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声笑道:“郎君,何嫂今天可是做了一席好菜,你可要陪着叔叔多饮几杯才是了。”顾洪此刻也醒过神来,连忙应是,笑着拉住顾润道:“平成,今晚咱们兄弟可是要不醉无归了。”“不醉无归大哥的酒量莫不是见长了竟要和我拼酒”顾润大笑着,却是先从小英怀里捧了那总有五六斤重的箱子,这才转过去同顾洪说笑。跪在院中,虽然对房子里发生的事看得不是很清楚,可那大笑声却还是听得清。听到顾润的大笑声,李玉娘抬起头来。目光远远地望去,却是沉得似渐暗下来的天色。身影一闪,却是小英从正房里跑出来。李玉娘垂下头去,目光落在面前的地上,看到嬾黄的裙裾在面前一顿,又蝴蝶一样飘走。“何嫂,娘子叫传饭呢”不知怎的,小英的声音竟是比平时似乎大了些,就是在厨房里说话,李玉娘在院中都能听到。“大郎说今天高兴,要同二郎多喝几杯,还唤我把之前买的那个什么潘生酒拿去呢”何嫂“咦”了一声,因问“潘生酒就是那个什么一句话诗人酿的酒大郎不是甚是珍惜,平时都舍不得喝吗”小英便扬声笑道:“都说了大郎今天高兴嘛”高兴李玉娘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手动了动,却是探到膝盖处摸了摸发木的腿。不知是不是院中青石板地气太重,膝盖处隐隐有针刺一般的痛楚。咬了咬牙,她看着那裙裾如蝶一般飘来飘去,却始终未曾抬头去看上一眼。天色越来越暗,耳中一直回荡着从正房里传来的笑声。李玉娘就这样默默地跪在院中,原本还笔直的背脊渐渐地颓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湿润,可到底没有流泪。她把眼皮向上翻了翻,往上看着墨蓝的天幕,不让眼泪真的流下来。是个晴天呢虽然天并不是特别蓝,可是星星却很亮。那样一眨一眨的,真的很象小孩子在眨眼睛她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自觉地便露出一丝笑容。“你很开心吗”有人低声问着。李玉娘一惊,收回目光,扭头一看,却是顾昱竟不知何时无声地蹲在了她的身边。“小、小郎君”李玉娘眨了下眼,用眼神探询地看他。“你,”顾昱犹豫了下,却还是问了出来:“你真的用茶杯把我叔父的头砸破了”见李玉娘不答,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你还真是大胆啊”歪了下脑袋,看他脸上带笑,就差拍手大叫“打得好”了,李玉娘便低声嘀咕:“胆子大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在这罚跪,还不知一会儿还会不会挨打呢”“你放心啊我们家打人的竹条很细的。”顾昱勾起嘴角,淡淡说着,看李玉娘扭头看他,笑意更深。“小鬼”咬着牙,在牙缝里哼哼着,李玉娘实在撑不住,便动了动腿。眯眼看了她一眼,顾昱突然起身转回房里。过了一会却是拿了一张蒲团出来。往地上一丢,用脚尖踢了两下,故作高傲地道:“这个且将借你用用,一会儿我吃完饭出来你可就得还我。”抬眼看了看顾昱仰起的头,李玉娘抿唇一笑,低声道谢。顾昱却只是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正房里去,李玉娘伸手抓起蒲团,却是无声地笑了起来。“臭小子,看在你还有这么点良心,我倒不妨多让让你”李玉娘低喃着,将薄团垫在膝下,只觉得暖。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七章 伤痛在众人从正房走出来时,李玉娘已经又跪得笔直。从刚才顾昱匆匆跑出取走蒲团时,她就已经知道正房里的小宴快要结束了。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检讨的,可李玉娘还是作出已经深刻检讨认识到错误之严重的哀切表情。夹着小箱的顾润目光一扫,呵呵笑了两声。摇晃着往李玉娘处走,顾洪伸手要拦,却被他以手拂开。“大哥凭地小瞧我,我既已答应了嫂嫂,又怎么会反悔呢”说着,顾润笑着走近,略低了头斜睨着李玉娘,他打了个酒嗝,怪笑道:“小贱人,你不是撒泼吗现在怎么不泼了。”咳了一声,他轻蔑地瞪着李玉娘,呸地一声吐出。