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急道:“那牛车、骡车呢”“牛车倒是有,不过坐牛车的话,足足要绕一两百里呢。”“不是说只有三四十里么”“我说的是水路。不过昨儿洛河发大水,水路是走不成了。”石拓顿时一脸绝望。“后山山洼里有个老先生认得草药,平时村里有人头疼脑热,都找他看。”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突然插话道。“那能否麻烦你带我去找那位先生”石拓急急追问。小姑娘点点头,转身引着石拓往村子后走去。“哎,还在出血啊,不能搬动先到我家里去,我让燕儿替你请那位先生过来。”石拓只走了几步,便被老者叫住。他低头一看,发现地面果然有一团鲜红的血迹,心下顿时一沉。第六十九章 兽医救命更新时间2014317 18:42:45字数:2268拄杖的老者姓章,在村里算是德高望重的人。一听他开口接纳石拓两人,其他围观的村人便纷纷上前来帮忙。待石拓抱着疏桐走进章老爹位于村西头的泥屋中,村人便陆续送来热水、布巾和干净衣裳。很快,章老爹的孙女燕儿就将那位认得草药的老先生带过来了。“辜先生来了,快快让条道。”一听燕儿的呼喊,围观的村人忙忙自动让开一条道,将那位白髯飘飘的辜先生迎到了疏桐躺卧的床前。石拓忙忙躬身施礼:“我朋友就拜托先生您了。”辜先生微微颔首,未作耽误便走到床前。他垂首将床上的疏桐上下打量一番,随即转身道:“得先将他这一身血污换洗了,我才好看啊。”却是第一次遇见大夫嫌弃病人脏,石拓心下虽然十分气恼,可恨这方圆几十里内也找不到其他的大夫,便也只能点头道:“我马上替他换洗,麻烦大家都回避一下。”众人却都听若未闻,依然看热闹般打量着石拓和床上的疏桐。“你们都散去吧,昨儿下那么大的雨,各自去检查检查房前屋后的沟渠,别围着了”章老爹一发话,众人这才不情愿的往屋外走去。石拓端起旁边的热水,将湿布巾在水里浸着,正准备替疏桐脱掉脏污的衣裳,一旁的辜老先生便道:“你的脚在出血,过来,我先替你看看。”石拓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走过的地方,一片鲜红的血迹。石拓抬起脚,发现靴底早已磨破,脚心不知何时被割破了条深长的口子。原来章老爹发现的地上的血,是自己的看着这道血糊糊的口子,他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你去包脚吧,我叫个人来替他擦洗更衣。”章老爹说罢,当即朝外呼喊道:“二牛,进来。”章老爹话音落地,一个胖墩墩的赭衣青年便走了进来。章老爹便叮嘱道:“二牛,你帮这位公子换身干净衣裳,轻脚轻手的,仔细他的伤口”见二牛点头应承了,石拓这才一瘸一拐的跟着章老爹到屋外的院子里看脚。他在院子里的石桌椅前坐下脱下靴子后,那辜老先生让他将脚搁在石凳上看了眼,便叫燕儿端了清水来替他冲洗伤口。冲洗干净脚上的泥水和血污,辜先生又仔细查看了伤口道:“你踩着碎瓷片儿了。喏,这里面还有一小块,我替你取出来才能包扎,忍着痛”“啊”辜先生皱眉不悦道:“我都没还动手,你怎么就惊叫唤”闭目握拳的石拓闻言一怔:“辜先生,不是我在叫啊”“老先生,你耳朵不灵啊,这分明是二牛哥在叫呢。”燕儿捂嘴笑道。石拓转头望向泥巴屋,便见二牛红着一张脸冲了出来。“怎么了”石拓急忙问道。“吕,吕,吕的”见二牛憋得满脸通红,章老爹不悦道:“你白日见鬼了么,不好好说话”“老,老爹,里面那,那个,是吕的,我,我没,没,多看”“他在说什么”石拓听得一头雾水。燕儿愣了愣,皱眉道:“二牛哥是说,里面那个人是女的”二牛忙忙点头。“女的”石拓一时愣住,随即便一声惨叫:“啊”“好了,瓷片儿我取出来了。”辜先生很有成就感的将手里一块蚕豆大小血糊糊的碎瓷片儿“铛”一声丢在石桌上。待剧痛过后,石拓想起疏桐,便起身道:“我进去看看。”见石拓起身,辜先生一把将他在石凳上按下:“还没上药包扎呢。不就是个女的么燕儿去替她换洗也一样啊。”燕儿闻言点头道:“公子你放心,我会轻手轻脚的。”石拓看着取了瓷片儿后血流不止的脚心,只得点头致谢:“有劳燕儿姑娘。”