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不情不愿地跟着云笙走向前,其他人都在认真行礼,就他草草做了几个动作。霍国公自然是骑马来的,身后带着五十护卫。他的护卫,都是军营里的老兵,自然又不是崔家的仆从能够相比的。“起吧。”云笙抬头,瞥见霍国公从马上下来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柴哲威。村里来了大人物,自然不能再站在门外让人看笑话了。云笙便将所有人都请进了云家小院。霍国公同崔陵点了点头,便将目光落在了云笙身上。不知为何,云笙觉得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她还当是柴哲威闹着要拜她为师,让霍国公不高兴了,言行便谨慎了几分。果不其然,没问候几句,他便说起了柴哲威拜师之事:“小儿无状,莽撞无知,给三娘添麻烦了,还望三娘海量,多多包涵。”嗯,肯定包涵,便是没有师徒之谊,柴小郎君都帮她许多。混在她家蹭吃蹭喝算甚不过今日之后,你们就该将他带走了吧。”“至于拜师之事,我已知晓,是小儿不知轻重,怠慢了三娘,三娘勿要见怪。”不见怪,她早知道高门大户是不会允许自家孩子拜一个升斗小民为师,况且,她也不会和长得漂亮的小孩子计较的。“小儿从小娇生惯养,做事情没个定性,如今难得他专心一件事,还要劳烦三娘费心教他了。三娘放心,我柴家郎君拜师绝对不能那么简陋,柴家下仆已经挑选好黄道吉日,只待三娘首肯,便可举行拜师礼。”拜师wtf啥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我啥时说了要收你儿子为徒就这么给你儿子拜了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师父,霍国公府做事便是这般草率霍国公府做事自然不会这般草率。柴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这一路从乱世走来,他见过许多能人异士,自然清楚人不可貌相。柴哲威小的时候,他和公主都顾不上他,造成他性格上喜怒无常,从小到大不知气走了多少夫子。公主临走时最不放心的便是他,他时时挂在心上,更是狠不下心来教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让他折服,还能教他本事,他已是十分知足。便是那个师傅年纪小些,身份低微了一些,又能如何况且,这位小娘子,说不得还有后福呢。柴哲威简直惊喜万分,原本他最爱和他阿耶对着干,不气得他阿耶杯决不罢休,如今他阿耶竟帮着他拜师。他不由地回头看向柴绍,蓦然发现自家阿耶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鬓边的头发也白了一些。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有些酸涩。眨了眨眼,他希冀地看向云笙,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云笙也是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皱起眉头,看着柴绍问道:“霍国公可是考虑仔细了”若是拜了师,那可意味着霍国公府认下了她这门穷亲戚,以后出了甚事,柴哲威都和她撕掳不开了。柴绍微微笑开。他是个十分儒雅的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三娘过虑了,我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仔细考虑过的。”云笙看向柴哲威,认真问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若是你拜了师,我便不会允你像如今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会十分辛苦。”柴哲威欢欢喜喜地叫出声:“我愿意,我愿意的。”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磕了一个头:“徒儿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于是,崔家的事情尚未解决,云笙先收了一个徒弟。直到这时,柴绍才像是看到了崔陵一般,惊讶道:“崔仆射,你竟还在这里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清河崔家的人何时被这般无视过这对崔陵来说,是彻底的下脸面了。崔陵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他面色不变,温雅一笑,道:“大郎的事情要紧。”柴绍笑了笑,眼角出现了几条笑纹,显得他更加儒雅可亲:“崔仆射还有事吗”崔陵的眉毛抽了一下,他看了眼站在云笙身后的袁越秀,随即飞快收回目光,微微笑道:“无事,今日得见柴大郎拜得良师,我也深感欣慰。