侧头一闪,虽然没被他吐在脸上,却到底还是被吐在发鬓上。觉出鬓发泛湿,李玉娘没有立刻抬手去拭,只是冷眼瞪着顾润。被她瞪得怒从心起,顾润又是一口口水吐了过去,“贱人,再瞪老子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目光微瞬,感觉颊上黏滑的液体滑下脸颊,李玉娘却只是低下头呵呵低笑:“如果狗咬了你,你总不能也去咬狗一口。”“贱人,你又是在骂我”顾润瞪着眼抬脚,却被顾洪自后一把拉住。连推带扯地把他往外送去,“平成,你这副样子能成吗要不要我去巷口的车马行为你叫辆马车”听着杂乱的声音渐远,李玉娘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着脸。虽然味道并不是很重,可她的鼻间却一直闻到一股浓重的酒臭味。居高临下,姜淑云默默地看着垂首跪在面前的女子。眸光似暖还冷,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心中泛滥。“不用送不用送,你家兄弟我今晚上自有好去处”顾润嘻笑的声音传来,不知是醉得厉害了还是故意的,把门也连踢了好几下,又拍得震山响。皱了下眉,在听到顾洪叹息着进门来时,姜淑云沉声道:“你起来吧随我来。”李玉娘默默地爬起身,身形一趄,险些跌倒,亏得正返身进院的顾洪见机快扶了她一把。“你没什么吧”听得顾洪关切的声音,李玉娘手臂一动,甩开顾洪的搀扶。冷着声音道:“多谢大郎关心。”抬起头,却见姜淑云正自门内回过头来,隔着门,那燃着烛光的厅里幽幽的光线下,衬得那张白晳的脸庞更显冷然。李玉娘木着一张脸走进去,垂下头,在姜淑云平声道“跪下”时“砰”地一声跪倒在地。是不是跪得次数多了,连膝盖都变得软了她在心底嘲弄地哼着,抬起头,目光正对上案上那两块漆着暗红色的牌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觉得那牌位也冷森森的好似两张冷脸正阴沉地注视着她。“玉娘,你现在可知错了”姜淑云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是,我错了”她漫声应着,实在是倦了,觉得有些冷,没有力气去争辩,没有力气去抗争,只是那样平静地认错,顺着姜淑云的问话又答:“我错了”挑起眉,姜淑云的脸上现出一丝怒意。虽然李玉娘一直在用“我错了”来答她,可看表情却分明根本就没有反省过一分一毫。抿唇,她淡淡地开口:“既然你知错,那就休怪我用家法罚你了。”目光一瞬,李玉娘掀了掀眼皮,看到一旁小英手里那只长条盒子,心里竟自笑了下。这,大概就是顾昱说的那个打人的竹条吧看着姜淑云自盒中取出小指般粗细的竹条,李玉娘竟还能在心里想起顾昱说的话来。没有再低下头,她只无声地凝视着姜淑云。人活一世,吃亏的时候多了。避免不了,可吃亏时,总要把那个伤了你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记得牢牢的眼看着姜淑云抬起竹条,还未打下,李玉娘身上的肌肉已经绷紧。却不成想姜淑云目光一转,突然把手中竹条递到小英手上,“小英,就由你来执行家法吧”“我”不仅是李玉娘,就连小英自己都是一愣。可看看跪在地上扭头看她的李玉娘,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快感。接过竹条,她笑了声,款款走到李玉娘身边,笑道:“李姬人,你莫要恼我。只盼你受过这一次家法,以后行事莫要再丢了顾家的脸。”说罢,右手一抬,猛地落下,手中的竹条狠狠地抽打在李玉娘的背上。虽然倔强地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可真地被狠狠抽打,李玉娘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呼,背上火烧火燎的痛,连周边的肌肉都在一跳一跳的。扭头怒目相视,和小英怨毒的目光一对,李玉娘不怒反笑。想看她哭着求饶做梦咬着唇,在背上又挨上一记时,李玉娘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却未能缓解半分背上的痛意。就在这时,安静的房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咳。