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样我就有了大量的空余时间。这些时间,正好用来整理这些年的病例。重复的全部扔掉,常见的,疑难的,没治的,奇怪的,各自归类,抄录成册。关于自己诊脉的知识,也都写了下来,还洋洋得意的起了个名方寸之间。有人说怀孕很辛苦,我是一点也没觉得。该吃吃,该睡睡,该看病看病,该捣药捣药,一点都没耽误。这个孩子很乖,没怎么折腾我。一开始我以为我吃药把它吃傻了,天天按着手腕一个劲的诊啊诊。经过一再确认,我才肯定,这个孩子本性就安静。在一个花开似锦的日子里,我家添丁进口了。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看着这个漂亮至极的小家伙,我那个郁闷啊。长得一点也不象我如果人的相貌按年级来排名的话,我勉强算大学一年级,这个小家伙,估计得是博士级的了。这绝对是我这一生最最郁闷的事了,生了个儿子,长得不象我。我都想哭。当我第一次抱他出门的时候,镇子上的人都说:“顾大夫,这谁家孩子啊,真俊啊”打人犯不犯法啊想了两个月,我给他起了个非常有意义的名字,南生,南边生的。顾南生很乖,不管对谁,总是一副笑脸,惹得这个镇子上的人都疼他疼的不行。每个人看见他,总要掐掐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他也不恼,仍是笑岑岑的。每次逛街回来,他的小被子里总会塞满各种吃食玩具。顾南生相当聪明,对医药很有天赋,才一岁多就认识好多药草了。八成是因为怀他的时候,我吃的药太多了。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熟读医经药经了,四岁时就能象模象样的给人诊脉了。看着小小的家伙一本正经的按着人家的脉门,真是让人觉得可爱又好笑。病人们也都是熟人,很爱逗他,一来非得先让他给诊诊脉。看得多了,他倒也能诊对几回。我大感欣慰,看来我的医术,是后继有人了。于是更加刻意的培养他在这方面的才能。顾南生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开方子了。当然,最后我得把关的。看着他开的方子,我只能说天才这东西,还是有的。我开的方子一贯过于保守,这与我谨慎的性格分不开。而顾南生的方子,总会有出新的地方,于平凡处,来点出奇不意。我不得不赞叹,这个小家伙,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南生也曾向我要过爹爹,我说你爹爹被阎王找去喝茶了。他问我他爹爹的坟在哪,为什么我们不去烧纸。我说你爹爹客死异乡,尸骨无存。他问我那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想起无缘再见面的父母,着实让我伤感,不知我惨死后,父母会伤心成什么样。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这可吓坏了顾南生,从那以后,再也没问过这种话,也再也没有找过爹爹。后来我带着南生回了一次玉莽山,先生年近七十,已老态龙钟,不过精神还好,白白的胡子都长到胸口了,很有一副南极仙翁的样子。先生看了南生,很是喜欢,竟然将他珍藏了多年的一部孤本史书给了南生。我照例给先生留下了一些强身健体和常药,但愿先生可以在这世上多逍遥几年。在天佑家外面徘徊了好久,终是没有进去找他。后来从同窗那里打探到,天佑早就进京当官了,而且已成亲。我独自来到当年分别的地方,青青柳枝依旧,长长的柳堤仍是长的没有尽头,但堤上,却再也没有当初的两个少年了。我和天佑,在人生的河中,终归还是改流分道,越来越远了。看来我们的缘份,在那天,尽了。“天佑,再见了。”我轻叹一声,牵了南生的手,毫无挂牵的离开了这个盛放了年少时光的地方。神恩寺依旧是香火缭绕,而且还形成了个庙会,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山人海,好不热闹。挤了好久,才到了那二十座坟前。有好些人都在这里烧纸,上面烧化的纸灰都把坟头埋住了。我这次也随了次潮流,和大家一样,烧了香烛纸马。南生没见过这种场面,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我给他讲这些坟的由来,讲怎么被他们当成山神,小小的家伙笑的咯咯的。