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王墨将最后一枚毫针刺入疏桐的合谷穴,三两下脱下外袍,将她紧紧绑在自己怀中,随即便抬手分离扳起那道铸有“断龙玉”字样的青铜机括。“咔,咔,咔”几声沉闷的摩擦音后,在地底沉睡百年的机轴缓缓滑动起来。青铜轴承咬合的声音,如同一只囚禁多年的嗜血猛兽,在密室地底隐隐咆哮。“砰”又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那堵裂了缝的玉璧在他回头的一刹那,“轰隆”一声化作碎石,随即便“哗啦啦”的垮塌开来。洞开的玉璧前,几名黑衣武士并排而立,他们正是抬着兵器库里的那架巨弩,合力撞开了玉璧。“我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几名武士侧身退开,露出了因眼球破裂而显得面孔狰狞的卢枭。“大家都逃不掉了,前面没有路了。”王墨回头看着卢枭,异常冷静道。卢枭冷笑道:“是你逃不掉了。这整座地宫都是在玉脉中凿建而成的,玉质易碎,我们大不了再撞开一道洞门便可出去。”“卢大人说得不错。只是王某不解,既然宝藏已经找到,大人为何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把彼此都逼上绝路”“亏王爷说你能谋善算,你竟不明白这个道理么能真正守住秘密的人,只有死人。同理,能看着满窟黄金毫不动心的人,也只有死人。”“正如卢大人所言,你们也知晓这个秘密,你们也看见了这满窟的黄金,不知王爷又会如何对待你们呢”王墨一声轻笑。“你都死到临头了,竟还妄想挑拨我们对王爷的忠心”王墨又道:“不知卢大人可否知晓,我不但与王爷相交多年,我还是他的内兄”“那又如何王爷是心怀天下之人,但凡有一人阻扰他的山河大计,我等便当寻而诛之。”“是啊,为了他的山河大计,他觊觎我父亲的财富,主动求娶了我的妹妹。当我父亲的财力不足以供养他征伐天下的军队,他又利用我来寻找宝藏。当这惊世宝藏重现于世,他便又要你们来杀我灭口”王墨顿了顿,又道,“我就是怀疑,当他有一天南面而王时,你们这些负责替他抹去龌蹉旧账的人,他还能当功臣一般供着么”此言一出,卢枭身后的武士们便都有些动容。“尔等休要听他胡言乱语王爷自幼与我们一道在邙山营地摸爬滚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不清楚吗”卢枭突然喝道,“都别愣着了,给我杀了他”这一声令下,黑衣武士们手中的铁弩,当即便瞄准了王墨。第二一二章 绝处逢生“哐,哐”黑衣武士刚准备扣动扳机,两声怪异的巨响便自地底传来,沉重而厚实,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入了地心,整个地宫都在震动。众人面面相觑,无不变色。就在这两声怪响之后,密室四周的玉璧开始缓缓沉入地底,视野突然变得开阔,一转眼竟能望见几丈之外的金窟大门。“我们在地宫里走了好久,没想到这里离金库居然这么近”一名武士惊诧不已。“这座地宫本就是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而作的布局,金库门上的朱雀铺首,与兵器库门上的白虎铺首就标明了地宫的坐向。”王墨抬首望着密室顶端,缓缓道,“而此处,就是与朱雀正对的玄武之门。”众人不明白王墨所言之意,便都疑惑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密室顶端。一看,便震惊不已:白虎主金,玄武主水,这密室之上,居然真的有水众目睽睽之下,密室顶端那块通透的玉髓石突然便往一侧的墙壁内缩进。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刹那间,“哗啦”一声巨响,滔天巨浪便自密室顶端咆哮灌入。惊涛骇浪之中,王墨抱着疏桐,双手死死拽住断龙玉的青铜机括,保持不被激流冲走。而毫无准备的黑衣武士们,则如同误入洪荒的蝼蚁,被肆掠狂暴的水浪卷裹着冲向地宫深处。翻腾奔涌的水浪如同笼中释放出的饿兽,在席卷吞噬一切的狂暴中,嘶吼出“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整座地宫很快被湖水灌满,金库面南的暗门被猛力击打的水浪轰然推倒,而被地宫阻断了百年的西夜河,卷裹着历代西夜人积累的满窟黄金,滔滔汇入地宫南面的地下河,在注满地下水脉后。