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问道:“可有受伤”小厮似乎是撞到了鼻子和眼睛,一直闭着眼睛不停摇头,疼的说不出话。马周见他自己能站稳了,便放开了手,转身走向牛车,行了一礼道:“这位郎君,小仆一时疏忽,撞了郎君的车,还望郎君见谅。”“无妨。”牛车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车帘被拉开,一双迷蒙多情的桃花眼闯入云笙眼中。是单容。云笙侧了侧头头,在心里叹了一句冤家路窄。单容径直走向云笙,经过马周的时候顿了一下,颔首道:“马先生不必客气,单容不会与一介小仆计较。”说罢,他又走向云笙,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好巧,又见到你了。”云笙笑了笑,行了一礼后便不说话了。单容却全然不在意,开心道:“你是要回云府吗我送你过去吧。”马周在一边淡淡道:“不必了,我们有车。”单容袖子一甩,将手背在身后,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身边的小仆伤的有些重,怕是会影响你们赶路,马先生的车,还是你们自己用吧。”小仆揉着眼睛在一旁道:“先、先生,郎君催的很急。”马周又看向单容,单容那下巴对着那小仆点了点,似乎带了些挑衅。“周周,你坐车走吧。”云笙不想再看到两人为这么一点小事对峙,简直烦透了,便主动开口道:“我也许久没逛逛这长安城了,等逛完了,我自己会回去的。”马周无奈,只能扶着那小仆上车。牛车启动时,他撩开牛车车帘,从车窗口探出头,对云笙道:“自己小心些,早日回家。”云笙对着他挥了挥手,随后转身就朝最热闹的地方走去。单容忙跟上,走到她身边,道:“街上人多,我陪你一起吧。”“好哇,”云笙转身,黑亮的头发甩出一个弧度,散落在肩上。她戏谑地看着他,“若你能跟上我,那便跟着啊。”话音刚落,她的身影闪了两闪,忽而消失不见了。笑话,凌波微步是学着玩的吗单容那拧眉,四处环顾才发现云笙坐在酒楼的二楼对他挥手。他忙朝酒楼跑去,刚上二楼,那倩丽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他冲到栏杆处,环顾四周,发现她又坐在楼下小摊上托着下巴看着他。就这样,云笙像是戏耍一般,带着单容跑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单容明明累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可还是睁着眼睛四处寻找她。云笙都有些不忍心了。她站在大街上,双手交握在小腹,心里暗暗想道:罢了,这一次等他找过来后,与他说清楚便好了。她站得那样明显,单容一眼就看到了。他勾了勾嘴角,拼着最后的力气朝他跑去。然而就在他下楼梯的时候,脚上一个踩空,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有温热的液体从额上留下。周围似乎有人发出了惊呼声。他四肢摊开,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直喘气。他实在没有力气走了,可是云笙就在他前面,他想了九百多个日夜,念了九百多个日夜的女郎就站在那里。他要抓住她。单容抬头,喘着气朝云笙咧了咧嘴,扶住手边的柱子,慢慢地爬了起来。云笙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单容身边,拿出干净的手绢擦去他额头上流下的血迹,随后又拿出药粉上了药。血很快就止住了。她将手绢交给单容,按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道:“我让人去了回春堂和你家,医匠和单柳很快就会过来的。”“单容,”她忽然抬眼,对上他的桃花眼,微微笑了一下:“别再跟着我跑了,这样不过是得不偿失罢了。”说罢,就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单容想要去抓她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再抬眼时,她的身影已经远至街口,变得十分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单容慢慢地将手绢从头上拿下,捂在胸口。心,忽然疼的厉害。第186章 、平步青云一回到常府后,马周将小仆交给其他人,然后急匆匆地赶到常何的书房。常何正在书房里背着手,唉声叹气地踱来踱去。侍从在门外禀报:“郎君,马周先生回来了。”常何忙迎出门,拉着马周就往厨房走,愁眉苦脸控诉道:“我老常就是个大老粗,打仗还行,可一看到字啊,画啊的,就想睡觉。圣人偏偏看不惯,非要我写文章,先生啊,今天,我老常可就等着你救命了。”