘,我知道了。”杜恒霜笑着打太极,“娘,弟妹又有身孕了吧我见她又胖了。”“是啊是啊,刚刚两个月,这你都看得出来”方妩娘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最疼自己的小儿媳妇夏侯无双。夏侯无双也很争气,既孝顺,又能生,而且性子越来越和气,比当初那个骄傲的小姑娘简直是判若两人。杜恒霜微微笑着,听下人回报说花轿过来了,便披上大氅,带了几个婆子一起出了二门。萧士及穿着深棕色福字团花的大氅在二门前站着,看她走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笑着道:“外面天冷,你没有带暖手筒”杜恒霜摇摇头,“等下要骑马,带那个不方便。”两人一起走出去。来到大门口,萧士及扶杜恒霜上了她的汗血宝马,然后自己也上了自己的乌骓驹,两人并肩齐辔,往崇康坊的大门行去。一出崇康坊的大门,他们就被坊外黑压压的人群震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简直是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来了“柱国公是柱国公出来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这个男人生得实在太好了吧我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我也是啊这么好看的男人倒贴我也肯的”“得了吧你,你有啥东西可以倒贴切”“你看看他身边的秦国夫人,那样的绝世容光,你觉得你比得过吗你看她脸蛋,那手,那腰身,啧啧,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好不好”听到这里,穆夜来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道:“她三十八了,六月就满三十八,过两年就四十了,能美到哪里去”“咄要你胡说,你这个丑婆子,我看你今年六十了吧还是六十五你再投十七八次胎,给人家提鞋也不配瞧你那酸样儿我跟你们说,别说秦国夫人年轻的时候,就算是再过十年,她也比你强”路人对穆夜来纷纷表示不屑。穆夜来被气得倒仰,恨不得拿粪球将这些讨厌的路人的嘴都堵起来什么六十她比杜恒霜还小三岁她才三十五可是看看汗血宝马上顾盼神飞的杜恒霜,时光似乎在她身上停驻了,一点都看不出衰老的迹象,反而让她更显成熟风姿。而她旁边的萧士及,也是在一个男人最成熟的巅峰时刻,他静静地坐在马上,目光幽深如月光下的大海,静谧中酝酿着惊涛骇浪。封娘子笑吟吟地看着穆夜来突然遽变的脸色,又看了看在穆夜来身后站着的那几个女子。这些女子都蒙了面纱,只露出一双明眸。无一例外,这些女子的目光,都痴迷地停留在萧士及身上远处传来娶亲的锣鼓喧天。人群分开一条缝,让迎亲的队伍走过来。穆夜来恨极杜恒霜,手里扣着一把小银刀,慢慢往杜恒霜那边蹭过去。可是她没在人群中没有挤过多远,一个穿着银色衣衫的娇小女子像是凭空出现在人群中,从她身后挤过来,一手抓住穆夜来的胳膊,一手将她手里的银刀夺了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的戏还没有到散场的时候呢,做什么这么着急要自寻死路”814、银衫女子个子娇小,声音脆生生地,看着柔弱,一双手的力气却奇大,如同铁钳一样,掐得穆夜来呲牙咧嘴,差一点没疼晕过去。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坐在地上,周围都是好奇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地嘲笑她。“穆妈妈,你怎么一下子晕过去了这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儿还是看见了柱国公的美样儿,受不了了”那几个她一直教养的女子也挤过来,掩袖跟着打趣她。穆夜来甩了甩头,完全不记得如何坐到地上晕过去了。她不是想去对杜恒霜动手吗杜恒霜如今跟着萧士及位高权重,住得深宅大院,等闲见不到人影。就算有时候出来,也是前呼后拥,婆子丫鬟媳妇小厮亲卫随从,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别人想靠近她五尺之内都做不到。像今天这样跟她距离这么近的机会,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了。穆夜来撑着泥地站起来,垫脚往前方看了看,却见崇康坊的大门口那边已经空空如也了。“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还有花轿呢新郎官呢”穆夜来忍不住问道。“哈哈,还花轿、新郎官穆妈妈你惦记的东西可真多。花轿早进去了,新郎官也进去了,连柱国公和秦国夫人都走了。咱们都是看热闹的人而已,你还想进去吃喜酒不成”另一个女子笑嘻嘻地推了推穆夜来,“不过,大夫人和封娘子去吃喜酒了,可惜了,不能带我们进去。”