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林霁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几乎扑倒在地上,杨铮一把拽住了她,林孟白也疾步走了过来,担忧叫她的名字,这一次他叫的名字却是“静姝”。林霁抬起脸来,满脸的泪,抓住她舅舅的手,喃喃说道:“舅舅,妈妈太可怜了,你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你没有见过她,她疯了”林孟白一阵锥心疼痛,当年的事情一一揭出来,他这样有半生阅历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林霁。林孟白抱住了她,不住地安慰:“我们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一定会,那邵介甫也一定会得到报应。静姝,你振作一点”杨铮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后悔,或者不应该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出来。他对上了谭刚的眼睛,下巴略微一抬,谭刚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让人架起了张平,带着手下的人一起走了出去。杨铮看着她,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件事任谁听了也无法接受,现在也不是难过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把你妈妈怎么样从邵家弄出来。”林霁听了这话,眼里仍然含着眼泪,却也慢慢止住了哭泣。她虽然是怯弱女子,可是她从小吃过不少苦头,性格上也有几分韧劲。最近各种事情发生的多,早已坚强了许多。她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杨铮说道:“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安闲富贵的享受着”林孟白有些心悸的看着她,急忙说道:“静姝,你先听听杨先生的意见,不要自作主张。”他实在是担心,她是在他的手里长大,虽然表面柔弱却是最有主意的一个人。他只怕她伤心疯了,只想出什么玉石俱焚的法子来。没有想到,林霁却是十分听话的意思,她擦了一下眼泪说道:“我知道舅舅担心我,可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以邵介甫现在商界的地位,还要从长计议才好。”杨铮却怀疑地看着她,她委实表现得太理智了。林霁回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你不必担心我。”杨铮握住她的手说道:“之所以这件事,我不避着你,是觉得依你的身份,是有权利知道。静姝,你不要让我后悔。你看看我,当年的事情那么难过,也这样过来了。”林霁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去,说道:“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我不会让自己白白涉险。”杨铮见她如此郑重,一颗心才渐渐放了下来。一夜无眠,天已经大亮了,林孟白一夜经历了许多事,可是他还有班要上,也这得先行离开。他虽然知道杨月白还活着,知道她被关在邵家。可是杨铮已经清清楚楚地说过:“邵介甫和那日本人过从甚密。要想把静姝的妈妈从那里弄出来,还得好好筹划一番。”林孟白知道其中利害,他唯一担心的人只有林霁。就怕她受了刺激,瞒着别人去做点什么。他现在心力有限,照顾不到她,也唯有把她托付给杨铮了。他临走的时候,对杨铮说道:“杨先生,我有话想单独和林霁谈一下。”杨铮当然点头答应,他走出那仓库的门口,远远眺望着着江面,那江面上正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映得半个江面皆是红色。如此美景在前,他也没有心思再看下去,只担心他们两个要谈些什么。想到这里不禁又苦笑,自己当真如谭刚所说越来越婆婆妈妈了,顾忌这个有顾忌那个,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动了感情,也不知是何下场,但愿能善始善终。他自己越想越郁郁,哪有以往半点洒脱。待了一盏茶功夫,林孟白才走了出来,林霁也跟在后面。林孟白望着杨铮,似是在掂量他,良久才说道:“我要回去了。杨先生,静姝已经把她的心意说明白了,她说喜欢你。坦白说你不够我选择女婿的标准,可是她喜欢,我也无可奈何。你要好好待她。”他说到后面,便有些语重心长。杨铮有些意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谈话竟是这些,有些出人意表。而且他没有想到,林霁竟然对舅舅这样说。他在感情的路上独自跋涉了太久,欣喜之余竟有些心酸。抬头望去,只见林霁一双眼睛澈如秋水,也看着他。他心底里漫出无限的希望来。杨铮吩咐了人送走了林孟白,他便带着林霁回了杨家。回到杨家,她竟真的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半句话也不说,由着杨铮把她带回卧室,头一挨着枕头,她便强迫自己睡去,只有睡一觉她才想出法子来。杨铮看着她的睡颜,轻轻给她拉上薄毯,虽然昨夜熬了一宿,事情的真相掩埋了这麽久,被揭了出来,对他和静姝来说不啻一场心灵上的地震。可是现在在这一刻,请允许他暂且忘记所有的仇恨和丑陋,只抓住她的手,只抓住这一刻的安稳。烛光摇曳,一边的提琴声也十分悠扬,仿佛情人之间的倾诉。邵宇峰看着对面的女子,今天的庆子并没有穿和服,倒是一身西式洋装,那剪裁极为修身,衬出她美好身材。她的头发也散在后面,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中国的富家小姐的打扮,可是她一脸温柔的腻态却不像中国女人了。邵宇峰的前面摆着精致法餐,可是他却毫无胃口,如同嚼蜡一样。邵介甫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十分郑重其事嘱咐他一定要让庆子小姐开心。他现在对邵家人本能生出警惕来。尤其是邵介甫,他现在看着他的脸,越瞅越不寒而栗。那天邵夫人和陈妈的谈话,就像是一个引信,在他的心里早就炸成了一片焦土,可是他自己却还在徒劳的掩饰,掩饰着表面上的繁花如锦。他心头烦躁渐起,不由拿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那庆子小姐,似是能洞察人心一样,淡然一笑,轻启樱唇问:“邵先生,可是有什么心事”她中国话说得极好,可是仍然带了一点口音,却更觉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