看着燕儿往泥屋走去,石拓的心竟是七上八下:他竟是个女人和自己在芳兰渚赌琴的是个女人冒死救下自己的是个女人“你说你这后生也是糊涂,早说她是女人,我就让燕儿去换洗,你看看这把二牛吓得”章老爹一边抬手安慰二牛,一边抱怨石拓糊涂。“我说章老爹啊,里面那个就算是个女人,长得也不丑啊,至于把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么”见石拓沉默不语,辜老先生便替他打抱不平。被辜先生呛了话,章老爹怔了怔,随即又道:“我说你这后生,莫非是带着哪家小姐私奔,怕人发现才扮着男子的”私奔石拓抬头望着章老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自己对她毫无所知。原本以为他是个哑巴,他却突然会说话了。一夜同生共死的经历,让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这个欺骗,他却突然又变成女人了“包好了。你抬高腿坐着,等半个时辰血止住了才能起身。我去替你娘子看看。”辜先生站起身来,一边叮嘱一边收拾药箱。不过是没开口反驳章老爹的“私奔”说,疏桐的身份就突然从“小姐”变成“娘子”了。石拓想要否认,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一个女人和陌生男子同行,被人误会为夫妻,反倒对她是种保护。看着辜先生背着药箱进了泥屋,石拓在心里祈祷:一定要救活她。待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又暗自摇头:不过是希望她活着好弄清楚她的身份而已,自己不能就这么被她和王墨给骗了不到一刻钟,辜老先生就又背着药箱出来了。“辜先生,怎么这么快”石拓惊讶道。“她右手臂有道血口子,不过已经结了血痂,我只是稍微包扎了下。”“那她醒来了吗”辜先生摇头道:“看她的样子,只怕凶多吉少。”“那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哎,听天由命吧。”辜先生叹口气,背着药箱就往院子外走去。“辜先生这就要走了”石拓猛的站起身来,脚下一使力,伤口便挣裂开来,一阵锥心刺痛自脚底迅速窜过。辜先生回头看着痛得呲牙咧嘴的石拓,皱眉道:“我让你坐够半个时辰,你怎么这就起来了包扎很麻烦,我可不替你换药了。哎,懒得说了,我走了。”“你就不能给她试试针灸和汤药么”石拓痛极发怒:“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大夫么,病人都还没醒,你就想要离开了”辜先生诧异道:“谁说我是大夫”“你,你不是大夫”“我不过是个给猪牛看病的兽医,叫大夫这不是侮辱人么”辜先生一脸不悦道。石拓诧异回头看着章老爹,一脸不能置信:“他,他是兽医”“是啊,我早先就说了村里没有大夫啊。”章老爹一脸坦然。第七十章 赶回洛阳更新时间2014318 18:50:54字数:2142“你们,你们”石拓恼怒不已,却终究不知道该如何指责这些把人命和牲畜等同的村人。他一甩衣袖,咬着唇忍着痛便往屋子里跑去。“哎”辜先生摇了摇头,紧了紧肩上的药箱,抬步走了出去。看着地上一溜串血红的脚印,章老爹叹口气拄着竹杖也跟了进去。石拓正立在床榻旁愣愣发怔。床上躺着的疏桐,身着村姑的粗布裙裳,淡眉长睫,琼鼻樱唇,分明就是个灵秀清透的女子,自己先前竟没认出来。只是,就算认出来了,又能怎样看着疏桐放在薄被外苍白失血的纤细手指,回想起这双手弹奏出的琴音,石拓心底竟窜起一丝隐痛。不能就这样石拓躬身扶起昏迷的疏桐,随即将她往肩背上拉。一旁的燕儿诧异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带她去洛阳。”石拓背起疏桐,侧身对燕儿道:“还请燕儿姑娘指指路。”“公子,夫人病得这么重,你的脚也受了伤,这一两百里的路,你怎么走”“与其让她躺在这里等死,不如赌一把。”“燕儿,你去让二牛把牛车架上,送他们一程。”