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军营外面的光秀此时手搭凉棚,眺望阵前。淅淅沥沥的五月雨,渐渐越下越大了。“我们的对手武田胜赖,这个人真不简单”站在光秀身边的德川家康,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他当然不是第一次领教武田胜赖的厉害,上次武田信玄入侵,作为军中大将的武田胜赖就有过出色表现。无以计数的德川城堡,都曾经失陷于其手。这时候,仿佛认定敌军没有还手之力,武田军中的鼓声更急更响亮了。光秀和德川家康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敌人就要出现在视野之中。“去侦查的忍者,到现在还没有”德川家康焦急的问句在中途截止。这个时候,一个忍者装束的女子跑了进来。“各位大人,武田军动态已经查明。我军右翼出现的,有内藤昌丰、山县昌景的军队。左翼,有马场信房、原昌胤、以及真田一族。中路的敌人,以亲类众的长枪部队为主。”“知道了,伊贺的忍者们,做得很好”光秀那女子点点头。伊贺的忍者,如同明智家专属的一支奇兵。德川家康听说,他们除了光秀以外,并不接受其他大名的差遣。“看来敌人的计划十分宏伟,想左右包抄,将我们一口吃掉呀。”德川家康说道。“计划确实很完美。”光秀道,可是没有褒美的味道。“看样子,我们的对手认定我们手中铁炮已经变成铁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可是怎生是好呢,在此之前,我也听过另一种说法:追求五分胜利的人往往成功,追求七分胜利则要冒险”“追求十分胜利,只有庸人才为之。”德川家康接口,“不过,话虽是这么说”说出这句警世名言的不是别人,正是武田家的前家主武田信玄。然而武田信玄自己,却没有贯彻落实自己的理论。所以,才会有野田城下战死的悲惨结局呀武田家的人心高气傲,仿佛只有十成的胜利才能取悦他们。光秀心想,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自己才会将本阵设在设乐原的中央,任由武田军左右包抄,甚至甘冒退路被切断的风险。光秀突然伸出手,向正前方向指去。“德川大人,您问我如何应战这一件问题,其实用不着回答。你看,我们面前的战争之神,它是十分公平的。我们的敌人,他们如果无法获得十足十的胜利,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德川家康好奇地问道。然而他的视线没有向前,反而有些呆呆地望着光秀的手。那是一双奇异的手。洁白而光滑,不象是久经沙场的勇士,倒象一个女人的手。战乱和不安,在这只手指向的地方,每每累起大量的尸骨与鲜血。然而手指本身没有受到污染,反而变得更加洁白。好奇怪,是怎么回事呢“德川大人,您还好吧”“啊,很好。”德川家康清醒过来。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武田军旗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不过,那不是闻名于世的武田骑兵。第二百零九章 终结之序曲,长篠四第二百零九章终结之序曲,长篠四武田军中的鼓声暂停了一会儿。两军阵前,鸦雀无声。几个传递军情的骑马武士从压抑的气氛中驰过,用马蹄敲打着略微泥泞的草皮。“正前方在列队的是长长枪阵。明智、德川大人,敌人的骑马队没有出现”“知道了。”“长长枪”德川家康和光秀对望一眼。武田家的骑兵过于盛名,以至于人们经常忘记他们除了骑兵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锐利武器。长长枪,就是其中之一。所谓长长枪顾名思义,是枪柄长度比普通长枪长出许多的的步兵用枪。由于枪柄长度的优势,对付普通的步兵往往可以冲乱对手的阵形,在不利的条件下也能占尽先机。当然此外,长长枪更大的功用是对付骑兵。武田家善用骑兵,因此他们不会忽略如何对付骑兵冲锋这个战术难题。“有人说武田家的长长枪,就好象一个滚动的刺猬。