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也不拦他,只是望着厅里有些慌神的众人道,诸位叔叔伯伯,时不待人,不妨我们这会儿便开始吧”众人相视一眼,心知方白岌姿态虽低,却也是有脾气的,将人分开的话,恐怕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这会儿只有一夜工夫,要想办法还是人多的好,何况有名声最好的方家人领头,这是他们都服气的。纷纷笑道,“一切单凭五少爷吩咐。”方白岌点点头道,“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如今最大的麻烦是如何去寻病人过来,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然后便是药材的问题,诸位来的时候可带了药材药具”便有大夫站出来,示意他们都带了东西的。程水若站在一边瞧方白岌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冬,心中放松了不知多少,这人合该就是天生的领袖,与其他方家人一般都有一副好相貌,气势上却是与其他温文尔雅的方家人大相径庭,像流氓的时候就像个真正的流氓,像富商的时候便有富商的气势,见方白苏走出去说是要吩咐院子外的下人去弄几个病人过来,程水若撅了撅嘴,走到众人之间,听人分析病情。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严重,那女子并非是因为疾病而死,却是因为呕吐的东西卡住气管窒息而死,临死前在床上翻滚,才造成了那副棋样。而死去的尸体已是被方白岌和方家几个大夫剖开了,仔细的观察了身体内病变的情况。程水若闻言不由得再次对那个方白岌刮目相看,那个人,好像并不如外人说的那么不堪嘛。只是,他不是被方家赶出家门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摇摇头,将脑子里的疑惑晃出去,认真的听那些大夫辩证病情,程水若痛苦的皱起眉,这些东西半文不白的,她根本就听不明白,就像是黑话一样,太纠结了路漫漫其修远也,想要学医没那么容易“程姑娘,你评评理是我们的法子对,还是他们的对”郑大夫突然走到程水若面前,大声的问道。程水若迷茫的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分成了两派,一边的人数一半,人人都望着她,希望她能做个决断。程水若茫然,什么时候她的意见变得这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来着第九十章“咳咳,”程水若清了清嗓子,众多的眼晴让她不得不谨慎的思考,乘着清嗓子的时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你们想出了多少种办法”“五少爷领着咱们将那病人解剖来看,基本病情可以确诊,虽然分歧不少,在大方向上来说只有两种。”郑大夫倒是回答的简洁明了,“程姑娘可要瞧瞧那病人的”程水若连忙摆手“细节可以商权,只要大方向不错就不会错了,辩证不过纸上谈兵,到底还是要用到实处才能知道谁是谁非,我琢磨着时间已是不多,不妨两种法子都试试吧”“这怎么行”那发须皆白的老头道“这病本来就如此严重了,若是行差踏错半步,岂不是害人性命这样不行”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向来不会拿人来试药,更别说如此危险的事情。程水若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笑笑道,“如今咱们已经没有时间慢慢辩证了。多等一刻外面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杀一人,救百人,诸位做还是不做”众人闻言也觉得有道理,那发须皆白的老头却是道,“难道不能不杀这一人么程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吧”这人,倒是执拗的可笑了,摇头,“我不是神仙。”厅内一片沉默,人人都知道这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却是人人都不乐意担责任,明白他们的顾虑,程水若又道,“诸位为何不向好的一面看若是第一个方法就能将人救回来的话,自然不用第二种了。”众人皆不语,那执拗的老头却是有些不依不饶,“若是第一种方法没用难道就能证明第二种方法可以推而广之么”众人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会儿都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谁说的都有道理,正如他们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然是听什么是什么了。脚步声由远而近,院子里是方白岌派去的人将病患抬过来了,两个担架,上面躺着两个呻吟不已的病患,那几个抬担架的汉子个个只将人往客厅中央一放,便纷纷的退了出去。程水若见状道,“这样就好办了,两个方法一起试这样不用担心了。”“不行”,那老头子叫道,“绝不可这样草菅人命”程水若扫视了厅中众人一眼,大半的人皆是肯了,只有那老头子一直在叫嚣罢了,索性懒得理会他,冲着郑大夫道,“郑大夫,你选一位病人开始吧,需要什么吩咐一声,我在一边替你打下手。”方家的大夫身边聚集的人见郑大夫闻言便去检查了其中一个病人的病情,确认之后便开始开了药方,纷纷的围了过去,按照自己的意见商讨加减药量,另一波人见状也纷纷的忙碌了起来,唯有那老头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程水若懒得理会他,见众人一时半晌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索性出去问明了厨房的所在,跑过去同小环一同搬了个炉子又打了桶水过来备着,只等那边将药配好便要开始煎药。埋头生火之际,只瞧见一双穿着布鞋的脚挪到她跟前来,蹲下来,凑到她面前低声道,“你就那么有把握他们能治好这病”温热的气息吹到她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男性才有的汗味儿,程水若被吓了一跳,差点儿跌坐在地上,与她说话的人不是方白笈还能是谁“没把握”没好气的回道,程水若想了想又问道,“你好歹也是方家人,就连一点儿医术都不懂如今咱们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了。”方白笈桃桃眉,笑,“我会不会医术你心里会没谱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程水若闻言便是一阵恼怒,心头涌上的一个念头却是让她硬生生的止住了怒意,扯出一抹甜腻的微笑来,“往日的事我已是全忘记了。说真的,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我那位夫婿呢说来如今我是真不懂你,不过,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活给我冠上个神医的名头,生拉硬拽的把我给拽到这儿来。