姜淑云目光一转,看了一眼正掩唇低咳的顾洪,转过头突然开口道:“算了,小英,莫要再打得那么重。我看玉娘也是知错的了,剩下的八下,就打手心好了。”“打手心那不是和小郎君一样了”小英诧异地冲口而说,在姜淑云冷冷看她时忙闭了嘴,用竹条碰了下李玉娘。身体轻颤着,李玉娘默默地伸出手来,还未完全展开,竹条已经“啪”地一声落下。身体一缩,李玉娘咬着嘴唇,垂在腿上的手死死地抓着裙子,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小英,一直到她打完了那八下。虽然打手心看似比抽打后背处罚轻些,可在小英下死力抽打下,却比刚才隔着衣服打在后背上还要痛些。待她八下打完,李玉娘一只手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抹糊。姜淑云在旁冷眼看着,脸上也并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玉娘,这一顿打是告诉你顾家虽然是小家小户,却也不是你能任意妄为的地方。莫觉得不甘,若不是你有错处,我也不会罚你的。你自己下去好生想想吧。”迎视姜淑云的目光,李玉娘牵了牵嘴角,却到底没有笑出来。只勉强平声道:“玉娘会好好想想,不负娘子教诲。”姜淑云淡淡一笑,和声吩咐:“小英,你扶玉娘下去,取了金创药为她敷药。”小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伸手要扶李玉娘,李玉娘却甩开她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也未再施礼,便转身走了出去。看着她踉跄的脚步摇晃着走出门去,姜淑云目光一瞬,起身往卧房走去。坐在桌前,揽镜自照,自镜中看到顾洪跟进屋来,反手带上了门。她也未回头,径自抬手褪下腕上金镯,又并手指上镶着宝石的戒指,待要去摘发上的金钗,顾洪已凑上前来伸出手。微微一闪,姜淑云反身打开她伸过来的手,“郎君要做什么”顾洪偷眼看去,只觉娘子虽面上在笑,可眼中却并无笑意,心里便知她有些不悦。轻声一笑,顾洪不退反进,合身抱住她,柔声道:“我来服侍娘子卸妆啊”轻轻一推,姜淑云抬眼看着他,只是笑:“郎君莫要在这儿呆着了,还是去看看玉娘,她今天吃了苦,正要人安慰。”顾洪脸上的笑敛去两分,沉声道:“这是说的什么话犯错自然要受罚,有何委屈可言就算皮肉受苦,她若知道好歹,吸取了教训也算是她的造化。”“这么说,郎君并不觉得我罚她是错了”抬眼看着顾洪,姜淑云轻轻皱眉,“我只当郎君怜香惜玉,已经恼了我呢”“胡说”声音大了两分,顾洪拥着姜淑云,柔声道:“我便是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子,这一生也只怜爱娘子一人”被丈夫这样紧紧拥住,姜淑云弯眉一笑,也不再多说,只是柔顺地倚进他的怀中。趴在床上,李玉娘咬着唇,虽然强忍着,可在何嫂轻轻拭过背上的伤处时还是禁不住闷哼出声。手轻轻抬起,看着李玉娘紧紧绷直的背,何嫂不禁低叹出声。到底还是抱怨道:“小英这妮子,竟这么不知轻重,真是”眸光一凝,李玉娘却强笑着道:“也不能怪小英,毕竟主母和大郎都在旁边看着,她也不好徇私。”咕喃了声,何嫂手上的动作却是放轻了许多。手中沾着酒的细布轻轻的擦过伤处。因着李玉娘的轻颤,她又是叹了声:“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好好的身子,这么两道疤多难看。娘子也是的,就为了那么个无赖行子,怎么就忍心对你用家法呢”李玉娘闻声一笑,“何嫂不怕娘子知道恼了你吗这样的话还是莫要说了。”“怕甚再怎么说老婆子也是照顾过大郎娘亲的,娘子就算是要发作我,也要想想”何嫂哼着,又责备道:“你也是,就是那二郎说的话难听,你不理他就是。怎么居然这么冲动竟然打伤了他呢你这样落了主家的面子,就是娘子性子再好,也要恼你了。”双目微合,李玉娘沉默了片刻后幽幽一叹:“总之,就是我这样卑微之人何该受人欺负”听她凄然的声调,何嫂也是黯然。静了片刻,却伸手拍了拍她,“既然知道身份不同,那你今后还是改了这冲动的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