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不合常理的请求,只怕里面有鬼。你小心着,莫要节外生枝,这也是为傅家着想。”福长安冷笑道:“我就奇怪了,明明自己家里头就飘着几只鬼影子,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说人家的长短。”接着挣脱开福隆安的胳膊,呲牙道:“你别管我。”而后小跑着转出门去,一晃已不见人影。留下福隆安在后面气道:“这些臭小子,一个赛一个的任性”随后第一万次的埋怨自己去世的父亲把小儿子宠得如此难以管教。福长安赶到宫门口,并没有见到周围有女孩子经过。他心想还好自己没迟到,忽见城墙下有个少年正对着自己招手。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小燕子。小燕子今日一身男装打扮。里面穿着一袭米黄色带马蹄袖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水绿色一字襟坎肩,头上戴着顶瓜皮小帽,脚下蹬着双素缎厚底靴。难为她穿戴的齐全,连腰间坠的荷包和大拇指上的扳指都戴上了。福长安朝小燕子点了点头,小燕子就颠儿颠儿的跑过来。福长安看得心中暗笑,因为小燕子跑步的姿势很诡异,说她“颠儿颠儿的”毫不夸张,整个人就似只正在游水的小鸭子般,左边沉下去右边升起来。他之前从未见过宫中女子跑步的样子,每个人都稳稳地踩着高底鞋,腰肢款摆、步履轻盈,哪里似这只笨鸭。小燕子到了福长安跟前,就着男装的便利,给福长安小小的作了个揖,口称“福公子”。福长安眼睛一亮,立即还礼,并称呼对方为“严公子”。小燕子笑,心想这个姓好。接着两人在看守宫门的侍卫处核对了腰牌,走出宫去。福长安早已经备好车马在外面,请小燕子登车,自己上马随行的意思。小燕子看眼前的车装饰的富丽繁复,就对福长安说:“我想在回宫的路上拜访老朋友,坐马车似乎不方便。”福长安道:“北京城这么大,总不能腿儿着去。”说完自己笑了,道:“抱歉。原来严公子的意思是要骑马去。”小燕子笑而不语,只啪嗒啪嗒地点着脑袋。她当然要骑马了。太久没骑马,心痒的很。就算不图方便,也得图过瘾啊。不一会儿,就有人牵来一匹个头矮小但毛发长长又纯黑发亮的蒙古马给小燕子。福长安自骑着他的棕色高个儿伊犁马。二人一路无言,直奔钦天监。到了钦天监,小燕子跟在福长安后面一路没人拦阻,福长安也不要人引路,自领着小燕子进去,小燕子方想起来,她去上学堂的那日就看到福长安与老者二人同在屋内,想必他们之间早就熟悉。他们在后院见到了那位自称“陈老头”的师傅。老者自己说他不是“师傅”,小燕子不知应该怎么样称呼老者才合适,又不敢妄自称他为“老师”,幸而福长安先躬身行礼,称呼“先生”,小燕子方松了口气,跟着作揖道:“见过陈先生。”老者笑着要还礼,身子将将要弯下,就被福长安一把扶起。福长安道:“这位是前来向先生请教的严公子,先生莫要多礼。”小燕子看着福长安,就似刚认识一般。接着她又笑着对老者说道:“先生早晨我照着先生说的,来钦天监找先生了。即便现在才发现我没悟性,先生也来不及反悔了。”老者笑道:“我看公子的悟性是尽有的,只不知定性如何。”小燕子脸一红,摸着鼻子含糊地笑说道:“也还好,还好。”接着三人进屋,福长安自去窗下做题。小燕子看在眼里,觉得福长安现在的身影同学堂中那个少年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分外有趣。老者“啪”地把一本书摔在桌上,一下子就把小燕子的注意力拽回来,小燕子看了一眼书的第一页,吓得一哆嗦:几何原本第一卷之首界说三十六公论十九求作四。小燕子在心里默默地流泪,此刻她心中的小人早已经哭成残废了:天啊地啊古古古希腊啊然而,在老者开讲的一刻钟之后,她心中的小人已然沐浴在阳光之下,大发豪言壮语:早知道几何是这样逻辑清晰,我当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老者合上书,见小燕子意犹未尽,笑道:“留点儿瘾头以待明日吧。”小燕子只得笑着答应。转身见福长安还坐在那里,就悄悄起身站在他背后,看他在桌前做什么。一看不要紧,几何题无所谓,福长安竟然写得一手漂亮的瘦金体,锋芒毕露,凄厉华美,耀眼的线条直刺进她的眼睛里。小燕子瞪着这个少年,脑中闪过许久前曾听到的一件趣事,一把柔和轻缓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亡国之君的字你也敢练”“亡国也轮不到我亡国”。