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睁眼见他起床穿衣,自己一扭头又睡了个回笼,闻着香味儿醒的林虎峰把一个油光水滑的肉包子扒开,热气腾腾的往裴回脸上吹送香气,裴回睁开眼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嘴里就被塞进一块包子馅,嘿,猪肉鸡蛋虾仁三鲜,拿小磨香油调的馅,扑鼻的香。嚼巴嚼巴,味道不错,裴回立刻就清醒了。林虎峰笑容满面,又给他掰了一块喂着:“容翔容翔,今天好了没还能骑马不”敢情这么上赶着伺候自己,是怕没有马骑裴回嘴里嚼着包子,含含糊糊:“有点累啊。”“来来来我再给你上点药就舒服了”林虎峰把剩下的包子皮塞到自己嘴里,立刻要去拿药。裴回连忙摆手,他可不想让林虎峰再扒一回裤子:“我已经不疼了,一会儿打一遍养生拳,抻抻筋骨,骑马应该没问题。”“好啊”林虎峰心下大乐,赶紧又给裴回掰了个包子:“来,张嘴”“我还没有洗漱”好吧包子馅已经送到嘴边了,裴回争辩无用。用过早饭继续上路。今天打前站负责安排的依然是阿魏,而冲在最前面的依然是裴回和林虎峰。王谢调配的药真真管用,涂抹也及时,早上裴回两条腿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也是他今日敢再次骑马的重要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宁芝夏之前与林虎峰约定过,要是林虎峰没照顾好裴回,一路上只能在车子里呆着了。林虎峰当然各种讨好裴回,就为不闷在车里。裴回从来都为他人着想,本想着即使勉强,也要装出个不疼不痒的样子,好让林虎峰接着纵马疾驰,现在大腿没事儿,自然更不会推脱。这次裴回比昨天有了些经验,两个人骑马跑得更顺溜。一路无事,天色渐晚的时候,正好到一处镇子,名唤向阳镇。阿魏自然提前安排下最好的客栈。可惜客栈二楼的上房有人占了一间,不能全部包下。打前站这个活计,因人因事而异。王谢这一队拖家带口,表面上也没什么后台,若是出手过分阔绰,被有心人盯上,免不了惹出什么事非,无论是图个财还是害个命,风、魏二人都担不起责任。是以阿魏很是嬉皮笑脸,和老板来来往往讨价还价,将上房一晚五分银子生生压到三分。车船店脚牙,眼光老练毒辣得很,一看对方是老江湖,也不敢过分,双方都谈了个比较合适公道的价格,阿魏这才交了定钱,去镇外接王谢一行人。林虎峰和裴回先到,将马一拴,进房间休息林虎峰自动自发和裴回进了一间屋。裴回也习惯跟他一起住了,一进门,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趴,伸个大大的懒腰:“舒服虎峰,你说我明天能单独骑马了吧”跑了一天,幸亏他在大腿内侧绑了两块软布,今天疼得不怎么厉害,一会再抹抹药。林虎峰正要接话,忽然敛了神色,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裴回一惊,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见隔壁房门哐当一声响亮,跟着就是斥骂:“你们这些庸医,该死”中气十足,充满怒意,隔着一扇门,声音仍然十分清晰。随后是战战兢兢的告饶:“大侠息怒,大侠饶命”那骂人的声音继续怒道:“连具体是什么病都看不出来,还要先服药看看再说你可知道我们烈阳帮的能耐耽误了我兄弟一天的病情,人要是救不活,我要你全家偿命还有你,不是让你给我找最好的大夫吗怎么就是这样的货色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店信不信”另外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连声道:“大侠息怒,这两位确实是我们向阳镇上最好的大夫了,小的这就去邀镇上所有大夫”“给你半个时辰不然,我烧了这破房子滚”“是是”“快点滚”林虎峰忍不住,一把拉开门跳了出去。门口歪歪扭扭倒着两个人,一位四十左右中年人,鬓发胡须都乱了,面如土色,另一位须发花白上了几分年纪,挣了两下没起来,看打扮都是郎中无疑。