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自己,认定的事绝不动摇。若今日起争执的对方是任何一个人,或许他在表面上责罚过后,暗中会奖励礞石一番;但是但是对方是裴回。裴回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既然连他都生气怀疑,必定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现在王谢也看着他,等他结论。“此事简单。既然令高徒怀疑孩子受伤,便请拿出证据。”这句话明着是偏袒礞石菲菲已经说了孩子身上没有伤口,而其实是在偏袒王谢。莫公子始终知道王谢多得是手段,而且是只要想使手段,必然一击即中。王谢闻言笑了:“不论什么方法么”“只要不是屈打成招。”“那好。便委屈这位小郎中了。还要委屈这位大姐扶着小郎中。”菲菲不解其意,但见王谢口中说着抱歉的话,慢慢走近礞石,忽然一扬手便向礞石面上击来,礞石好歹会些招式,左臂一抬格挡,右手握拳回击咦,脉门被扣住了指甲还在上面划得好疼。不仅如此,对方先前那一击竟是虚的,中途往他脸上撒了一把药粉。“你要干什么”礞石很生气,他也是大夫,自然知道大夫手里头药多,唯有屏住呼吸才是正理可是明明他屏住呼吸了,怎么身体还发软呢菲菲一下子接住软倒的礞石,她也没想到这大夫竟还有这两下子。不仅如此,王谢做大夫的时候没少了行走江湖,会不晓得大夫平时防身之物藏在哪里况且王大夫还做过两年山匪,搜人全身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半年前还拿雷老头和小柱子练过手,证明宝刀未老。当下噼里啪啦一翻,从礞石手腕上腰带上前襟上解下来,小小钢针如钉,俱是一排排分别装在极为细小的布袋里头,再密密缝制到领口袖口与腰带,前不露尖,后面是个小圆疙瘩,从后面推挤,针尖便露出来扎人,松开后针尖缩回,毫无痕迹。尤其是隔着衣服扎人,对方感觉不适去揉的时候,针孔便被揉得找不到了。王谢打量礞石身形,自己接了小康在怀,按照木香所比划礞石抱小孩的姿势,依样葫芦,道:“礞石手臂比我略短,身量略矮,此时他的手会在小康这里,前襟也会贴在小康这里”比划着小康右臂和右胁。“木香帮我挑灯笼。”就着灯光翻检小康那两处衣物内侧,果然沾染细小血渍。礞石脸色发白,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道歉:“抱歉,这是误伤。”“误伤”“我的针只为自保,绝不可能故意伤人。只是我一时用力不当,不慎伤了孩子。”王谢嗤之以鼻:“针尖上涂的什么药会有什么症状你随身带着什么解药会不知道小康年纪幼小,不会形容,但既然在你手上哭闹不止,你就毫不反省,一口咬定自己全无错处,这是常人应为的还是大夫应为的”礞石咬着嘴唇不说话了。王谢也没有再问下去,将从他腰间摸出的六七个小瓶子一一打开嗅闻,挑了一瓶,将药膏薄薄涂抹在小康相应部位,小康果然渐渐止住哭声,也不说难受了。因为眼眶被破坏过,捎带着损伤了泪腺,小康只有一侧眼窝能够流泪,另一边时不时要涂些清水样的东西,嚎了这么久早干了,眼窝难受,便不住拿手抠那对义眼,裴回便带着他回去涂药。水落石出。除了礞石和莫公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惊叹。无论是王大夫制住礞石,还是搜身搜出如此精巧暗器,抑或是找出小康伤处所在,甚至是到最后自己从一模一样的瓶子里挑出解药,这能耐真是技惊四座。莫公子不辨喜怒,叹了口气:“既然证据确凿,重芳欲如何处置礞石”王谢看着礞石,礞石脸上明晃晃写着“失策”,忽然笑起来:“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莫公子做个“随意”的手势。王谢故意不好意思地道:“不过还得请菲菲大姐相助,帮我把他提到空房里,他的体型我扛不动。”、第四十二章 试探与信任王谢和礞石总共说了三句话:“你是在给莫公子抹黑拖后腿知道吗”“戏弄弱小是你师父教你的医道”“不敢在医术上和我拼吗”三句话,端端正正击中礞石最怕的地方他拖累了主人,他愧对敬爱的师父,还有他自己的本领:真、是、逊。