马周行了一礼,郑重道:“郎君客气,此乃马周分内之事,马周定不负所托。”说罢,便走到书案前,撩了撩下摆坐好。他拿起毛笔,转头问道:“郎君,今日圣人布置文章,可曾规定主题”常何见他坐好了,忙去给他磨墨。听到马周的问话,忙又答道:“有,有,是民生。”马周微微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许多内容。再睁开眼时,他提笔,端端正正写下了民生二十一条。“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然民心为何”常何看的喜不自禁,待马周写完后,他便拿起宣纸,啧啧称赞:“我老常是大老粗,也能看出先生写的比那些叽叽歪歪的文人要好得多了。瞧瞧这字,那些酸文人总是写甚狂草,我老常看都看不懂,先生这字,我看着就舒服多了。”马周起身,让常何拿着他写的东西又抄写了一遍,随后兴冲冲得进宫了。在宫门前等候的时候,他遇上了李靖等人。他大大咧咧得笑了笑:“李将军,我老常回来交文章了。”李靖他们也知道圣人与常何之间这三天两头便要来一场的热闹,忍不住笑了:“老常,这回找的门人可还靠谱不然又写那些酸文或大话空话,圣人可又饶不了你。”常何自己写不了文章,偏偏圣人非逼着他读书。为此,他每天绞尽脑汁,差点变成秃头武官,可写出来的还是狗屁不通。无奈之下,只好去找门人帮忙。可这门人也有骗子和真才实学的分别。有才且傲气的,未必愿意给一个中郎将做门人;满肚子稻草的,倒是想混吃混喝,可惜常何不要。常何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放心,这一回绝对没问题。”能把他两个儿子调教得妥妥的,连学堂老师都连连夸他们进步了,马先生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一回,他老常定能扬眉吐气。唐太宗今日正好得了些空闲,他听说常何来了,便挑了挑眉,同长孙皇后道:“常何这一回倒是来的快。”长孙皇后笑着给他递上一杯茶,道:“还不是你逼的,若不然,他每日里能那么头疼吗”唐太宗大笑道:“观音婢此言差矣,学无止境,学海而无涯,常何虽是武将,但也应该多读读书,学学李靖和云翼,做名儒将。可惜啊,他那木头脑子,就是学不进,少不得,要我逼着他学一点了。”他喝了一口茶汤,随后放下,起身让长孙皇后给他整了整以上,又道:“我这便去看看,他今日写的这么快,究竟写了甚。”他去了太极殿,召见了常何。常何忙将写的文章呈了上去。唐太宗压着文章,笑道:“常何,你一回你若再写地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那孤今日可要罚你了。”常何被唬了一跳:“圣人,怎的今天便要罚了臣今日可是提前完成了任务,难道不该奖赏才对吗”唐太宗笑着指了指他,打开了常何的文章。一打开,便是他那狗爬一样的字体:“民生二十一条”辣眼睛。唐太宗虽早有准备,仍旧是被这字体荼毒了眼睛。不过这内容,倒是有些意思。唐太宗原本是玩笑一般看下去,可是越看,神情越凝重。常何本是信心满满,可一看圣人这反映,心里便有些惴惴的。莫非,那马周先生也同往常那些废物一样,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敢多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太极殿里的静谧,浓的几乎能凝成汁水,堵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正在他脑海里胡思乱想得时候,唐太宗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笑了起来:“好好此文章字字珠玑,二十一条条条切合时弊,针针见血,毫不走空,孤许多年没见过这般犀利的文字了。”常何一口气下来,心里总算放心了许多。这一回,应当能过关了吧。唐太宗将文章折好,温和得对常何道:“常何,你的本事,孤是知道的。这般透彻的文章,非你所能够写出,你可要从实交代啊。”常何也不是第一次耍这种花招了,圣人知他写文章实在困难,也不过多责备于他。只见常何嘿嘿一笑,随后便老老实实道:“臣无此才能,此乃臣的门客马周所撰写,本不过是为臣应付功课罢了。圣人喜欢变好。”“奇才,奇才啊,”唐太宗得知这一人才就在常何府中,立刻便道:“孤要见见他,来人,立刻着人去宣马周觐见。”大太监应了一声,刚想退出去安排,便又听唐太宗道:“这般奇才,定要以礼相待,好好请进宫里,你们万不可怠慢”。大太监愣了一下,才又应了一声。因着圣人在等着,小太监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朝常何府上赶去。进入常府见到马周时,马周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小太监笑脸相迎,道:“马周先生,圣上召你见驾呢,快随我一同进宫吧。”