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得可笑。转身瞧了一眼秦墨,想着若是没有身边这人陪着,不知自己如今又是何心境。笼在战争阴影之下的武宁城,连即将到来的年节都无甚气氛。城中百姓虽是觉得有宋家父子在,敌军断是不会打到京都来,只是这朝中乱成一锅糊粥,也没几人有心思好好过这年节。起初和宋父争论是否要出兵的苏相,如今又和那卫尚书杠上了。无非就是为了粮草之事。先头一拨已经日夜兼程送往前线,如今卫尚书一封折子建议广开国库,却被苏相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说此人枉顾圣上安危,言词之中皆是“难道宋大将军就一定能打胜仗若是输了你置圣上于何地”的意思。气得卫尚书这个斯文人回了府都在骂娘。正巧这日宋芜来找卫循,想和他商量商量,可否在军需物资中加上些胡椒。“这胡椒同那盐铁一样,是不许私下售卖囤积的。只因这东西是番外来,在我天晋无地种植,金贵得很。若是被官府查到有人私藏,罚得可不轻。就连殿下府中,也只是有些可供日常食用的量而已。”卫循解释道。宋芜点头,又问:“那卫兄可有法子购置一些我可以出银子。”“二公子为何要此物”卫循疑惑道。“南疆阴湿,蛇虫居多,往日里常听我大哥提起,有将士因着那里的气候生些怪病。”宋芜解释道。其实大多是些风湿、肠胃和皮肤病。虽是不算致命,却是影响行军。“北狄却是截然相反,干冷得让常人受不了。我猜那狄人太子会选在这么个时候进犯,也是觉得我们这些常年待在京都的将士,怕是去了,战斗力也得折损一半。”宋芜接着解释道,“我思来想去,这驱寒之法,总不能靠饮酒吧这还要不要打仗了便觉这胡椒实在是个好东西。”卫循了然点头。“卫兄可有法子给我弄一些,混在粮草之中替我送去”宋芜凑近了低声问道。卫循略一思忖,亦是凑上去低声道:“除了国库之中,我听说苏相府上,倒是囤了不少。但要如何弄到,就要靠二公子自己想法子了。”“超过一定数量,罚得不轻”宋芜想了想,挑眉问道。“相当不轻,重则罢官入狱都有可能。”卫循想到自家祖父被苏相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朝着宋芜重重点了点头。是夜,宋芜亲自领着金吾卫的左右街使和一众属下在武宁城中巡着夜。一干人即将行至相府之时,突见两名黑衣夜行人,翻墙入了相府后院。“哪儿来的贼人胆敢夜闯相府说不得便是敌国派来的歹人”宋芜见状大声喝道,“兄弟们随我进去切不可叫他们伤了我天晋股肱”众人手握佩刀,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是”,那几个门房哪里拦得住这群莽汉,“嗳”字还没说出口,便已让这群人冲进了后院。等她领着属下行至院中,宋芜四下一扫,似是在寻着什么。突又见一黑影朝着某个方向跑去。宋芜心下了然,朝着身后挥手喝道:“贼人在那儿追”等门房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去禀告了自家相爷,宋芜早已带着人撬了库房的门,随意拖了一张不知道是不是很值钱的凳子,翘着三角腿等着他了。“苏相,别来无恙啊。”宋芜一手支着膝盖,轻撑着脸颊勾着嘴角说道。也未起身。苏相一见库房之内站着的二十来号人,各个神色不善。这宋芜瞧着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看着更让人觉得心虚。愣是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宋芜来回拍了拍手,似是要掸掉手上的灰尘似的,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说道:“苏相府上的胡椒,好香啊。”苏相一听此言,心头跟缀了个铁块似的直往下沉。但好歹是两朝权臣,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摆了副跟在皇帝面前完全不同的嘴脸,对着宋芜冷声说道:“宋中郎,是想与老夫单独聊聊”宋芜笑着拍了两掌,对着苏相竖了竖大拇指,又对着身后属下说了句:“你们先去门口守着,让我同苏相好好商量商量,到底该把这贼人交由官府呢还是教育一番便放他走得好。”苏相听宋芜拿那贼人比喻自己,忍不住微眯了下眼睛。