穆夜来心神恍惚。她明明记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人都走光了她刚才真的晕了可是她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的手腕好像有些火辣辣地疼。穆夜来低下头,撂开自己的袖子。赫然发现手腕上有一圈红印子,如同被烙铁烙过一样吓人。穆夜来忙把袖子放下,耷拉着眉眼退到墙脚,问那几个女子。“既然没有热闹可看了,咱们就回去吧”那几个女子点点头,跟穆夜来一起上了她们来时坐的大车,回封娘子的大宅去了。平哥儿和筝姐儿大婚,算是长安城近年来少有的大事。封娘子和邵氏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跟在等她们的那几个女子说:“没想到今儿陛下还微服出宫,带着太子殿下来参加萧大公子和安大小姐的大婚仪式了。”居然连陛下和太子都去了那些女子更加激动,围着封娘子和邵氏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封娘子懒得跟她们说话,一个人恹恹地回屋里躺着去了。邵氏倒是很有精神,因她以前跟杜恒霜关系不错。这一次看见萧家这样的热闹,也很是为他们高兴。“大夫人,那柱国公,真的没有别的妻妾吗”一个女子琢磨半天,终于好奇地问了出来。“没有。当然没有。从来就没有过。”邵氏笑吟吟地说道。还不忘再刺穆夜来一笔,“以前有个穆侯家的三小姐,削尖了脑袋想忘人家夫妻中间钻,可惜脑袋不够尖,没有钻进去,反被人赶走了。”这些女子并不知道给她们做教养妈妈的穆妈妈,就是那个传说中唯一差一点就撼动柱国公跟秦国夫人之间完美姻缘的传奇女子。都在跟着感叹。“这么厉害那这个穆三小姐,该是多美貌啊我真想不出来。秦国夫人的美,根本已经无人能及了。那柱国公虽然好,怎能得到这么多绝世美女的青睐呢”穆夜来在旁边将脑袋扎得更低。她自己当然没有脸跟人说她就是穆夜来。这个宅子里知道她是穆夜来的人,就只有封娘子和邵氏。而且封娘子接她来教养这几个女子之前,已经跟她约法三章。不许她说出自己的真名,一律只能说是穆妈妈,更不能向这些女子透露丝毫内情。封娘子的手段,穆夜来没有尝过,但是邵氏的手段。她却是亲眼所见,所以当邵氏让她听封娘子的话,她二话不说就应了,也严格遵守,完全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处。邵氏看着穆夜来的样子,心里很是舒畅,摇着帕子道:“话不能这么说。穆妈妈教了你们这么久,你们还不明白吗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样貌是不重要的。就算是如同秦国夫人那样的绝世美女,不也曾经差一点败在穆夜来那个女人手下我跟你们说,我可是见过穆夜来,她生得连你们都不如,更别说秦国夫人了。总之女子只要生得过得去,不丑,然后能够放低身段,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呢”那几个女子听了若有所思,各自福身下去了。柱国公府里,此时依然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萧士及喝得醉醺醺地,被人搀扶到内院。一进内室,就紧紧抱住杜恒霜,在她耳边连声呢喃:“霜儿,霜儿,你回来了,真好。”他这辈子最惶恐无助的日子,就是杜恒霜离开他的那段日子。那种压抑的痛苦深深刻在他心里。杜恒霜轻轻拍了拍萧士及宽厚的肩背,低声道:“你又喝醉了。今儿是平哥儿大喜的日子,你喝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笑话谁敢笑话我”萧士及哼了一声,一把拽住杜恒霜的衣带,抱着她往床上倒去。杜恒霜连气带笑,七手八脚将萧士及推开,再回过身,发现他已经一动不动地睡着了。杜恒霜笑着摇摇头,起身离开床边,绕过屋子中央一人高的插屏,看见对面的窗子开了半扇,能看见院子里零星的灯火。一阵微风吹进来,还能闻到隐隐的木樨花的香味。她这些天都是连轴转,这个人累得疲累不堪,也是想休息休息了。杜恒霜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慢慢坐到对着窗的躺椅上,缓缓阖上眼,想假寐一番。没过多久,她感觉到手上有些湿漉漉的。微张了眼,她吃了一惊,见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正用它带着些湿气的鼻子轻轻拱了拱她的手掌心。“小白是你吗”杜恒霜忙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不过这白狐比小白大一些,想是长大了那白狐抬眸,看了看杜恒霜,然后将嘴里的一个东西吐在杜恒霜手上,自己转身往后一跳,轻盈地越过半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