成功破出地表,畅快流入阔别了百年之久的干涸河道冬日的湖水,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寒冷。疏桐就是在刺骨剥魂的冰冷中苏醒过来的。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只觉天崩地裂。浊世洪荒。头顶遭受激流冲袭,身体如陷冰窟。而在这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里,只有他紧紧抱着她,用他微弱的体温温暖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感觉四肢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而胸腔内的最后一丝气息都被挤压出了口鼻时,他冰冷的双唇贴了上来。带着体温的气息自双唇渡入,她空冷的胸腔瞬间被重新注入了生机。这样温暖的气息,令她眷恋,令她依赖。她只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想要得更多更多。求生的本能,令她抬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感觉到头顶灌入的水流速度已经减缓,王墨不再犹豫,他别过头避开疏桐的索取。松开紧握的青铜机括,振臂奋力朝密室顶端游去。不知道湖水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王墨只是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带着疏桐溯流而上。他的心跳越来越慢,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每一次舒展手臂。都像是在作垂死挣扎。他很累,累得想歇息,累得想放弃。可是腰间那双紧紧交扣的手,却又令他无法停止。以前,在每次被她厌弃拒绝时,他都会反问自己:她并不是什么倾城国色。也不懂倚姣作媚的承欢,为何却令自己如此执着一开始,他以为这是源自他童年时的那次偶遇,让他发自内心对白慕夫妻恩爱父慈女孝的幸福家庭产生了渴望。再后来,他以为这是自己作为一个男子。一个自信而又骄傲的男子,对一个难以征服的女子怀揣着的征服渴望。而此刻,他忽然明白,此前的种种心思,仅仅是他喜欢上她的理由。他对她的执着,不是放不下她,也不是放不下对她的爱,而是放不下自己曾经爱过的爱。他的所有付出,都是需要回报的。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微小得犹如某日不经意在心底埋下的一粒种子。而真正令这粒种子生根发芽的,却是他想要得到回报的那种。他的骄傲,令他不屑于只是占有她的身体。他想要她的心,要她回馈他同样的爱。如今,终于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如何能够放弃他不能放弃在耗尽气力的最后一搏后,伴随着“哗啦”一声轻响,他终于带着她浮出了水面。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心肺,令他的胸腔一阵阵刺痛。这痛,却又让他由衷欢喜。“桐儿,我们逃出来了。”他捧起她的脸,一脸喜悦。疏桐却只是愣愣的望着他,眼神迷离。王墨知道,她已被这冰冷的湖水冻得神思恍惚了。他转首打望四周,这是由四面峰岭围拱形成的一处高山湖泊。在冬日清冷日光的映照下,四面积雪的山峰倒映于湖泊之上,整个世界便如同琉璃一般澄净清寂。这是只有他和她的世界环视一圈后,他抱着她朝湖岸游去。湖水急剧灌流入地宫之后,湖泊的水位下降了许多,四周的山体上露出了长长的一圈水位线。就在王墨面对光秃秃的雪峰不知该如何办时,他倏忽间发现露出水面的山体上有一个石窟。他抱着疏桐游近石窟,这才发现这一面山体上石窟密集,连绵成片。他搀扶着疏桐走进其中一间,发现面积窄小的石窟中,竟还放置有锅碗瓢盆这些家居用物。稍作联想,他便猜出这是当年西夜国修筑地宫的工匠们栖居的石室。