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回到宫中,也注定无法再回到以往循规蹈矩,克制疏离的君臣关系,又何必纠结于此,徒惹邢辰牧不快。自己劝了许久也没能让卓影打开心扉,此时不过一会儿工夫,卓影竟自己想通了,邢辰牧有些惊讶于这意外之喜,试探着打开双手,下一刻卓影便侧坐进他怀中,双手环在他颈上。邢辰牧眼中霎时盈满了笑意,拿过他那碗用了一半的米饭,询问道:“我喂你”“好。”两人都十分了解对方的喜好,邢辰牧挑了几样卓影爱吃的菜喂他,卓影乖乖张口吃了,只是道:“别光顾着喂我,你也吃。”邢辰牧于是十分自然地从他碗中夹起一口饭菜,送入自己嘴里。外头说书的先生已经到了,说的是民间关于狐仙的故事,两人谁也没注意去听,也没将屏风撤去,待分食了剩下的米饭,邢辰牧拿手捻起一块店家送的糕点:“听说是此酒楼的特色,要不要尝尝”卓影点头,凑过去就着邢辰牧的手咬下一口那软糕。“好吃吗”邢辰牧见他喜欢,将剩下的半块也喂给他。“嗯,牧儿也吃。”“好。”邢辰牧应了声,却是并未伸手再去拿桌上的糕点,只是微微抬头,吻上了他还沾着些碎末的唇。两人唇舌相贴,一股桂花的香气在彼此口中蔓开,明明没有喝酒,邢辰牧却觉自己有些醉了。退开时,邢辰牧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好甜。”“这家的桂花糕确实做得不错,甜而不腻,牧儿要是喜欢,我们可以打包一些带着明日路上吃。”邢辰牧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是说,我的阿影好甜。”两人又抱了一阵,卓影担心邢辰牧腿麻了,便起身坐回了椅子上。邢辰牧没拦着,招呼店小二来撤了屏风,上了一壶店里的桂花酒,开始听起楼下正说的故事,听着听着心中倒想起一事。待那说书先生说完一个段落,邢辰牧又招呼了小二来,递上一张银票:“你们这楼里的说书先生,除了会说书,还会不会说些别的”以往来楼里听书的客人,倒也有花钱让先生说自己爱听的故事,那小二见了银票便问道:“不知这位爷想听什么”“想听些书里没有的,比如前些日子,辅政王率镇北军大胜苍川国,还有今日下午发生在你们梁州知府衙门的,钦差捉拿贪官,听说这钦差也是那位辅政王派下来的。”下午都督府的兵马围了知府衙门,声势浩大,不少百姓都见着了,酒楼里此时也有人谈论此事,纷纷拍手称快,小二闻言便明白了:“这位爷是不想听书上的故事,想听现如今这世道发生的趣事。”邢辰牧点点头:“不知楼下这位先生可愿意说说。”“我这就去替爷问问。”像他们这样的酒馆,又是在水路与陆路交接的要道上,来往的客人不少,听到各式各样的消息都有,说书先生每日在此说书,自然也知道不少,见有人愿意花钱,立刻应下了。镇北军大胜苍川军后,有不少伤员反乡,也带回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但都躲不过镇北将军卫衍如何威武,王爷如何有如神兵天降,救众将士于危难之中。说书先生无师自通,结合了今日梁州府一事,说得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底下喝酒的众人本就在讨论此事,一听之下纷纷拍手叫好,气氛显然比刚刚说故事时热闹许多。“牧儿怎么想起要听这些”卓影有些不解,比起说书先生口中真假交融又经过修饰的内容,他们所知的显然更贴近事实。“不是我要听这些,是我想让百姓听听这些。”邢辰牧指了指楼下听得津津有味的那些客人,“百姓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让官员夸朝廷,夸得再好,他们并不觉得是真,反倒是这样民间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可明明是圣上你整治贪官,为何要让他们认为这全是王爷的功劳”“傻阿影,大哥在百姓中的声望好了,在朝廷自然能更站得住脚,百官信服他,他能做的事便多了。”邢辰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笑中带着几分狡黠,“大哥能替我分担一部分朝政,我不是就有精力能陪着阿影了吗”作者有话要说:卓影其实内心很强大哒,想明白之后一点也不矫情皇上哄完老婆就开始坑大哥,摇着他的狐狸尾巴┑Д ┍第49章 江南梁州府的事了了,卓影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 但邢辰牧担心卓影的身体, 到底还是在睢阳县多停留了几日, 待他彻底恢复后,这才乘船上路。