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子,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搀扶年纪大的,脸上顶着两个红通通的手印,嘴角带着血。老的老小的小,这一看就是受欺负的样儿,林虎峰瞧着这架势就恼了。小童子力气不大,搀不起来师父,又怕师父摔出个好歹,扎手扎脚正忙呢,忽听有人道:“你别急,老人家让我来扶。”接着视线之内多出一双大手,轻轻巧巧把老师父扶起一半。他抬头,看到这双手的主人是个虎头虎脑,脸上带着怒意的少年,正要道谢,就听身后传来了句“住手使不得”小童子一愣,回头一看,身侧急急忙忙的,走过一个清秀少年。、第七十七章 什么叫护短裴回指挥:“虎峰你先别移动这两位,让他们躺在原地缓缓,看看可有什么摔伤。这两位上了年纪,要是伤到哪里,随便移动的话,伤势会加重。”“唔,说得有理,我都忘记了。”林虎峰一拍脑袋,低头问,“老人家,觉得怎么样”裴回也走到小童子跟前,见他脸脏了,递上一块手帕:“小兄弟,刚刚可有摔倒去洗洗脸。”那中年郎中已经站起来了,揉着腰叹气。裴回便一伸手:“这位先生,腰腿不要紧的话,到屋里坐一坐歇歇罢。”他生得清秀,说话和气,态度也诚恳,中年郎中稍微犹豫了一下,身旁怒气冲冲的声音已经响起:“哟,这是来帮手了还不快滚,脏了爷的眼”裴回一扭头,还没看清楚,林虎峰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敢在小爷面前托大,该滚的是你”一拳冲天炮,又快又狠。对方吃了一惊,没想到林虎峰说打就打,闪避不及,急忙双臂交叉一格挡,硬吃了这一拳,手臂隐隐发疼。这是个硬茬子那人连忙一闪身,避开林虎峰接二连三的拳脚:“你是什么人”林虎峰一击得手,得理不让人:“先打过再说”又是一拳客栈伙计欲哭无泪:门板碎了,走廊坏了,好几间房里客人探头探脑,似乎觉得不安全,打算走人了。小童子搀着老师父,跟中年郎中一起躲进裴回的屋子里,忐忑不安。毕竟人家是为了他们才动手的,偷偷溜走虽说是个好主意,但这边还有个少年看着呢,走不了啊。况且这番打斗他们也看在眼里,对方手上真有功夫,喊打喊杀不一定就是虚言,万一真拿他们泄愤幸好这里有人愿意给他们出头,留下来利大于弊。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是留在了屋里,其中那个小童子胆子大些,扒在门边偷看。离着他很近的那个清秀少年胆子真大,而且也很镇定。场子里的少年那么厉害,还要听他话。小童子把对方给自己擦脸的帕子攥了攥,揣到怀里。裴回不是胆子大,是呆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林虎峰和另一个人乒乒乓乓、眼花缭乱打了好几下。时间不长,两个人分开,林虎峰洋洋得意,衣衫稍微散乱;对方一身剪裁得体的栗色劲装,衣摆上老大一个脚印。看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五官端正,眼白中带着红血丝,下面隐隐挂了两枚眼袋,怒气不息。见林虎峰这表情,应该是赢了吧。果然动手的那青年叫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与阁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屋子里还有一位病人,命在旦夕,时间耽搁不起”这人虽说当着郎中和伙计的面甚是张狂,遇到比他略胜一筹的林虎峰,心下自然要掂量一番。见对方拉开距离不打了,林虎峰稍微遗憾地咂咂嘴,叫道:“你的病人就是命,大夫就不是命”“都是些庸医连我师弟究竟什么病都甄别不出,只知道拿好药吊命,这样的庸医留着也害人”裴回一听就懂了,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命。病人家眷在情急之下,什么话说不出口他也不是没经历过。而一些大夫本领不到,故弄玄虚哄骗诊金也是有的。很难说明孰对孰错,为今之计,只要不打架。那是最好。