王墨连续走了几间石室,想找一处干燥点的地方休息,无奈石室被湖水淹没多年,里面的铜器、铁器等日常用物早已锈蚀斑驳,散发出一股股潮湿腐臭的味道。他最后选了间地势略高,只被湖水淹没了一半的石室,将洞窟内石榻上的腐朽器物横扫到地面,让疏桐坐上去歇息一下。却在疏桐坐上石榻背靠石壁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闷响,石榻背后的墙壁居然打开了一道石门。王墨看得有些发愣:这工匠们居住的地方,居然也有机关术石门后只是一间不足半丈高宽的小室,王墨躬身进去查看一番后,欣喜不已。原来,这是工匠们为了保存重要生活物质,模仿地宫机关自制的储藏室。s:亲们,今天加班有点晚,匆忙赶出来了一章,也没来得及校对错别字,大家先将就看看。第二一三章 被爱惩罚储藏室里有堆码齐整的木材、火石,靠内壁的几个陶罐中还有粟米、豆子等食材。王墨从陶罐中捞起一把粟米,虽外形还是完整的,但掌心稍许用力,便化作了碎末。他无奈摇摇头,这百余年前的东西,自然不能妄想还能食用了。他取了火石,抱了一捆木材回到石窟内,在石榻前燃起了火堆。待火焰橙红暖意渐升,王墨起身走到疏桐身旁,将她还在滴水的衣袍一层层脱下,拧了水后,用木材架着在火堆旁烤着。在脱到贴身的中衣时,疏桐似清醒了一些,她握住王墨的手,疑惑道:“公子”看着冻得嘴唇发乌、瑟瑟发抖的疏桐,王墨愣了愣,随即便松手道:“若桐儿不习惯,我便去石窟外等着。待你在火堆边烤干了衣服,再来叫我。”说罢,他果然便走出石窟去了。疏桐有些愣怔,待她看清石窟四周的环境,看见他替自己晾晒在火堆旁的衣物,她心底顿觉羞愧。依照他的性格,若存心要做什么,又岂会等到现在从地宫中溯流逃命,他也是一身尽湿。此刻外面天寒地冻,他立在石窟外岂不是要被冻坏疏桐再顾不得矜持,起身步下石榻,朝石窟外追去。石窟之外,王墨正躬身绞拧衣袍上的水。滴水的发梢,湿黏于身的衣袍,让那向来修颀清俊的背影,显得狼狈不堪。他自小便是个喜爱整洁的人,除了那次被她推入荷池之中,他何曾还有过如此这般的狼狈模样那夜结冰的荷池,不啻今日寒彻骨髓的冰湖。若非亲自体验这刺骨剥魂的寒冷,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想起小时之事,疏桐心底便是一痛,她抬步走上前去,从背后环住了王墨的腰。贴在他的肩背喃喃道:“公子,对不起。”王墨身体一僵,随即诧异道:“桐儿为何道歉”“奴婢冬夜将公子推入荷池,险些害了公子”王墨一怔。她竟是在为那桩陈年旧事致歉他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无奈浅笑:“桐儿放心,那事我从未计较过。”差点令他丧命的一桩谋杀,竟被他如此轻易就谅解了,疏桐忽然觉得有些难过,眼眶一酸,眼泪便流了出来。感觉到疏桐伏在他背上哭泣,王墨拉开她的手,转身将她拥入怀中:“桐儿,我真的不计较。乖,别哭了。”这一声安抚。却令疏桐哭得更是伤心。她对他做下的,又岂止推入荷池那一桩错事一定是老天在惩罚她,让她在做下那些事情后,又罚她爱上他,用爱的名义来令她痛悔那些陈年旧事。“常氏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你那日将我推入荷池,让我平生第一次体验到濒死的绝望,令我彻底清醒过来,我大约早就被常氏毒杀在清梧院里了。”王墨如此替她开脱,疏桐却更觉愧疚于心:“公子,除了推你入荷池,我还做了许多错事”“我知道。”疏桐诧异仰头望向王墨:“你。你知道那些事”王墨见她吃惊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好在我自愈能力强,那开水烫了,竟没留下什么疤痕。也庆幸我命大,喝了那么多泥灰,嗯。还有你的口水,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原来,他果然都知道明白这一点后,再望着眼前这张五官清俊的脸以及那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时,疏桐心底便忽然涌起一丝怀疑:“公子知道奴婢做下这些错事。为何,为何还要包庇奴婢”王墨抬手替她捋开额前粘着的一缕湿发,敛笑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