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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驳。只得欠身纳福道句不敢,“奴婢一门心思替夫人打算,夫人万万别误会了奴婢。”蔺氏斜眼一哼,“若要我别误会,还是多干活少说话。有些东西烂在肚子里头,对大家都有好处。我的脾气你知道,想办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想办的,任你说破天去,还是做无用功。我劝你别操那份闲心了,有我一口饭吃,自然短不了你的。你若是打定了主意同我唱反调,那我可要对不住你了。你也有了年纪,不如回你老家种地去吧”这是何等的冷情冷性她宁愿毁了这个儿子,都不肯把她的秘密公诸于众。也是的,逆伦毕竟不是贪赃枉法,不会抄家充公。府里如今家私巨万,单凭那些库存的钱粮,也够她锦衣玉食享受到死的了。她不稀罕儿子,没有儿子也可以活得很滋润。尚嬷嬷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指望她全然指望不上,要紧的时候只有自己上堂作证。蔺氏舍得抛下六公子不问生死,她这个做乳娘的却不忍心。孩子吃过她一口奶,说起来比和那蛇蝎毒妇更亲近。她不能眼巴巴看着他获罪,她要想法子救他。外面人奔走求告,牢里的两个人倒很安稳。刑部的牢狱也分三六九等,公亲有天字号的单间,里头床榻桌椅皆全。衙内的守军因着早从南衙十六卫换成了北衙飞骑,容与进了号子,享受的待遇要比一般人高出许多。但是这种有章有程的地方男女分开关押,连面都见不上。不如临时的牢房,木桩子一分隔,左边女人右边男人,并没有太多避讳。容与唯恐布暖害怕,特要求往那下等典狱里去。两个人就近羁押,探过手就能够着对方。“还好么”他觑着她,“害不害怕”她和他十指交握,“有你在,我不怕。”他会心一笑,“好丫头,这才是我沈容与的女人临危不惧,有勇有谋。”她融融笑起来,“勇倒是有,谋么,愧不敢当。”又四下打量,每个木栅里都有人。那些囚犯满脸悲苦,或靠或躺,几乎没有交谈的。她压下声来,“有生之年能同你一道下狱,想想真是极难得的。”他哭笑不得,“这样好么叫你受委屈,我于心不忍。”“我喜欢的,快乐同你分享,痛苦也和你一起承担。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往后就再也拆分不开了。”她的脸上没有忧愁,笑得像朵花一样。因为她不是独自一人面对,有他并肩站着,她心里是踏实的。他是个万事都有把握的人,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能令他苦恼。知闲娘两个有这举动,他事先一定早料到了吧既然有了准备,就不会坐以待毙。她相信他,他这样睿智,绝不能让自己落进窘境里。他五指稍稍用了些力道握紧她,“明天的会审你不必多说什么,一切有我。只是这案子结了,后头接下去还有公务上的纰漏要清算,我一时是回不去的。”他叹了口气,“别人都怨功名难取,殊不知想卸下顶上乌纱,反而更加不易。”她听他这么说,重又变得忧心忡忡,“两下里夹攻,我怕你抵挡不住。”他的拇指在她虎口那一方皮肤上揉捻,垂着眼睫道,“我是不碍的,只要你稳妥了,我还愁放不开手脚么你安心等我,或者要些时候,但不会很久的。等我办妥了便来接你,咱们抛开这长安繁华,到属于你我的世外桃源去。”她面有难色,“你会回来的,是不是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他知道她惟怕这个,怕孤单,怕被遗弃。可是他怎么舍得他探手抚抚她的颊,“你放心,我会活着,活着就一定来找你。”她感到莫名恐慌,“你别这么说,我有些怕。”“别怕,他们常说我神通广大,这点子小坎坷算不得什么。上次陪老夫人到寺里还原,主持替我卜了卦,说我有八十岁的寿元,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他把肩膀挨过木栅,“来靠着我。”她顺从的倚过去,只能触到他肩头一点点。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放佛悲凄而辛酸,但是仍然幸福。“你遇见我是个错误。”她低语,“我把你害成这样”他安抚她,“究竟是谁害了谁呢没有我,也许你早就嫁给蓝笙了。他会对你很好,日子也是安稳的,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我下牢房。”跳动的火把不甚亮,照得四围影影绰绰。她在蒙蒙的光影里安然笑着,非常知足。谁都不要去揽责,现在说那些都已经晚了,晚了。“明天会怎么样呢”她侧过脸,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肩峰,“你说明天会有分晓,到底是什么”他的眼睛深邃,茫茫看着屋顶的时候也是一幅画。他说,“我在等,我等我母亲。”