裴回想着,赶忙站出来:“我也是郎中,不知道这位大侠可否让我看看病人”那人打量一下裴回,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裴回又主动要求给他师弟看病,有大夫总比没有好,他皱眉嘟囔:“这也太年轻了算了,你来试试,要是治不好”“我会努力治,我不能治的话也会介绍大夫过来,只不过大夫不是神仙,治不好也没办法。”裴回回答得很老实,“要是真有神医起死回生,那世上岂不是就没有死人了。”“你住口”那人怒道,“咒谁死呢”裴回立刻闭上嘴巴不说话了,行动到是未停,径直向对方房中走去。病人家眷着急上火,什么话说不出什么事做不出医者救死扶伤,他并不计较,更不在意。有人替他计较在意。“容翔,别去”林虎峰一把拉住他,向那人喝道,“好心好意帮你,你这什么口气小爷也不怕你,有种的划下道来”“你哼”到是裴回拽了拽林虎峰的袖子:“虎峰,放手,我就去看看病人而已。”“那也不行,你看他猖狂的样儿,请人救命就是这么请咱就是神医也不给他治”几人一时僵住。“敢说我徒弟猖狂,不怕被我烈阳帮追杀你天涯海角么老夫倒要看看是哪路能人”一个须发赤红的老者走上楼来。“好大的口气,敢自称神医”一个狮目虬髯的大汉走上楼来。“柴师侄,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呢”第三个走上来的是名精瘦汉子,眉宇间尽是焦急之色,一见房门口站着的人,立刻几步过去,连声询问。这位姓柴名广川的师侄见到这三人,先是一喜,随后又转成悲戚之色:“师叔,师弟就在房里,情况”“不太好”三个字还没出口,那精瘦汉子就冲进了房间:“曲铁,你啊啊啊”悲鸣之声登时振聋发聩。外面两个人也是一惊,飞身掠入:“老三,你这是谁谁这么心狠手辣”这三位也是同门,老者行大,狮目虬髯的汉子行二,那精瘦汉子是老三。说话的时候,须发赤红的老者已经目光不善的走出门来,面沉似水:“阿柴,究竟怎么回事”他是这位柴广川的师父。柴广川见师长到来,腰杆挺得笔直:“师父,师弟的病情被庸医耽误了,再不救治,凶多吉少”他本意指现在裴回屋里的那两位大夫,可眼前站着的只有裴回和林虎峰。大师父之前听到林虎峰说“就是神医也不给他治”,此时再一听徒弟的告状,立时怒目圆睁,恨声道:“就是你们两个庸医纳命来”说着,不分青红皂白,五指成爪,竟是要扣住裴回的脖子林虎峰眼疾手快,一把将裴回拉到身后,对他来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面对面一拳轰过去:“你这老儿好不讲道理”这拳不闪不避,对方若是坚持之前的招式,必然在抓到他的时候,被砸出一个满脸花“竟敢反抗”大师父更是愤怒,招式不待用老,半途换了个方向去捉林虎峰手腕脉门。林虎峰当即飞起一脚两人乒乒乓乓打了起来。裴回被林虎峰护着,心里紧张万分,满脑子还是刚才那大师父凶神恶煞的攻击,还有林虎峰千钧一发将自己护在身后的速度。这不是比试切磋,而是拳拳到肉,以命相搏裴回不懂武功,看大师父气势十足,十分担心林虎峰的安危。更何况,对方一共有四个人,看样子都很厉害。林虎峰再这样下去必定吃亏。裴回哆哆嗦嗦往旁边退,大师父看出他不会武,立刻向着他出手,林虎峰赶紧挡住:“容翔,在我身后别乱动”稍微一分心,已经挨了好几下重的,衣袖尽碎。“想跑没那么容易”狮目虬髯的二师父往走廊中间一拦,双手一分,“小子,过来受死”裴回登时不敢动了,眼神都定住了。二师父冷笑:“胆小如鼠,果然是庸”“医”字尚未出口,忽然视线被盖住。姜黄色的布料。一拧一带。跟着脖颈就是一紧,他不由半转了身子,后心重重一击,咕噜噜滚下楼梯。视线重新明亮,只不过天翻地覆。这还不算完,楼梯下面的人似乎吓了一跳,反应却相当迅速,一把药粉就落下来。二师父便人事不知了。宁芝夏高高站在二楼楼梯口,低头看一眼一楼趴着一动不动的二师父,再看一眼站在二师父旁边,笑眯眯的王谢,转身向前两步,斗篷一卷,将裴回从对战圈里带出来:“可曾伤到”“没”裴回震惊得一时说话都不利索。刚刚宁芝夏悄无声息飘身而上,干脆利落,一斗篷加一脚把二师父踹下楼,那动作真是太威风了宁芝夏抬手摸摸裴回的头,说声“莫怕”,便站在一边给林虎峰掠阵。“芝夏大哥,虎峰他有没有危险”裴回回过神来,赶紧询问内行。“没事。”“大哥”林虎峰余光见宁芝夏出手解围,也没拦着自己动手,于是精神了,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