天色已迟,我也该先走了。”说罢,起身便要离开。云笙暗赞了一声。别管崔陵怎么阴险,但这份忍耐力和心性,确实是常人所不及的。就在崔陵快要出门时,云笙看到柴绍垂着眼,和气地笑道:“崔仆射,今日你带的那型从,看起来不简单呐。”崔陵回身,神态自若道:“哦,那些人其实也不算是我崔家的仆从,他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或是手脚,或是口鼻,身上俱有些残疾。我见他们无以为继,便收留了他们,给口饭吃罢了。”他抬眼,看向云笙:“今日不过是觉得有趣,才同三娘开了个玩笑,三娘万不要往心里去才是。”毕竟有崔博的情面在,云笙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她道:“我们家的胆子都小,麻烦崔仆射下次开玩笑别开太大,本来是闹着玩的事情,吓到人就不好了。”崔陵连连笑着道歉:“是我的不是,三娘见谅,下次不会了。”顿时,气氛和谐了起来。崔博紧绷的心缓缓放松。大兄总算没有昏头,把这件事情给圆了过去。其他人在其乐融融,云笙却跪坐在榻上暗自深思。素白的手指在乌木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她敢肯定,当初围着他们的那群人,没有一个是残疾的。但崔陵敢这么说,那批人肯定已经被换了,再追查,也不一定追查地出来。崔陵的胆子实在太大,便是他玩了这一手移花接木,别人难道便不知道其中猫腻了吗如今是玄武门事变刚结束,李世民腾不出手来对付世家,可难保这件事不会传入他的耳朵,在他心里记上一笔。就如盘根交错的陇西豪门,唐太宗活着时被瓦解消耗了大部分势力,等到唐高宗李治上位后,更是差点被连根拔起。世家的没落,或许与他们藏在骨子里的傲慢也有关系。“阿笙阿笙”正想的入神,耳边突然传来轻呼。“嗯”她抬起头,发现在她面前站着的是马周。只见他眉头微蹙,眼含担忧,见她望向他,便不动声色地提点道:“崔仆射和崔县令要走了,可要去送送”“好,”云笙对马周眨了眨眼,浅色的眼眸中笑意满满,随后起身,看到崔博和崔陵正站在门口。她没有多说,双手交握行了一礼,含笑看着他们走远。直到看不到他们兄弟的身影了,柴绍才走到她身边,探究地看着她,道:“冒昧问一句,三娘的父亲,可是河西人,名唤云翼”第81章 、慧极必伤二问了云笙父母的名讳后,霍国公带着柴哲威走了。柴哲威原本打算在云家小院旁边改建一个房子,听说云笙要修建云家小院,便停了下来,想和她一起修建。人走了一大半,院子便瞬间空了不少。云笙将袁越秀安排在西厢房后,之后厨房里又有人叫她,她便过去了。杨安跟着去帮忙了,堂屋里便只剩下马周和袁越秀。马周在云笙跟前的些许人气渐渐消散,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云笙常坐的榻上,随意地靠着,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那本书叫河西地理志,是崔家送来了,云笙没事的时候就爱坐在那边看了起来。面对他的冷漠,袁越秀坐立不安。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回自己房间整理一下,便对马周行了一礼,慢慢退出堂屋。刚到门口,就听到马周冷淡的声音传到耳边:“袁娘子,我不管你之前和崔陵有何纠葛,既然已经来到了云家,你便是阿笙的人。”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书本,黑眸含威,目光如电,刺得她几乎站立不住。只听他缓缓警告道:“你若有一点对不住阿笙的,别怪我下手无情。”说罢,又翻开书,专注看了起来。地理志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清隽的眉眼。袁越秀怔怔的发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昔日她还是袁家千金时,在崔家见过这位马教谕。那时候他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坐在崔家的凉亭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一丛青竹不说话。他不如崔大郎那般风流精致,不如崔二郎那般张扬热闹,也不似崔三郎那般清冷飘渺,却意外地内敛沉静,就像他自己一直注视着的那从青竹。后来崔家出了件丑事,这位马教谕便再也没有上过崔家的门。她隐约间听大兄提过,那件事同马周有关。崔二郎惹怒了他,他便将崔二郎吓得夜夜惊魂,在家里修养了整整三年才缓过劲来。崔大郎对此事讳莫如深,她也不好随意打听。后来袁家出事,她自己便焦头烂额,渐渐地忘了那些往事。没想到今日竟又在此见到他,还同三娘关系那般密切。三娘若是有他护着,定能顺遂不少。可是这人,又未免心思阴暗了些。袁越秀想得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夜凉如水,明月当空。在云家小院里学手艺的妇人们都回去了,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院子里多了一张石桌,石桌边有几条凳子。