她不解,“你是等独孤夫人还是外祖母”他晦涩看她一眼,“我只有一位母亲,我想知道她的爱子之心有多少。她膝下艰难,我要离开中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若是她拿我当亲骨肉,只要她愿意,我会带她一道走。”有时候被迫切需要的仅是一种态度,做母亲的没有不爱孩子的,只要有帮助,愿意尽一切努力。他不缺乏后路,但他仍旧想证明。他实在是很失落,不论长到多大,对母亲总有种天生的依恋。他希望他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一样,即便很多时候不近人情也是为他好,而不是包涵了别的目的性。第三十八章好梦惊回次日上堂,迈出刑部大牢的时候颇有些蓬头垢面。容与知道布暖不会料理自己,这里没水没篦子,只好就手给她打点。松松绾了个髻,乘着屋顶落下来的一缕日光品评一番,倒发现有种虚弱颓废的美。底下人不言声,但都觉得讶异。平素看惯了大都督一板一眼的模样,今日这般柔情似水,大大超出众人想象。啧啧叹服着,果然女人是剂良药,再怎么利落强悍的男人都都逃不过这密密的情网。大都督平素清心寡欲,现如今调剂调剂是应该的。只不过代价有点大,爱谁不好,偏爱上自己的外甥女呢但实在是契合,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娘子年纪小,大都督面前定位比较模糊,是亦妻亦女的角色。大概越这样越是叫人爱不释手吧几个禁军低着头只顾胡思乱想,古来就崇尚老夫少妻,差个十几岁,婚姻更美满。一路行来,看顾得也好。平整的青石板绝不会绊得跌跤,大都督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真个儿是心肝宝贝肉,只差含在口里了。大堂上三司共太子正襟危坐,人犯上堂一一见礼。似乎也没有多费唇舌的必要,太子贤道,“今早散朝,皇后传我问话。六郎的案子她有耳闻,原要来听审,叫我劝住了。皇后陛下日理万机,这案子也不是理不清的无头案,就不劳动她大驾了,咱们秉公办理也是一样的。”他看看左右,“我先头进皇城时底下文书通报,说一干人证都到了。既这么就别耽搁了,开衙办吧”曹幌是主审,忙起身作揖应个是。惊堂木一敲,喃喃陈述着,“今有高陵叶氏,状告幽州冬氏欺瞒朝廷,冒名领取嘉奖。并状告长安万年县春晖坊沈容与,无端退婚,与冬氏甥舅通奸,触犯婚律。昨日初审,因碍于人证未能赶赴,特延后一日。承太子殿下令,传冬氏一案人证上堂。”众人皆抬眼看,禁军领着三个人从门牙上进来。插金戴宝的阳城郡主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穿素服戴白绢花的小妇人,末尾是朱服乌纱的夏侍郎。一行人穿过甬道进了正堂里,太子一看忙领着三司打躬作揖,“侄儿给姑母见礼。”阳城郡主笑吟吟抬了抬手,“殿下免礼,你从永州回来咱们还没见过面,今儿竟在这里遇上了”太子贤俯首道,“我州上回来没过府给姑母请安,姑母切莫怪罪侄儿。”“罢,你如今是太子,公务忙得很我知道。有你这份孝心,我也足意儿了。”太子亲引了在圈椅里坐下来,别过脸扫了容与一眼。他脸上还是这宠辱不惊的神情,端端正正给她一揖,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布暖,如今对她着实没有太多的想法了。不爱也不恨,到底没有缘分,强求是强求不来的。曹幌瞟了眼手上的文书,冲那素衣妇人道,“堂上所跪何人”那妇人顿首道,“洛阳高氏,拜见殿下及诸位阁老。奴是敬节堂的管事,专事各节妇进出造册。昨日得了令,连夜赶至长安来做人证的。”鲍侍中急急道,“那你瞧瞧堂上的女子,可有见过,瞧着眼熟的”高氏转过脸辩认,稍顿了顿,竟指着知闲道,“这位娘子我见过,坊口卖菜的李寡妇家闺女,给敬节堂送过一回春笋。”这简直是个玩笑,叶家母女霎时黑了脸。叶夫人顾不上别的了,炸着嗓子呵斥,“混账婆子,你瞎了眼乱指一气”曹幌的惊堂木拍得山响,“叶蔺氏,你再咆哮公堂,本官就撵你出去”叶夫人只得悻悻道是,太子贤笑起来,“看来人的眼睛有时候也靠不住,认错人的事时有发生。叶氏你指证冬氏可做得准”知闲咬着牙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冬氏原就是布家女儿,这点千真万确。”端木匪人调过视线对高氏道,“我问你,上年十月,你敬节堂有人自尽,死者是何人可曾验明正身”“这事是我一手料理的,从割断麻绳到落地我都在场,正是夏侍郎家过了六礼的望门媳妇。”高氏索性一口气道,“本来那布氏好好的,在堂里吃斋念佛六根清净。自打有一回夏侍郎闹着说她是假冒的起,便开始有些郁郁寡欢。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为亡夫守节,现今天下能找出几个来已然是做了天大的牺牲,却还要叫人冤枉。