咱们好歹曾经是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会不管我吧”方白笈闻言只盯着她的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慢慢的将手伸出来,凑到程水若的脸旁,就要挨上的时候,程水若征的一偏头,“熟归熟,你要碰到我,我一样告你非礼哦”方白岌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敛去,冷冷的看着她道,“半点儿便宜不给占,你觉得关键时刻我会帮你么当了婊子就别想立牌坊”“呸”程水若狠狠的呸了一口,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半分,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把自家老婆说成婊子,莫非你是”方白笈也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本就没有恼,嘴角又扯出一抹弧度,打断她道,“我瞧着他们好像没能耐治好那病,莫非你想等着明天知府大人过来”程水若闻言征的一皱眉,“他们的办法不行”“否则,还用请你过来”果然如此程水若眯起眼,她对着门坐着,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柔和的月光从门外照进来,竟然比屋子里的烛火还要明亮几分,在方白岌的轮廓上度了一层银辉,只是那张脸却是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帮我让你的人带句话出去,我会报答你的”方白岌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程水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直到程水若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干脆的点了点头,“可以不过”“程姑娘麻烦你帮忙把这些药煎一下。”郑大夫客气的走过来将抓好的一副药递给程水若,微微错愕的发现自家少爷竟然正蹲在地上跟她说什么。程水若略微有些失望被人打断对话,接过郑大夫手中的药问道,“要怎么煎”郑大夫瞧了方白岌几眼,便开始叮嘱该如何煎药,程水若应了,这会儿她对这药已是没什么好奇心了,反正也治不好病的,将他打发开去,只将药交给小环,低声问方白岌道,“不过什么”“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你先告诉我,要带什么话给什么人”程水若皱了皱眉,“带话给我家里人,说我回不去了。”“家人”“新收的,郑大夫他们没告诉你”“你的医术从哪儿学的”“自学”“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饭照吃,觉照睡。”程水若有些不耐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查户口么”方白笈闻言摸摸鼻子,呵呵笑了两声,“你这明显是在敷衍我嘛是你自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不想回答我问题就算了,那话我也不让人帮你带了。”说罢站起来便往外走去。程水若顿时便恼了,这方白笈摆明就是在耍她吧她方才便是起了心思要让人带话回家,想必宁家的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的,毕竟宁小姐还需要她呢不过,她却是不会直接的将这些东西告诉方白岌的,谁知道这个男人肚子里有什么盘算。眼前是一条死路,这病看来如今的医术真的没办法解决,她也是黔驴枝穷,但她绝不会在这儿坐以待毙,那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到底比没有办法来的强,程水若也站了起来,往院子里走去。夜,本凉如水,这会儿却是火光四溢,让周围百来米内的人都暖烘烘的,甚至这热气顺着风一直下行,一两里内都要比别处的温度高上许多。这一块隔离瘟疫病人的地方本就偏僻,面前还挡着一座不算小的山峰,前方的人是瞧不见这边的,只能隐隐约约的知道这儿有些火光,这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不会有人管闲事的。因此,这火片刻功夫就烧的这般大了,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见火堆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大火滔天之处,竟然还有活人“大人”七叶不忍的低唤道,“他们还活着”楚怀沙面无表情的面向火海,在人看不见的衣摆之下,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却是一声不吭。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个个听见那凄惨的声音不由得别过头去,因为向着火海,就能看见那火光闪耀之处,偶尔会有人影晃动。只是,那人只能在地上慢慢的爬动,却是怎么也爬不到边似的,即便爬到的边缘,他们还要做那个重新将他们推向火海的侩子手”咚咚咚咚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来者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报大人又发现十余名瘟疫患者”楚怀沙大手一挥,厉声道,“杀一应物品伴随尸体焚毁周囤邻居隔离出来若发现病情,杀继续搜索城内外的病患”“是”“大人”七叶死死的抓住楚怀沙的衣袖,“他们是无辜的何况,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参奏您呢”楚怀沙甩开七叶的手,冷笑道,“由他们去好了”说罢转身离去,渐行渐远之时,又传来一句嘱咐,“你们在这儿守着,一个都不准跑出来谁玩忽职守,我便要谁的脑袋”第九十一章李壮是豫州府下一个小县城下一个无名小山坳里的人,今年十六岁,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他老子是一个猎人,就在那山坳里打打猎,打打柴,他娘却是从来没瞧见过,小时候他不懂,也没怎么跟其他人接触过,不知道人人都有娘这么回事儿,因此,也从来没问过他老子。直到渐渐长大了,十岁的时候他爹带他进城去买东西,见到有几个小孩子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他好奇的问了一句,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都是有娘的,包括他在内只是,他娘因为他老子太穷,跟人跑了。李壮听说这个据说很悲惨的事实以后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他们父子相依为命,男人么,是啥都不怕的,没娘算个鸟啊没娘是没啥大不了,李壮却是知道没他老子可不行,他见过路上乞讨的孤儿,知道没人养活的话,他早就给山上的老虎狼给吃了,要不,也给熊瞎子拍成一张肉饼了。他家虽然穷,到底他老子打猎能养活他,这会儿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猎人了,他爹也渐渐的老了,却也没觉得自己能离开他爹。在山上,都已经习惯跟他老子一起过日子了,要是他老子突然不见了,他肯定得找回来的,其他的东西他不懂,倒是懂得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爹养活他到这么大,还教了他一身的狩猎本事,这恩,比天还大如今,他老子却是病了,那些官府的人只说要将人隔离,不让他们这些没病的人见到,说是免得他们也染上了,顺带的也不必担心,官府自然有人照料。李壮这些日子也喝了不少官府的粥,没办法,山上的东西全被涌上山避难的人给打的不冒头了,他们一家两口也只有随着这些人下来受人恩惠。他是感激官府的,可他不懂什么叫隔离,官府的人也给他细细的解释了,可到了傍晚的时候却是听说了一个传言,他本来不太相信的,这会儿空气中传来的味道却是让他心生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