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我发现当一个女人有了孩子以后,有好些事情都可以忽略,心中眼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心肝宝贝了。南生就是我的心肝,就是我的宝贝。那么漂亮,乖巧,可爱的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常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留住了南生。对南生的那个混蛋父亲,我一点也不恨了,偶尔想起来,我还挺感激他的。没有他,我哪会有这么聪明漂亮的儿子啊。所以我时常念佛,求菩萨保佑他。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早死早托生,千万不要和我来抢儿子。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恨他的,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抽筋剥髓。不是因为他强了我,而是因为,他伤害了我的南生。他在南生的血里,留下了毒。南生一岁的时候,忽然高烧不止,身上烧得通红通红的,然后有烫得吓人的血慢慢从毛孔渗出,整个人都成了血人。听着儿子哭得喘不上气来,我痛彻心扉,整个人都慌了,乱了,一点主意也没了,竟然抱上他,急急冲出门去找大夫。等我明白过来自己是镇上惟一的大夫时,已经跑出了老远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伸出颤微微的手去给儿子诊脉。是毒一种叫做“一脉香”的毒。这种毒,和血源一样,一脉相承,由此得名“一脉香”。我没中过这种毒,很显然,南生的毒,是那个混蛋留下的。那个混蛋中了一脉香,然后,传给了南生。好在我还算没有完全乱了方寸,镇定下来后马上想对策。使出浑身解数,只是暂时压制了毒性。这个毒,还得一年折磨南生一次。最多十次,就再也压制不住了,我必须在这十年内,想到解决的办法,否则我就会失去南生。因此,我不止一次的诅咒那个浑蛋。不过,也无所谓诅咒不诅咒了,这个毒发作起来,可真是要命的,没准那个混蛋早就毒发身亡了呢。那才真是苍天有眼呢。艳阳高照,晴空无云。我在院中拨着药草里的杂草,含着笑,听着院门外的声音。“南生,我们来扮流氓,你来扮阔少,好不好”好象是杂货店家的小孩。“好。”我家的乖宝宝,说话都这么温和和的。“小心,我们要抢你的东西了哦。”“嗯。”“抢啊抢啊”听声音是几个孩子的合奏,啪啪的脚步声挺急的,看来跑得还都挺快。“哎呀,我的玉坠。”南生惊惶失措的喊道,别说,装得还挺象。我儿子还有演戏的天份啊。忽然,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亲亲儿子,我是你爹爹,来,叫个爹爹。”怒,这年头,还真有占便宜不要命的啊。我三步两步窜到门口:“谁这么不要脸,占我儿子的便宜啊。”刚出得门来,一片黑云从天而降。一个玉树临风,俊美绝伦的人落到我面前。他带着巅倒众生的容颜向我微笑,手里拎着南生的玉佩晃呀晃:“六月二十六,青凝峰上的人是我,我叫苏风华。”鸡飞狗跳关门,放狗鬼子进村了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维,我猛的抱起南生,冲进家门,啪啪两下把大门关的死死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你没听到我的哀告吗,这个人,怎么没死啊。菩萨呀菩萨,那你别怪我不虔诚啊,我再也不信你了,没你这么折腾人的。刚把大门关好,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影轻巧巧的越过围墙,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家的院子里。那双和南生一样漂亮的凤眼向上一挑,眼中笑意盈盈。“你跑什么”明明他笑的很灿烂,明明他的话很轻松,我却不禁打了个冷战。“儿子是我的”我冷冷的盯着他,要是敢和我抢儿子,我什么都豁得出来。“我找了你六年,终于找到你了。”苏风华伸出手,象是要抚摸我的脸,我头一晃,躲过了。他的手并没缩回去,拐了个弯,又去摸儿子的小脸蛋。我紧紧抱住儿子,闪过他那只手。这人还真是天生的自来熟,对我们母子好象一点也不生疏。“你客气点,咱们不是很熟。”