看着石拓倔强的模样,立在门口的章老爹便出声吩咐道。石拓当即转身致谢:“多谢章老伯。”一盏茶功夫,二牛便将牛车架好,燕儿从灶房里拿出干粮和水囊交给石拓。与章老爹道别后,二牛便驾驶牛车载着石拓和昏迷不醒的疏桐,沿着村子后面的土路,绕过山谷将两人送往洛阳。昨夜的雨水太大,一路都是泥泞不堪,牛蹄陷在泥沼中很难行走不说,木车轮还一路打滑,几次滑进路旁的泥沟水渠中,石拓只得和二牛一起下车来推车。很快,辜先生替他包扎的棉布就被泥水糊得看不见原色了。早晨从村子出发,直到傍晚也不过走了五六十里。眼看天色昏黑,拉车的黄牛也累得气喘吁吁了,石拓只得同意二牛的提议到最近的一个村子投宿。二牛的姑姑就嫁在这个村子里,解决食宿到不是难事。石拓将疏桐在客房安顿下来,自己去梳洗一番后,发现脚底的伤口不但挣裂开了,白日被泥水一泡,还有些红肿糜烂。到下半夜时候,石拓便开始发烧。起初他冷得发抖,二牛替他找了两床厚被子盖上也无济于事,后来又大汗淋漓,才换的衣裳湿得透水。待这汗水出过,他人便昏睡了过去。二牛的姑姑一夜起身好几次,不是二牛去找她要被子就是找衣裳,要不就是要热水,气得她指着二牛大骂:“你就是个缺心眼儿你,把两个要死的人往我家里送,这满屋子的晦气可怎么驱得散”“是章老爹让我送他们一程”二牛憨墩墩的回答。“全村那么多人,他要你送你就送了,他是你老子还是娘”二牛姑姑骂了几句,想起二牛自小死了爹娘,还是章老爹把他一手拉扯大的,便又叹气道:“你这么傻,以后章老爹死了,你可怎么办哟”二牛却道:“章老爹说我傻人有傻福。”二牛姑姑看着他傻憨憨的样子,除了摇头却再无话说。石拓一直睡到次日午后才醒过来。他一醒来,便挣扎着要起床带疏桐回洛阳。二牛劝不住,便只得替他找了双高底的木屐雨鞋,扶着他穿上,避免他的脚再沾泥水。石拓喝了些米粥,看着天色放晴,便急着要赶路。看他走路都摇摇晃晃,二牛拗不过,只得替他将疏桐抱上牛车,又找姑姑借了柄油纸伞,便匆忙着上路了。八月的日头很猛,泥泞的道路很快就被晒干了,牛车跑起来也顺畅了许多,可人却难受得很。潮湿闷热的水汽直冲脑门,让石拓昏昏欲睡。他勉力将油纸伞撑开替疏桐遮挡着日头,还没坚持到天黑,自己便也昏倒过去。天色黑定后,二牛才驾着牛车,将两人送到洛阳城东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二牛四处寻找客栈,不管客栈老板起初有多热情,可一瞧见牛车上还有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便都以客房住满为由拒绝了。二牛赶着牛车在小镇上徘徊,正是走投无路,却在镇子最西边看见了一间药铺。二牛将身上仅有的几文铜钱交给药铺的老板,又狠心说明日就将黄牛卖了抵药费,那姓佘的药老板终于同意他将石拓和疏桐搬进铺子。佘老板替石拓上了消炎止痛的草药包扎好后,又替疏桐诊了脉,开了一剂续命的汤药,让二牛守着熬好后,用筷子撬开门齿,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了下去。第二日石拓醒来后,发现二牛正蹲在药铺后院的乌桕树下耸肩大哭。“二牛兄弟,你哭什么”“我把阿黄卖了,阿黄一定很伤心”“阿黄就是那条大黄牛”二牛边哭边点头。石拓明白二牛是为了替自己和疏桐求医才卖了牛的,当即承诺道:“等我回家了,我赔你一条牛。”“阿黄又能耕地,又能拉车,别的牛都不行”“那我赔你一条耕地的牛,再赔一匹拉车的马。”“你有钱吗”二牛抬头望着石拓。有钱吗石拓一脸苦笑。自己除了钱,还有什么呢甚至不需要银子,他只是给租车行的老板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老板便将车行里最好的马车送到了他的跟前。至于押金,老板只瞥了眼他髻发的那枚玉冠,便笑着说:“不急,等公子到家了再给也是一样的。”这日傍晚,石拓带着二牛和昏迷的疏桐,回到了位于邙山之下谷水之滨的金谷园。从马车抵达金谷园大门开始,二牛便看得眼睛发直。他即便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