那是杨安不知从哪里倒腾来的,他喜欢晚上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喝点小酒。但是今晚袁越秀刚来,崔博待她情意深厚,帮她准备了不少大件家具,杨安便红着脸去帮忙了。他准备好的小酒她没用,小食正好便宜了云笙。云笙一颗一颗地拨开南瓜子的肉,放在小盘子里,心思却飘到了千里之外。崔陵的事情像是一根刺,横在云笙的心间。虽然今日因着霍国公的到来,他主动离开了,但是凭她的直觉,她便觉得崔陵不是那般容易放弃之人。他这般强势,或许算不上是爱了,只是控制欲和占有欲作祟。至于她自己,倒也说不上后悔还是不后悔,自己做决定的事情,一切结果都该由自己承担。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斟水的声音。云笙回神,看到马周正坐在她对面,斟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入神”他的声音,不过分清脆,也不过分低沉,山间青松细语,就是恰到好处的撩她心神。云笙将酒盏拿到自己面前,笑着问道:“马教谕这是在怂恿未成年少女喝酒”马周微微蹙眉:“未成年少女”云笙这才意识到,大唐并无这种说法,便想了想,道:“我不是尚未及笄,便是未成年,还是小孩,怎可喝酒”马周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你倒是说说,你做的桩桩件件,哪件事情该是小孩子做的。”他从云笙跟前拿回酒盏,道:“这原是果酒,本就是给女眷喝的,不醉人,既然你不爱,就别喝了。”云笙眼疾手快,从他手里抢过果酒,敬了他一下,笑道:“马教谕亲自给我斟的酒,谁都别想抢走。”。一口饮尽后,她将酒盏倒置,未见一滴酒水滴落。云笙回味片刻,果然觉得这酒甜滋滋的,就像是现代的饮料似得,便起了兴致,同马周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一直喝了三四壶酒,酒意便上头了。月光之下,她的脸儿白里透着粉,眉眼弯弯,眸光朦胧,小嘴微微张开,十分好看。云笙摇了摇头,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马周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后,突然伸出双手捧起了他的脸,看着那眉,那眼,还有那如黑夜般深沉的黑眸,无一不符合她的心意。她突然笑了起来,在他淡淡的唇上啾了一口,醉醺醺道:“这么多人,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的长相。”马周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随即,心中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麻又痒。血液变得滚烫,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她温暖的双手捧着他的脸,眼里只有他这个人。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身上的血液在滚烫翻涌,突如其来的冲动恨不得让他将她整个嵌入怀中。然而,他还是克制的唤她:“阿笙阿笙,你是不是醉了”云笙不满地捏捏他的耳朵:“没有没有,我怎么会醉”喝醉的人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这梨花醉便宜,味道清甜,是专给女儿家喝的,便是七八岁的孩子也能喝。他倒是没想到,阿笙的酒量竟这般浅,连梨花醉都能喝醉了。马周的双眼被她粉润的唇给吸引了,紧紧的盯着看,不想挪开一瞬。刚刚的触感,温热的,柔软的,带着梨花醉的清香,比天底下所有的琼浆玉液都要美味。云笙用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转了转,然后咯咯笑出声,双手又揉了揉他的脸,带着醉意道:“你是不是还想我再亲你一回”马周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她的身子东倒西歪,一不小心就扑到了马周怀里。马周忙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滚烫的铁疙瘩般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云笙整个人都嵌在他的怀里。她不舒服地动了动,干脆扶着他的肩膀,在他腿上坐好,然后又对着他的唇啾了一下,啾完之后,她还舔了舔,喃喃道:“甜的”热气涌上头,马周的脑袋像是浆糊一样,已经无法思考。见云笙又捧住他的脸舔他的唇,他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口。柔软的舌头不小心伸进了他的嘴里,和他的舌一触即分。