“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礞石吼。王谢轻飘飘回答:“喔,你要敢作敢当的话,就先给小康洗一个月衣裳,让大家看看你的决心。”甩甩袖子,撒下解药,翩然出屋。留礞石一个人攥紧了拳头。见王谢一脸轻松地从屋里出来,莫公子便知道事情了结了:“多谢重芳最后给礞石留了情面。”单独拎进小屋说话,没打没骂,确实是给足了面子。王谢摆手笑道:“哪里,他是天涯的人,我能罚他已是逾越,就让他给小康浣衣一月罢。”“也好。”尘埃落定,各自散去。礞石老老实实给莫公子磕头,承认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莫公子见他确实诚恳,淡淡道:“你尽管听王先生的话,莫小瞧他本领。”“是,公子。”“歇息罢。”“是,礞石告退。”待礞石离开,莫公子看向菲菲,菲菲自觉上前道:“公子,水已备好。”莫公子微微点头,缓缓转入房间之后的孔雀屏风。屏风后面满满一桶热水,菲菲道声“儹越”,便动手帮着莫公子一件件褪去衣衫,扶着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湿布巾为莫公子擦身,小心翼翼避开绷带。莫公子半闭着眼睛,不说话他都这么明显暗示过王谢了,为什么还是被误会成要对小康下手回想在于飞庄外那第一眼,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见到那人卖力的捕捉灰衣,为一只鹦鹉放下身段,他不敢看那人的眼睛,更不忍心说出什么试探。借尸还魂这件事,不找个由头,他怎么开得了口王谢不做回应的话,又怎么能让对方慢慢接受唉,慢慢来,这只是第一天,他还有时间示好,还会创造机会与王谢多多接触王谢回到自己房间,礞石这一折腾,是自己行事,还是莫公子试探手笔,要看看自己对小康的重视程度前者没关系,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不可能在他这儿翻出什么浪花,不足挂齿。但若是后者幸好在宴席间,对方看小康的眼神,没有杀意,如果不是掩饰得太深一直无法察觉,想来小康还是安全的。自己暗示知晓对方身份,对方之镇定是自己未曾料想过的,心思可谓深沉,看他对属下对旁人说话如此云淡风轻,对着自己,那神色就从希冀到失落,变幻如此明显,若不是自己早有计较,怕就是被对方演技设计哄骗入彀。他显示了自己医术以外的能力,就不信莫公子不动心招揽,但凡招揽,必有甜头。唯一难以把握的,就是笼中这只瞎鹦鹉。对着一只禽类,他到底怎么判断这是不是燕华啊在大门口咋一听鹦鹉叫“阿小”的时候,王谢真真是吓了一大跳。王谢最厌恶别人拿燕华说项,尤其竟然暗地调查了他的小名岂不知,这便是破绽所在燕华平素对他的称呼,除了后来你我相称外,便是“少爷”,玩笑起来会叫“少爷师父”,“阿小”是最最少说的。他到是想让燕华多叫叫他“阿小”,燕华自己说过一时叫不出口的。王谢随意逗弄着鹦鹉,心里不住盘算,看来小世子对他调查得挺细。小世子名帖后面附着那张药方最后四味药:“燕窝华灰木,当归薏苡仁”,每味药材名里面挑一个字,合起来是“燕华已归”,打从一开始看到药方,王谢先是大喜若狂,兴奋劲头一过便心存怀疑,原因无他,实在故弄玄虚,想引起他注意。先用药名扰乱他思绪,再突然出现这么一只鹦鹉,想拿燕华吸引他,是要他做什么借着亲近的机会招揽他卖命不成他是不愿意相信一只只会叫“阿小”,其他话会说但有限的鹦鹉就是燕华,最有可能便是小世子驯养结果。或者小世子的目的是藉由燕华向他示好况且,他的燕华不是还应该在雷少夫人肚子里么。但若真的是燕华,他猜错了怎么办王谢冷笑,横竖小世子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再大的谋划,人死了也就夭折了,他不计较不对王谢哗然而起,上辈子繁露山庄的主人可没说过小世子是哪一年出的事,而风依涵曾经提过“少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初见面的时候,礞石也说小世子曾经重伤昏迷十几天,会不会会不会也是重生回来的既是重生回来,他又会是谁王谢慌里慌张撞翻了凳子往门外跑,就要找莫公子问个究竟,冲到半路,夜风一吹,忽然又站住。