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福长安一回头,见她在后面,就放下笔说:“好了那咱们走吧。”他起身和小燕子一起向老者行礼道:“我们先走了,明日还来打扰。”老者这次也不再站起来,只坐在圈椅中朝他们摆摆手,笑着看二人出去。小燕子骑上马,拉住缰绳,对福长安道:“我想去见一个朋友。”福长安盯着她,也不吭声。小燕子又道:“咱们不如就在这里分开,各走各的路。我保证无论如何,一定会在午膳后的时间回宫。”说完一扯缰绳,就想转头离开。福长安一把拽住她的缰绳,问道:“你朋友在哪里”小燕子笑道:“呀,我自己去找就行了。今日多谢福公子,我们明早再见了。”福长安冷着脸问道:“他在哪里说清楚地方我才能知道安不安全。”小燕子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福长安听了这话,脸都长了,怒道:“不知道在哪那还见什么见别多事了,马上跟我回宫去。”小燕子心想好可怕好可怕,比马脸还长。她打哈哈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在哪里啦。我记得是一个大杂院,在什么狗尾巴胡同”福长安一咬牙,心内对福隆安说了句抱歉,然后看着小燕子的双眼,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宫中女眷随意出宫的先例”小燕子嬉皮笑脸道:“啊哈皇阿玛疼我嘛”福长安低吼道:“你别打岔你又了解当今圣上是什么样子了我最看不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蛋。”小燕子见他认真,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福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细想,要学几何还不容易皇上都是在宫中学的,怎么轮到你,就非得出宫不可还有,皇上为准你出宫而破坏先例,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没人进谏言,宫门深九重,竟能让你出去的这样容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几波人在盯着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返回宫去,然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小心作息,一丝错处也不能让人抓住。待得去钦天监上过三、四日课后,求皇上收回你出宫的许可最是要紧。还不知他会不会就此作罢。”小燕子愣愣地看着福长安,似乎被他吓得不轻,她闷闷的呆了片刻才开口道:“可那个人不见不行。”福长安气极,骂道:“人家挖好坑等着你呢,虎狼豺狗蹲在那里等着你呢,你既知道了怎么还跳进去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小燕子扯着嘴角笑,又问福长安道:“你明知道有人在盯着我,又为何还要提醒我”福长安瞥了她一眼道:“我嘴贱嘛。”小燕子想对福长安说一声“多谢”,可是又张不开嘴来。她最终只对福长安说:“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小心的。你既然都清楚,就别淌这一趟浑水了。咱们明天宫门口见吧。”说罢,掉转马头离开。福长安却打着马跟她来了:“我是奉旨护送还珠格格的侍卫,自然哪里都要同去。格格要看老朋友,咱们就去看老朋友。你刚才说他住哪儿来着”作者有话要说:、第十八章小燕子实在想不起来小说中那个大杂院的具体地址,只约略记得“狗尾巴胡同”几个字。福长安听了也不犯愁,只道:“这个也不难。重名的狗尾巴胡同也不过两条而已。咱们都去看看就成了。只怕今日时间不够了,先看离这里比较近的那个吧。”小燕子自然同意。两人到了这个“狗尾巴胡同”一看,它的前面是封住的,两边俱是齐整干净又规则排列的一个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小燕子笑着叹道:“这个死胡同里可没有大杂院。”福长安掏出怀表看了看,道:“要是动作快的话,还能去北郊的柳树坡探探路。”小燕子明白自己这次的动作太大,如不尽快解决恐怕会有更大的难关,于是答应道:“好”二人一路策马狂奔,正午时分来到柳树坡。