樊绍和赵坤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又把那被他们撬坏了的库房大门虚掩着带上了。宋芜走到身后的一排排木箱跟前,抽出陨铁鞭敲了敲,背对着苏相问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够苏相抄家呢,还是罢官啊宋某人还真是好奇。”第75章 追朝“宋芜你这是何意”苏相气急败坏道。宋芜朝着他咧了咧嘴, 眼睛都眯了起来,只叫人看不清眼中到底有没有笑意。开口道:“今日我带着金吾卫众将士追击逃入相府的贼人,不料却发现苏相府中藏着这许多好物, 您说若是圣上知道了, 不知作何感想啊。”苏相没有接话, 宋芜接着说道:“不如,我帮苏相想个法子”“二公子不妨直说。”苏相稳了稳心神,接口道。“不如我就做回好人,这些胡椒,帮苏相处理了吧。”宋芜负手而立, 勾了勾嘴角对他说道。“你你个黄口小儿不要欺人太甚”这回轮到苏相胡子飞起来了。“苏相莫要动气。我还忙得很, 您不如快些决定。是让我这会儿叫人去禀明圣上, 叫苏相失了这些宝贝, 又落个罢官抄家的下场好,还是苏相交与我处理,咱们就当这事儿谁也不知晓得好。”宋芜慢条斯理地说道。一老一少交锋片刻,终是宋芜占了上风。外头早就候着的黑衣蒙面之人, 架着一辆辆马车等候在相府后门。就见一只只木箱从门内被运了出来, 搬进了车厢,又陆续扬长而去。那驾车之人行一小段, 便除了面纱黑衣, 像个普通赶车人一般,朝着城门外奔去。立于门后的苏相看着一车车自己囤了那么多年的宝贝离他而去,那感觉就跟孙子被人送进宫做了太监一样心痛。“不知道今日之事若是让圣上知晓了, 你宋芜又会是何下场啊。”苏相从牙缝里对着宋芜憋了那么一句话。宋芜见目的达到,恭恭敬敬地对着苏相弯身行了一礼,开口道:“这就不劳苏相您费心了。只要这仗能打赢,家中父兄能平安归来。我宋芜是何下场,倒还真是不甚在意。”说完便招呼了身后属下一同从正门的方向走去。临了又回头说了一句:“多谢苏相慷慨解囊,他日待我父兄凯旋,这里头也少不了苏相您的功劳。”宋芜简直想对他说一句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奈何人家估计也听不懂。这头宋芜想的是一回事,那边人苏相心里却早就把她恨上了,谁特么稀罕你这些虚名。待众人赶至城门外十里之处与秦墨卫循汇合,就见卫循已叫人将那一箱箱胡椒混入粮草之中。宋芜疑惑道:“这里头到底有多少啊”卫循朝着她比了个八的手势。“八百斗”宋芜问道。心说还真特么不少啊。“八百石”连卫循都觉得惊呆了。宋芜简直想说句“卧槽”。坊间有个说法,一两胡椒一两金,这特么得多少钱啊今天自己和苏相这梁子估计是结大了。不过这人既然能囤积到那么多胡椒,也不知到底贪了多少。“这么多胡椒,不仅能供给军需,沿途还能换取粮食,省得等着圣上批复,下一批粮草不知何时才能送往前线。”卫循显得挺兴奋,拉着宋芜不停地说道。秦墨倒是有些担心。苏相这人表面看着只是个佞臣,实则暗地里手段不少。“阿芜,往后尽量避着些苏相,若是遇到什么蹊跷之事,定要及时告知与我,晓得了吗”秦墨叮嘱道。宋芜连忙“嗯嗯”点头,又笑着跟卫循讨论去了。秦墨只能无奈摇头,心里想着还是自己多看顾一些吧。待运粮车马散去,宋芜把今天参与了自己计划的人都召集到了一侧空地上,掏出一叠银票对着樊绍说道:“樊绍兄弟替我分给大家,今日之事辛苦各位了。”“中郎你这是何意,咱们不能跟着上阵杀敌,给同袍们做点事儿还要拿你银两不成”队伍之中有人说道。宋芜抬手示意他先别说,扫了众人一圈开口道:“各位亦有家眷,如今跟着我,让你们飞黄腾达许是还做不到,让这小日子过得滋润些总是还成的。你们拿着便是。他日若是此事被圣上知晓,宋芜自会一力承担,与众位无关。”说完又对着樊绍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分下去。“怎么这么多”拿到银票的低声惊呼道。“我与卫公子合作书坊生意你们也是知晓的,也存了些银两。如今战事正紧,我自己暂时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众位兄弟莫要嫌弃。只望今日之事,各位回去了便烂在自己肚子里。”宋芜对着众人说道。众人连忙应声,皆是怪她给得太多,宋芜却执意让他们收下了。今夜里那么多箱的胡椒运出来,他们都是瞧见的。