他怕。不怕小世子设计骗他,只怕他这样笃定,换回的最终是一盆冷水。一向胸有成竹勇往直前的王大夫,遇上关于燕华的事,脑子顿时不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明明只要问出“你是谁”,可这三个字重若千钧,硬是说不出来。王谢转身往回走,一瘸一拐,进屋找到自己的情急之下甩脱了的鞋子套脚上。如果不是燕华,那好办,敢用燕华名义作弄他,他有的是手段报复。如果真的是燕华,燕华怎么会变成小世子一开始又为什么不认我就算我公开说他是我良人,就算我以为雷衍水的孩子就是他转世,就算我比以前丑了些,他也不会不认我啊。难道是不能说因为怕我不认他燕华从来都是把话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担着,这万一目光落在鹦鹉身上,王谢有主意了。于是王大夫房中的油灯,亮了整整一夜。次日,王谢一早便派人去问莫公子是否已经起身,他昨晚因为烛光毕竟不如日光明亮,不方便查看伤口颜色,就没有给莫公子检查外伤,现在正是时机。况且一打照面他便觉得莫公子伤势并不十分严重,也就不急。至于小学徒们念书的事有裴回裴先生。莫公子那边很快回话:“重芳乃信人,何时过来均可。”照照镜子,苦熬了一夜,明显脸上有黑眼圈,眼中有血丝。王谢带着这副憔悴的尊容,背着自己的药箱,兴冲冲探望莫公子去也。莫公子仍然靠窗披衣而坐,一见王谢,期望之情还没有浮上眼底,立刻被担忧所取代,语气却仍然淡淡的道:“重芳昨日没有休息好”“跟鸟儿说了一晚上话,”王谢眉飞色舞,“昨天震惊之下口不择言,到是我以小人之心对君子之腹了,在此向天涯郑重致歉。”莫公子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无妨,只是先生的气色”“没事没事,”王谢摆摆手,“我们便开始罢。”“好。”菲菲一早预备下水盆布巾绷带等物,礞石紧紧粘在莫公子旁边,盯着王谢。王谢先解开了莫公子左手的绷带,露出愈合大半的手掌和手指,手背一如常人,但是整只手的内侧,皮肤几乎完全消失不见,遍布着斑驳丑陋的暗红色,表面不住渗出晶莹液体,宛如腐鱼,处处歪歪扭扭,五指指根均有刀割痕迹,食指指根处有一枚半个铜线大小的创口尚未收拢,露着深红色,隐隐可见白骨。“这手”比想象的严重,难为面前这人能忍痛。“不慎托了一棵起火的树。”莫公子好脾气地解释。“这痕迹是手指有些粘连,用利器切分开的”“是的。”王谢打量他一眼,道:“抓握。”莫公子依言握了一下手。“多几下。”左手握了三五次,王谢又叫手腕翻转,五指依次轮动等等,看过后心中已有打算。“看看肩头的伤。”莫公子从善如流。他身材十分匀称,皮肤紧致,肌肉隐隐,线条轮廓极为流畅,王谢一圈圈往下解绷带,感觉得到,手底下的身体微微绷紧,这是紧张所致。任谁在陌生人面前袒胸露背还被触碰,都会紧张的,尤其是对于上位者来说更是如此。王谢上辈子给王爷将军帮主魔教把脉,那气氛真是杀意弥漫,紧张得要命,他手指只要动一动,就有人准备拔刀拔剑。而在莫公子身旁,除了紧张,竟没有感到半分杀气。而且渐渐的,僵硬肌肉竟会一点点肉眼可见地放松,在他完全解开绷带的时候,对方竟然完全放松下来,真真不同寻常。上身创口比手上还要命,尤其是暗红可怖的伤疤还长在脸上,看左边果然当得起“美艳”二字,看右边便一如罗刹恶鬼。肩头烧伤伴骨折,创口没有感染,真是运气,虽然结了焦痂,已被切开,不会逐渐紧缩影响创口正常供血生长。右胸却不甚理想,满满的红色新肉和透明黏液之间,更是有块巴掌大的伤口,就像一张狰狞的大嘴,滴着浓黄涎液,嘲笑大夫白费心思,拒不合拢,绝不痊愈。、第四十三章 芳草如何觅天涯虽说不喜莫公子的筹谋,王谢确实佩服对方能忍痛成这样一旦进入治病救人的状态,王谢自觉将恩恩怨怨全抛之脑后,对方是病人,他是大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