福长安去问路,小燕子骑马绕着周围行了几步,心知这里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她在外面草草看去,已经能发现里面的房子乍看之下还蛮像样,实则这里多出块板,那里突出块墙。再瞅瞅地下,地面凹凸不平,坑洼之间积聚着污水。污水最深的地方,深度能迈过鞋底,于是每隔差不多一步远的距离,便有一块碎石砖横铺其上,这一串石砖蜿蜒而前,偶有几个经过的人,都熟练的蹦跳,以便准确的踏上每一块石砖。小燕子咽了口唾沫,心内苦笑,想,若不论用途只看形状,这跟漱芳斋的庭院里搭出来的风雅石桥也差不多意思。小燕子正自出神,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赤脚穿着高齿木屐,也不介意是否踩到污水,直着从小燕子旁边走过。小燕子坐在马上,只来得及跟他打了个照面。这个男人的动作中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儿,但他的行状却颇为落魄,又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看不清长相。小燕子只觉得她似乎看到他眉眼一弯,笑意一闪。但男子随后就走远了。就在此时,一群小孩子忽然尖叫着从小燕子身边跑过,将马惊地猛抬前蹄,小燕子忙拉紧缰绳,待马站稳后,她俯下身去,轻抚着马儿,趴在它耳畔小声地道:“不害怕。不害怕。”小燕子觉得自己在那之后似乎又等了一会儿吧,福长安才匆匆赶来,对她说:“好容易问清楚路了。今日实在没时间让你去里面一个个找人了。我们得快点赶回宫去。”他们开始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应该是太阳最火辣的时候,但天空中的密云却渐渐涌上来。二人将到宫门口,一个少年便朝他们飞奔过来,口中叫着:“少爷”。福长安见是他,只得把马的速度放慢,简短地问道:“做什么”少年喘气道:“三三爷回京了二爷让您快快回”福长安听到这里,就转头对小燕子道:“快去对腰牌。”小燕子点头,打马直冲到宫门口才下来,对完腰牌就将马撂侍卫,自己拔腿就朝里跑。跑了两步,又回身对福长安挥挥胳膊,接着继续转身狂奔。小燕子跑到养心殿附近才停住,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深呼吸了几次,觉得勉强能凑合了,才用平常的速度朝里走。准备请人通报时,正看见乾隆绕着大殿一圈圈地转,小燕子就朝着屋里伸长脑袋,压着嗓子喊道:“皇阿玛。”乾隆听到门口有个声音,却又听不分明,他纳闷地朝门口走,终于又听见细细一声“皇阿玛”。乾隆知道是小燕子搞的鬼,正要带着点恼怒去问着她为何不早回来,偏看到小燕子穿着男装在殿外探头。乾隆撑不住一下子笑了,道:“哪儿冒出来个小侍卫”小燕子啪的一甩马蹄袖,打了个千道:“皇阿玛吉祥”乾隆恨得一步跨上前去,提溜着她耳朵,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道:“就你最会借坡下驴。”正巧令妃此刻也来到养心殿外,她刚刚好看到这一幕。乾隆和小燕子好像正玩地欢,都没有注意到她。小福子远远的看到令妃,就小跑过来,问道:“娘娘吉祥现在就通报吗”令妃笑道:“这回先不用了。我等会儿再来也一样。”令妃一路走回延禧宫,一路猜度乾隆对小燕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忽又想起来,尔康派去跟小燕子的人,也快有个消息了。再说回小燕子那里。乾隆看着小燕子用了一些点心,还不待她喝完茶,就要小燕子在纸上复述了一下今日学到的几何题,结果却发现小燕子那笔字实在不成个体统。于是勒令小燕子每天下午回宫后要到养心殿来写大字,见小燕子哭丧着脸,乾隆又很开心地补充道:“鉴于你的根基不牢,干脆每日再早起一个时辰,先到这里写完大字,再出宫学几何吧。”小燕子奔波了大半天,又被乾隆如此这般地折腾了一手的墨汁,傍晚时分才走出养心殿,只觉写大字一事远比几何更加摧残心灵,分明是乾隆虐待她的借口。她上午被福长安教训了一顿,下午回来见到乾隆,心内只记着一句话:幸运光景都只是借机。眼下是快乐得一时少一时。当此良辰美景,若不尽情欢笑,才是最大的浪费。虽然这一刻他们心内的盘算不同,心思也迥异,但快乐的情绪却是伪装不出的。但彼此也都明白,时日无多了。所以才玩闹的如此放肆吧她现在的身体和心理都累得半死,剩下了这些那些的累心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