这种兵种训练困难而费时,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研究出来对付它的良方。”德川家康道。“据说武田长枪队的指挥官,是亲类众的穴山信君”光秀问道。“好象是的。”穴山信君是武田二十四名将中的一位。他的个性与其他武田将领不同,作战并非勇猛但却谨慎小心。因为娶了武田信玄的女儿为妻,穴山信君被任命为亲类众的首领。亲类众是武田军中的一支精兵,通常被派驻于防守本阵的重要位置。然而这一次谁也想不到,武田信赖会派出新类众来打头阵。“看来我们的对手,小看了我们呢。”光秀轻呲一声。“啊”一出场便是亲类众的精兵,怎么会反而变成小看了呢德川家康不太明白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起三方原的经历,德川家康又有些胆怯地,咬咬自己的手指甲。“两位大人,武田军已经上来了”终于开始了。不管怎样,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武田军中的鼓声,短暂的停息过后再次响起。看来他们队形一旦排列好,就等不及发动进攻了。德川家康的手指不听话的颤抖着,光秀看到他指尖有几道深深的牙印。“镇定一点,德川大人”德川家康没办法镇定。因为武田军整齐划一的步伐,将脚下的大地踏得地震般颤抖起来。这时候,在明智、德川军的对面。穴山信君站在自己的军前,他聆听着士兵们前进的脚步,仿佛那是美妙动听的乐曲。自己率领的是一支战无不胜,雄狮一般的队伍。穴山信君得意地想道。除了在第四次川中岛大战中,有过一次意外的失败。但那是因为他年轻而没有经验的缘故,以后,他统领的长长枪再没有败绩。屡立战功、积功累进,穴山信君爬上了亲类众领袖的位置。穴山军的长长枪队,人数也从十年前的二千人扩编为目前的四千人。“胜赖公让我们打头阵,他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呀”穴山信君听到身边将领的议论,他不置可否地舔舔嘴唇。早晨,武田胜赖拖延开战时间,就是为了等待这场雨。然而如此还不放心,武田胜赖叫长枪队打头阵,要刺探清楚对手是否真的无法使用铁炮。这种长长枪的枪阵,普通的骑兵和步兵都会感到应对吃力。唯有铁炮才是它的克星,如果敌人没有使用铁炮,那么武田胜赖就可以放心出动两翼的骑兵队了。对于武田胜赖的多虑,穴山信君觉得有些好笑。“雨中还能使用的铁炮,我穴山信君打了几十年的仗也没见过。现在我们有机会抢头功,大家听好了,击溃敌人的任务,必须由亲类众来完成都明白了吗”“是的,大人。”众将齐声应道。从武田信玄的时代开始,武田家内部的派系争斗一直很激烈。亲类众以外,还有以坂垣信方为首的谱代国人众、长坂钓闲斋为首的国人众、迹部胜忠为首的奉行众、小幡虎盛为首的外样众等等势力。可以这么说,武田氏并非甲斐国的绝对君主,而不过是各种势力的盟主。这也是当初武田信玄为什么能够驱逐父亲的原因,对于诸多势力来说,重点不是谁来做盟主,而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武田信繁还活着的时候,各种势力一度因其个人威望而拧为一体。可惜武田信繁在川中岛战死,失去制衡的各方势力重新开始了明争暗斗。当然从表面看,战场争功、战后争地,这是武田军中的一大特色。也许没有人认为,这种制度总有一天会对战争的结局造成负面影响吧。对于政治斗争游刃有余的穴山信君,其领地在近年内逐渐扩张,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接近权力顶峰了。“没有铁炮的敌人,就好象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我的士兵们,前进,前进,不断前进好了”士兵们矫健的步伐,仿佛为了踏出一条让自己通往政治权力顶峰的道路。穴山信君十分满意地,眯缝着自己的眼睛。先前武士回报,在穴山军对面,明智、德川联军的阵前没有出现铁炮部队,只有长枪队的宽松列阵。果不其然,他们的铁炮和世间所有铁炮一样,无法在雨中进行射击的呢。穴山信君舒展了一下筋骨,他感到精力充沛,并怀着万事亨通的愉快心情,大步向更前方走去。