之后一路再未遇上什么波折,直至入了江南地界。江南乃是冉郢富庶之地,才子佳人聚集,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邢辰牧带着卓影等人下船,回头对那船夫道:“这一路有劳船家,之后我们需行陆路去往目的地, 与您就此别过了。”船夫回了一礼,与他们道了别。去客栈的路上,卓影有些疑惑道:“牧儿出行前不是说我们此行并无目的地,走哪算哪吗”其实今日之前卓影便似有所觉, 邢辰牧对此次出行显然早有计划,每一站的落脚点以及停留多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根本不像是只随便在民间走走看看的样子。“原本是这么想的。”邢辰牧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经挂起的明月, 笑道,“不过既然来了江南之地,我倒有一处地方想带着你去看看。”入了八月,天上的月儿渐圆,是中秋节佳节将至。卓影随着他抬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又问道:“什么地方”“等到了你便知晓。”邢辰牧卖了个关子,并未直说。虽然离着中秋还有几日,但码头边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卖花灯、卖月饼的小贩早早的准备好了过节的物品,扬声招呼来往码头的旅人趁机会买了带走。邢辰牧也不知怎么的来了兴致,拉着卓影上前挑了一盏兔子形状的灯笼:“若我没记错,阿影是兔年生的”“是,大牧儿四岁。”邢辰牧便掏了钱买下那灯塞进他手中,“送给你。”卓影一愣,看看四周提着灯的孩童以及少女,想推拒有些舍不得,可一个大男人提着如此可爱的一个兔子花灯走在路上又显得十分怪异,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邢辰牧像是看出他的窘迫,便又向店家要了一个花灯,同样是兔子图案,与卓影手中那只看来相似,手作之物却又无法做到一模一样,放在一起倒显得成双成对。付了银子后他自己提在手中,对卓影笑道:“我陪你,这样总行了吧我们先拿回去,待中秋那日再点。”“好。”卓影心中一暖,跟邢辰牧一左一右地走着,其他影卫及严青小莹只远远地跟在后头。江南傍晚的街头格外热闹,虽说月儿已经探出了脑袋,但天色又未全暗下,沿街卖什么的都有,女子所用的胭脂、首饰,男子所需的文房四宝,还有孩童喜爱的小吃、玩具。邢辰牧与卓影都是第一次来江南,沿路见着许多以往未见过的吃食,邢辰牧每样买上一份与卓影分食,走到客栈时竟已经有些饱了。客栈依旧是有影卫提前来安排好的,邢辰牧入内后便吩咐道:“替我们准备几匹快马,明日一早出发。”“好嘞。”店里的伙计应了声,带着他们往准备好的上房去。自打两人做了那亲近之事以来,邢辰牧几乎夜夜缠着卓影,也好在卓影身体底子好,除开头里那次有些不适,之后只要邢辰牧不太过分,睡一夜便也觉不出什么了。可这夜里,两人躺到床榻上后邢辰牧格外安分。卓影等了等,见对方一副只打算好好睡觉的模样,倒有些奇怪,但这事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只得憋着,在床上辗转多时,了无睡意。又过了一会儿,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邢辰牧伸手将他搂近了些,凑到他耳畔道:“阿影睡不着”“嗯”卓影轻应了一声,以为邢辰牧是要做那事,不等对方再说什么,主动伸手去解亵衣。可还不等他将衣服褪去,邢辰牧已经抬手按在他腕上:“今日好好休息吧。”迎着卓影不解的目光,邢辰牧在他额上亲了亲,带着些暧昧道:“明日我们要骑马赶路,路上也许会有些辛苦,若是我怕你骑马时会伤着。”其实原本按邢辰牧的计划是不需赶路的,但开始几日他箭伤未愈放慢了行程,后来又在睢阳县耽搁了几日,来到这江南便迟了。卓影听着这话脸上又升起些热意,好在这几日他渐渐也已经习惯,很快冷静下来问道:“牧儿还是不愿告诉我去哪吗”“不是不愿告诉你”是怕你听过后紧张,反而不能好好休息。