谁知马周却只是朝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然后冷淡道:“马周不过一介草民,如何能得见天颜大监请回吧。”小太监哪里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拒绝圣人的召见可偏偏出宫时福全大监嘱咐过,一定要好生将此人请进宫,万不可随意得罪。他好言相劝,马周却丝毫不为所动,最后,他便只能一人忐忑不安得回宫了。大太监福全向唐太宗汇报了情况,谁知唐太宗却丝毫不生气,反而称赞道:“有才者自有傲骨,这也是正常。福全,你赶紧派人,再去请他一回,千万记得,不许无礼,要好生将人请进来。”圣人一声令下,小太监便跑断了腿。谁知第二次,马周仍是十分冷淡得拒绝了。小太监劝不了他,又只能唉声叹气得回去了。常何待马周这种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一向不错,他怕唐太宗怪罪于马周,便求情周旋道:“圣人容秉,平日里马周先生是个和善之人,与臣家人相处也十分愉快,此番他连番拒绝,定有其缘由,还望圣人不要怪罪。”唐太宗摇了摇手,并未生气,反而更加和善得让福全再安排人去请。谁想,这第三回 ,小太监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常何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急的不行。这马周,怎的傲气成这样,过犹不及啊,拿拿乔便也罢了,若是一直如此,怕是要惹怒圣人了。他偷偷抬眼,去看唐太宗的表情,谁知唐太宗眉目舒展,心情似乎很好,他笑道:“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需三顾茅庐。马周这样的人才,孤未亲自出面,已是委屈了他,派人多跑几趟算甚福全,派人再去请”“诺。”福全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暗暗想道:看样子,这马周是真的得了圣心,以后见到了,可得好生招呼着才行。小太监第四次到常何的府上,简直快要哭了:“马周先生,小奴给你跪了还不行吗小奴才十三,还小呢,这一天里在皇宫和常府来回跑了四趟,小奴刚长的肉都没了,你就心疼心疼我吧。”马周忍俊不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冷淡中多了些柔软。他起身道:“好,那我便随你入宫吧。”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也是时候了。小太监欢天喜地得将他送上牛车,一路朝皇宫而去。到了皇宫门前,他又殷勤地带着马周往里去。在太极殿门口,福全亲自等候在那里。一见到马周,他便直接从台阶上一路小跑而下,笑得满脸褶子:“马周先生来了,圣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请进吧。”马周朝他行了一礼,随后才整了整衣裳,恭敬而郑重地迈上了台阶。小太监退下后,又抬头多看了福全两眼,心里暗暗琢磨:大监都如此礼遇,那他对这位马周先生,是不是更该恭敬一点。进入太极殿后,马周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一头磕到底:“草民马周,见过圣人。”唐太宗从坐榻上起身,亲自下来扶起了他:“马周先生快快请起。”“谢圣人。”起身后,唐太宗又亲自扶着他的手,送他入了坐席,才回自己座位,道:“先生大才,这篇民生二十一条,字字珠玑,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马周看了常何一眼,见他脸上无异色,才道:“圣人过誉了,不过,这确是草民肺腑之言。”唐太宗笑着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问道:“念念用之民生,则为吉士。念念用之套数,则为俗吏。念念用之身家,则为贼臣。此话何解”马周略一思索,便道:“此言非草民所言,然草民觉得讲此话中,已明白个中深意,深觉有理,故而借言一用。草民以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民生无小事,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为官者,心系百姓,清弊政,重实情,利百姓,而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方为上品。”唐太宗好奇问道:“此言出于谁之口,竟如此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