想想气上不顺,半夜不声不响的就吊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说歌功颂德,一点同情总该有的吧娘子都入土好几个月了,我才又听见有人又要挖坟掘墓,特来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连个死人都不放过”说罢斜眼乜着知闲,万分不屑的样子。叶夫人在一旁哼了声,“请殿下和阁老明察,正因这高氏是敬节堂管事,出了什么纰漏要寻她负责。如果错了,自然要将错就错,一错到底方好免责。叫她来作证,实在有失偏颇。”“那就请夏侍郎发个话”鲍侍中道,一副看好戏的神气。夏侍郎忘不了云麾将军拎着刀杀气腾腾的模样,前脚兴冲冲送走了叶夫人邀约作证的家奴,后脚蓝笙就登门了。这里头一团乱麻搞不清楚,横竖蓝笙说了,不许他再提布家娘子的事。到了公堂上不许泄私愤,不许他胡乱指证。否则只要他活着,他就使尽手段叫他姓夏的不好过。闹不好手一抖,灭他全族也说不定。他是堂堂的二品官,居然被他一个正三品胁迫。可是没办法,那些带兵打仗的都是些不要命的主顾,他不能拿全家老小性命开玩笑。所以面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布家女儿他也不问了,他们说不是就不是吧他只求脱身,不想趟这趟浑水。他们为婚事争来争去,他家九郎连人都没了,再在里头搅合还有什么意义然而叶夫人对他是寄予厚望的,万分诚挚的看着他道,“夏公,你我都是做父母的,想必能够体谅我的苦心。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说句实话。”她指了指堂下漠然跪着的女子,“她究竟是不是令公子下了六礼的姑娘”夏侍郎紧抿的嘴唇有点扭曲,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布如荫的女儿。这样昭然若揭,再存怀疑就是傻子。只可惜这世上有太多情不得已,假的东西,一百个人说是真的,那么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这堂上说是三司会审,但有几个人是巴望着沈大将军输了官司的他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硬要对着干,于己没有多大好处。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认真看了那女孩几眼,然后他摇摇头,“叶夫人,你认错人了,她不是。”叶夫人的一句“什么”拉得特别高,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语调,“夏公,上年十月你在陪都曾经状告过,现在怎么说不是呢”夏侍郎艰难的转过脸,耷拉着嘴角显得特别无奈,“就因为上次的误会,我间接害死了我那贤媳。如今夫人再让我作什么证布家女儿已经死了,这是谁,在下不得而知。”他的临阵倒戈让人措手不及,叶家母女脸上色彩斑斓,简直惊愕得难以形容。座上的阳城郡主见势道,“看来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了,既这么我也来澄清一点。诸位弄错了,冬氏可不是我家晤歌的逃妻。晤歌的新娘子另有其人,姓匡,陇右道宕州人氏。”她拍拍腿站起来,无比的神清气爽,“别冤枉了冬家小娘子,他们有情,好歹莫拆散人家,损阴骘的。”对叶夫人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夫人还是劝家下娘子看开些。再过半月犬子大婚,夫人届时好歹赏光。”叶夫人讪讪的,想来自己和阳城郡主的心胸真是差了一大截。其实去了披红的还有挂绿的,如今这么闹,诚如知闲父亲说的那样,反而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布暖听了郡主的话抬头看容与,两人不禁相视而笑。心里赞叹着,这感月真是个神人,居然这么快就让蓝家接受了她是老天派来帮她的,蓝笙有了着落,她心里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往后没有后顾之忧,便可以一心一意的爱容与。阳城郡主撇清了关系,心满意足的姗姗去了。李贤支着头道,“冬氏的身世没什么可计较的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甥舅的事。”他转过头瞥端木匪人,“这个可有说头”端木和容与交换了眼色方道,“昨日殿下提起过独孤刺史,今日使君已在堂外候着了。请使君上堂来,殿下金口亲问便知。”李贤半眯着眼缓缓点头,“那就传上来吧”廊子上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布暖下意识回头看来人穿圈领具服戴展角襆头,蹀躞带上挂着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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