后头的话邢辰牧未说,将人搂好后拍了拍他的背:“是个江南小镇,听说那儿的中秋节灯会十分热闹,还有猜灯谜、赏月、对诗,我想让阿影陪我去看看。”卓影没细想邢辰牧是听谁说的这些,只觉是邢辰牧想去之处:“好,那我们明日早些出发。”“嗯,睡吧。”卓影闭了眼,听着邢辰牧沉稳的心跳声,渐渐睡过去。邢辰牧倒没多少睡意,他低头看向卓影衣领内戴着的那块观音玉佩,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一直到外头打了四更才迷迷糊糊睡着。翌日,用过早饭后邢辰牧找到严青商量,他此次所要去之地,不宜带着太多人,严青、小莹及一众影卫便都被留在了此处等候,他只带着卓影、影八、影九上路。店家按照邢辰牧的吩咐准备了快马及干粮、小吃。影八出门见那马的数量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果然,走在前头的邢辰牧忽然停下脚步,一脸无辜地看着卓影道:“对了,我不会骑马,阿影带着我吧。”影九眼角抽了抽,回头看影八,影八一派严肃,仿佛没看出自己主子在睁眼说瞎话。邢辰牧马术方面虽远不及邢辰修精通,却也绝不是丝毫不会的。哪怕是普通皇子,骑射也是自幼便要学习的武课之一,更何况邢辰牧当上太子后,先皇对他的要求便格外严苛,登基后,他更是每年秋狩皆策马出行,又何来不会一说。但偏偏,卓影也仿佛不知道此事般,直接点头道:“好,那我们共乘一骑。”说着甚至抬手将邢辰牧抱上那半人高的白马,随后自己也跃身上了马背,坐在邢辰牧之后,牵过缰绳,在马上淡淡瞥了影八、影九二人一眼。影八、影九再不敢多想,跟着纷纷跨上马背。马鞭落下,白马率先朝城门方向窜了出去。清晨时分,路上行人并不算多,策着马一路畅行,四人很快便出了城,卓影拉了拉缰绳正要询问,邢辰牧已经看好了路标,指着其中一条小路道:“这头。”小路仍是向南而去,但沿着那路走了没一会儿便已经几乎看不见人烟,过路也没有茶铺、小摊一类,看来平时鲜少有人经过。中午几人找了一处小溪打了水,吃了带出来的点心、干粮,休息没多久便又继续上路。但直到天色将暗,也未见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影八与影九有些担心,策马微微向前赶了赶,问道:“二位少爷,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从我们出城起便只有这一条道,又怎么会有错。”邢辰牧笑了笑,转头对卓影道,“今夜委屈你先露宿在附近,算算路程,明日天黑前便该能到了。”“之前去往镇北军中时,再差地方也住过了,这里依山傍水,气候得宜,在外扎营也十分惬意,又怎么能算得上委屈。只是怕牧儿没住过这样的地方,会有些不习惯。”邢辰牧闻言叹了口气,伸手覆上他牵着缰绳的手:“阿影还在怪我遣你去北境”“不敢。”卓影抽回手,翻身下马。怪自然是不敢的,只是那种恐惧深入骨髓,他时常会觉得后怕。如今到了这荒郊野外,他便又想起当初随镇北军在外扎营的每一个长夜,脸上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寒意。邢辰牧这时也懒得再装不会马术,熟练地跨下马,拉上卓影头也不回道:“你们看看附近有什么能吃的野物没有,我们去打水。”影八应了声,头也不敢抬,眼观鼻,鼻观心,直到那两人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带上还一脸状况外的影九找能吃的食物去。至于邢辰牧,哪里是真想去溪边打水,没走几步,离开了那两人的视线他便牛皮糖似的挂在卓影身上:“卓哥哥,是我错了,你别再想那事。”“好,不想了。”卓影回头对邢辰牧笑了笑,也不想为了过去的事扰了对方此次出行的兴致,带着他向前走了几步,道:“我们去小溪看看有没有溪鱼吧。”卓影功夫好,拿剑刺鱼,几乎一刺一个准,最后竟真带了不少鱼回去,而影八、影九那头,也从林中猎回一只野兔,这下不止晚饭解决了,连明日的午饭,也不需再吃那些干粮。原本其他三人还担心邢辰牧在野外住不惯,可邢辰牧头夜里没怎么休息,白天又赶了一天路有些累了,饭后没多久便倚着卓影睡过去,卓影将他抱到铺好的衣物上,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