虽然没有一颗是落了自己的口袋,但是这富贵迷人眼,人心难测,谁知道日后他们又是何想法呢能把人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总是好一些。宋芜觉得自己好似只有在自家人和秦墨面前,才能做个不用考虑这么多的人。如此想着,目光又下意识地朝着秦墨那头飘了过去。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小秦会不会觉得自己,奸猾了些见秦墨也正瞧着自己,眉眼温和地朝着她点了点头,才稍稍安心了些,对着他扯了个浅笑。前线的捷报在年节之前便传来了数封,皇帝乐得直说等宋大将军回来了,要封他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接下来一月,只南疆那边还不时传来战事顺利的战报,北狄那头却是蹊跷得音讯全无。一时间,朝堂之上又是气氛诡异起来。宋芜和宋母在府中也是日夜担心,宋芜觉得父亲要是再不来消息,明日定要请命前去看个究竟了。不料这日午后府中突来了一人,待门房将人领了进来,宋芜一瞧这熟人,便觉不妙。听完此人描述,怔了片刻便跌坐在椅中。宋芜逼着自己回了神,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起身开口对着来人道:“你现下就随我进宫。”来人领命,跟着来不及换朝服的宋芜一道快步走出了府门。行至大门处便看见了叫人驱着马车匆匆而来的秦墨。“阿芜你这是要进宫”秦墨瞧了眼她身后之人,觉得此事宋芜大概是已经知晓了,开口问道。“小秦我父亲”宋芜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刚刚才包裹起来的一丝脆弱,在见到秦墨的那一瞬,立刻又像是被脱去了坚硬的壳子。这会儿只觉得喉咙里似是哽了一团湿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疼得厉害。“我也是方才得到消息,阿芜快些上来,我陪你一道去。”秦墨招呼两人上车,车夫一扬鞭,接着朝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秦墨见她眼眶都憋红了,心疼道:“阿芜莫要着急,先前知道了战事,我担心南疆之人擅用毒物,早早便让秦明去药谷找寻林神医的女儿。本是准备让秦明带着她去帮你大哥,刚得了消息,我便支了雀鹰寻秦明,叫他们先赶去妫州了。大将军定不会有事的。”先前捷报传来之时,便知宋渊已将北狄兵退至了妫州。今日才知大将军不知中了何毒物,昏迷不醒,军医亦是束手无策。全军只得接着守城,按兵不动。而且那北狄军在宋渊中毒之后似是源源不断地朝着妫州涌来,兵力远比想象中的来得强盛,许是多年前便开始筹谋起来了。只是军中先前早有派人传信回朝廷,却迟迟不见回复。这人才乔装改扮,一路快马加鞭回京来报信。此人亦是宋芜在校场那段时间的老熟人。宋芜听到秦墨如此说,也还是没能放下心来,只是秦墨这话,好歹让她觉得多了一点暖意。硬是扯了一点笑意,“嗯”了一声。秦墨听着马车内另一人把军中之事又说了一遍,顿时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三人进了宫门,待人通传之后急急赶至了偏殿。这会儿了解了情况的秦瑄,比刚听到消息的宋芜也好不到哪儿去。呆坐在上位愣了片刻。“圣上,臣愿前往妫州,代父领兵。”宋芜单膝跪地抱拳说道。“阿芜你”秦墨刚想劝上一劝,就听秦瑄对着身侧内监说道:“擂鼓,追朝。”说完也未再对宋芜说话,只是支着桌子扶着额,便不再理会三人。这短短一月多,已是两次追朝,再加上先前北境一直未有消息传回,众人进宫皆是胆战心惊。果然,等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谁愿前往妫州,代宋大将军继续领兵”秦瑄扫了一眼金阶下众臣问道。宋芜闻言,蹙眉微眯了一瞬眼睛。底下鸦雀无声。天晋二十年无战事,这些人早就养尊处优惯了,别说出领兵出征,大概是杀只鸡都嫌血腥了吧。“朕养你们有何用”秦瑄怒道,顺手砸下来一个纸镇。吓得底下许多人瑟缩了下脖子。宋芜立于殿上纹丝未动,瞧着那四溅的玉石勾了一侧嘴角,心中冷哼了一声。苏相见状,立马出列,又拿出了他那套“派人议和再徐徐图之”的道理来说了一番。“圣上臣愿前往妫州代父领兵”宋芜出列抱拳,大声说道。这殿上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