如果不是因为雨太大,穴山信君的心情也许会更好。这会儿,大雨正盛。三时开始下的雨,迅速转为摧残大地的豪雨。这种季节,这样大的雨也不太多见。就算它有让敌军铁炮无法出动的神奇功效,穴山信君也禁不住要抱怨了。“真是的,风不能下一点吗只要让敌人无法动用铁炮,那就足够了呀”可惜武田胜赖也不是呼风唤雨的天师。大雨象瀑布垂帘似的落下,当两军快要实际接触的时候,穴山军的士兵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穴山信君咒骂了一阵,似乎也是于事无补。更讨厌的事情,是雨势影响了视野。穴山信君只听到长枪交织的叮当响声,却看不清楚前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回事已经接触上了吗”他焦急地问道。然而,还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几支敌人的骑兵持枪已经投射过来,笔笔直在穴山信君面前一二丈的地方插入土中。这情景好生熟悉突然想到了什么,穴山信君的脸色开始发生变化。第二百一十章 终结之序曲,长篠五第二百一十章终结之序曲,长篠五下午四时,设乐原的轻风在暴雨中哭泣。长篠之战的开战鼓,刚刚敲过一个小时。武田军的左右两翼部队,因为雨势过大尚未到达指定攻击点。然而中路的战事,却有了戏剧性的变化。操纵着战争主动权的武田军本阵中,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骚乱。风林火山的战旗在雨中折倒,宛如一张张浸泡发黄的草纸。传令和传递军情的武士象无头苍蝇一样,一波接一波的东奔西跑,更加强了惊乱的效果。“穴山信君,还没有找到这家伙吗”“禀报主公,尚未找到”“那还不快去找其他人呢其他亲类众的将领哪去了叫他们阻止自己的部队后退他们的长枪枪尖应该朝向敌人,而不是我们自己的本阵”一个武士刚刚退下,一个武士又急急奔入。“报武田信实大人战死、副将望月信永大人跟随战死”“这么快”武田胜赖倒吸一口凉气。望月信永是武田信繁的三子。年纪虽轻,武田胜赖却对他寄予厚望,特别提拔进入亲类众武田信实的军中。然而他没有想到,当前线崩堤般大败的时候,武田信实自咎责任,冲入敌军阵中战死。身为偏将的望月信永不愿独自后退,也跟着武田信实去了。一阵杂乱的嘶吼声过后,武田胜赖颓然坐倒在空荡荡的军帐之中。这真是好笑亲类众的败因,归结于他们的首领穴山信君于一刻之前,在酣战正浓的战场上神秘消失不,根据武田胜赖未经证实的判断,是临阵脱逃了。穴山军的中路攻势,乃是整场战役中最重要的一环。不求一击全胜,至少不应该是目前这局面。穴山信君,这头蠢猪干嘛要临阵脱逃不要说武田胜赖不明白,他身边的谋士们同样无法理解。透过重重的迷惑,他们只得到了这样令人沮丧的消息:“我们中路的前线,被敌人的骑马武士冲垮了。”武田军中路前线的部署,总共有超过五千的兵力,其中专门对付骑兵的长长枪队,就有不少于四千人。而他们的对手,明智和德川军中骑兵总人数才不超过八百。这个数字,连武田军中骑马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穴山信君再怎么无能,也打了这么许多年的仗,武田胜赖想不通,他干嘛要在弱敌面前逃跑可是不管怎样困惑,前线已经乱成一团。亲类众群龙无首的战斗了一会儿,随即宣告全线崩溃。将领们大多向穴山信君学习逃之夭夭,只有武田信实和望月信永两个人战斗到了最后这会儿,武田本阵外面刀枪碰击、厮杀惨叫的声音越来越近。失去指挥者的穴山军潮水般朝本阵败退,他们的长长枪尖倒转过来,把后面的防御部署搅得一片混乱。“主公,要不要暂时后退如果敌人一气冲破过来,这里恐怕会有危险。”然而武田胜赖固执地摇头。为追求一战完胜,本阵的位置设定得过于靠前,现在看来这是一个败笔。战争之神是公平的,十足十的胜利如果获取失败,那么结局可能是十足十的失败不,武田胜赖不相信这种情况会发生。“你们给我闭嘴不许任何人扰乱我的军心。我军优势巨大,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