对我而言,他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这六年来我天天想着怎么找你,对你的样子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我还和你客气什么。”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边和我说话边转过头去看南生。南生可能被我弄疼了,皱了皱眉,也没喊疼,只是用两只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苏风华,轻轻的问我道:“娘,他是爹爹吗”我多希望他不是啊,可这又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他,怎么会知道那天青凝峰上的事,又怎么会和南生长这么像呢“也许大概可能是,然而未必不见得”我吞吞吐吐的,毕竟那天我并没见到他长什么样,而且要和儿子解释这件事,让我觉得很郁卒。“不见得那你告诉我,除了我,还有谁可能是儿子的父亲,我现在就去灭了他”苏风华话音一挑,脸色一沉,明显的发怒前兆。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如果说我胡说一痛,能把他说走了,那么我不介意把自己说成水性扬花。可眼前这位,明显不是善茬,我还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娘,你不说爹爹客死异乡了吗”儿子一说话我就乐了,正好解了我的尴尬,不过他一说完,我就知道我死定了。果然,苏风华那脸成了暴风雨前的天空,黑云压城城欲摧啊。“嗯你就这么和儿子说我”我嘿嘿一笑,讪讪道:“谁料想你起死回生了啊。”苏风华狠狠的剜了我一眼,从我怀中掏出南生,小心翼翼的把南生抱在怀里,柔声道:“儿子,我是你爹爹,我叫苏风华,你叫什么”南生摸了摸苏风华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好象在对比什么,然后甜甜笑了:“爹爹,我叫南生。”苏风华也笑了,笑的极为温柔,极为宠溺:“苏南生,不错,不错,这名字很好听。”不会吧,一见面就把我儿子的名字改了“顾,顾南生。”我提了个小小的异议。“我觉得姓苏比较合适,你说呢”看儿子的时候,那脸是一百度的热情,看我的时候,也是一百度,只不过是零下的。啧,这脸变得,可真快。对我和对儿子,两重天啊。儿子姓什么无所谓,反正我举目无亲,不用什么传宗接代,这方面,我不想与他计较。姓可以跟他,但儿子是一定不能给他的。不过此人如此变幻无常,可见性情必难琢磨。如果他也对儿子势在必得,那可真是件麻烦至极的事情。我怨毒的盯着苏风华,可人家压根就没理我。抱着南生,那快乐的样子,就象捡了几颗千年人参似的。看着这一模一样的父子俩,看着南生脸上的笑容,我心里苦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才知道,原来,在孩子的心中,世界上还有一种爱是母亲给不了的,那就是父爱。不管南生是多么的乖巧,不再提及他的爹爹,原来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有个爹爹的。儿子是我的,为了儿子,我可以不顾一切。一想到南生的毒就来自眼前这人,我马上镇定了下来。挺直腰板,缓缓从背后抽出门闩,扑过去对苏风华一顿猛揍。苏风华紧紧护住怀里的南生,只好把后背让给了我,让我好一番毒打。我真是疯了,每次打他,我都是用尽了力气,直打到手酸,打到筋疲力尽,这才软软靠到门上,喃喃低语:“你死你的,为什么要把毒传给南生”我自己都不知我是在恨着他,还是在抱怨他。苏风华也没还手,硬挺挺的让我打了个够。见我打完了,抱着南生站在我面前,眼光很柔和的看着我道:“别难过,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来晚了。”晕死,谁管你来早来晚的,我巴不得你不来才好呢。愤恨的瞪着他,他却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回过头去急急忙忙的上下打量南生:“南生中毒了怎么回事”我抓过他的手腕,果然,他身上,也中了一脉香。“一脉香。”我咬着牙,恨恨望着他。他一楞,眼眉一立,声音却凝重了:“南生也中了一脉香”“还不是你传给他的”看着这个罪魁祸首,真想弄死他。他看清了我眼中的怒火,忙道:“别着急,我认识一位神医,可能解得了这毒。”我呸,等你身上的解了再说吧。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